走过那座雕像，便能够看到一条用青玉铺成的走廊。
走廊位于水中，水面青碧，有各色锦鲤游动，又有荷花绽放，好似浸透在夏日的时光里。
寒冬腊月，竟然也能够欣赏到如此风景。
不过此处之地，古灵精怪，灵气缥缈，有这般不同，似乎也是正常。
穿过那条水廊，便来到了它最里面的那间屋子。
无门窗，仅有白色的轻纱，可以览尽四周的风景。
他们坐下，很快第一道菜就上来了，是一条鱼，或者说是用各种材料组合而成的鱼。
色泽白润，晶莹剔透，如美玉雕成。
“玲珑福鱼，取九种珍惜食材，烩制了三天三夜，方可有如此美味。”
第一道菜是开胃的，后面的菜大多也是精细奢华，与其说是吃饭，不如说是一品人类对于世间美好之物的追求。
极尽心思，妙手天成。
吃完之后，还有一小壶的清笃酿，酒味清冽，不浓不淡，最适宜饭后小酌。
“今日，破费了。”
“还好。”
“看你也不算太富裕，倒是挺有钱的。”
“主要是别人给的多。”周临本来也不多，奈何荒原之上的人太过热情，使劲的给他送钱，他也不好不收啊！
“有人送钱给你，居然还有这好事？”他明显不信。
“等你多再江湖混混，你就会发现，一些事情的好坏，可以超乎你的想象。”
“我看你你也没比我大几岁，不要一副老前辈的样子。”
“对于你这只菜鸟，我何止是老前辈，都快是老祖宗了。”
“占我便宜，信不信我打你。”她龇牙咧嘴，就像是发怒的野猫。
“等我实力恢复以后，你就不敢说这句话了。”
“我呸，就算你实力恢复了，我也敢说。”她不信。
“两位吃得可好。”
突然响起的清冷声音，让两人都为之一震。
他们转头望去，只见一位身穿素衣的女子，正站在他们不远处。
如此近的距离他们两人居然都没有发现，来人怕是不简单啊！
“不知阁下是？”
“在下寿鹿堂掌柜，嫦素。”
“原来是掌柜，失敬失敬。”周临拱了拱手。
“突然到访，应当是我失礼才对。”
“只是寿鹿堂一直秉持着顾客第一的理念，所以就想着过来问问，看看有什么需要改进的。”
“掌柜的多虑了，寿鹿堂服务周到，饭菜可口，实在是挑不出任何的毛病。”
“客人能够如此满意，那我也就放心了。”
她表情冷淡，像是一汪冰水，既不过于拒人于千里之外，但又与人泾渭分明。
交谈之中，每一句话，都是同一张面孔，没有丝毫的变化。
“其实两位刚好是我寿鹿堂，第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位客人。”
“九乃世间数法之极致，是结束，亦是新的轮回。”
“刚好有缘，不如随我去见证一场机缘。”她邀请道。
两人相互看了一眼，随后点了点头。
“既然掌柜相邀，自不会拒绝。”
随着他们话音落下，突然之间只觉天旋地转。
四周的建筑瞬间化为飞灰，古树鲜花，精怪灵物，如被春雨浇灌，散发出勃勃的生机。
只是刹那之间，便来到了一处人间仙境。
“这是阵法？”
“此乃镜阵，一镜之隔，皆是有人。”
周临点点头，此行也算是开了眼界了。
三人行走其中，一条林间小道，四周古木参天，姹紫嫣红，有各种精灵在身旁穿梭，或面带哭泣，亦或捧腹大笑，变态千奇，不一而足。
前方突然有无数蝴蝶飞舞，绚烂如火，清寒如冰，翠翠似叶，袅袅如纱。
它们共同围绕在一道身影的四周，那是一头白色的鹿。
毛发呈现棕灰之色，两只鹿角不断向空中延伸分叉，好似两颗千百年的古树。
它面容苍老，如人一般带着一条条深刻的皱纹，白色的胡须拖在地上，就像是那耄耋老翁。
它已经很老了，老得都已经站不起来了。
就那样趴在了那里，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温柔的气息，吸引着无数的生灵。
浑浊的眼神之中，带着祥和的光芒，就算走到了人生的最后一程，也没有过多的波动。
有些人为了活命，勾结魔道，走上歧路，致使身死道消，还连累全家。
也有生命能够坦然面对，安心赴死，似乎生死亦不过平常之事。
说不上谁对谁错，求生本就是每个生物的本能，只要你能够承受住代价。
嫦素的女子走到了那只鹿的面前，它们应该是认识，看到她来了，那老鹿打了一声招呼。
呦呦鹿鸣，声如琴音，悦耳空鸣。
他们也走了下来，不过却是没有靠近。
女子开口说道：“此乃寿鹿，传闻之中乃是长生仙尊的坐骑。”
“五百年一世，直至九世之后，便可以跨入天门，得道成仙。”
“今日，便是它这一世的尽头。”
她缓缓退去，只见那老鹿身上燃烧起了虚幻的火焰，火焰腾起，它的身躯在火中逐渐化为飞灰。
又是一声鹿鸣，仿佛在与这个世界做道别。
“世间之事，皆是一场轮回。”女子语调空幽，好似大道之音。
“破灭之后，必将复苏，如蝴蝶破茧，又如枯木逢春。”
“沧海桑田，雷电风雨，全新的力量将在破败的身躯之上孕育。”
“它从未消失，只是在等待着它主人的唤醒。”
“你懂吗？”她问道，像是在问某个人，又像是在问某具身体。
周临伸出手掌，摸着自己的心脏，那股跳动感越发的强烈，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即将破土而出。
你等不及了吗？
我也是。
当它的身躯完全消散，天空之中，居然下起了五彩的光雨。
光雨之中蕴含着旺盛的生命之力，植物精怪们欢呼着，享受着这场难得的盛宴。
而在那一团灰烬之中，一头年幼的小鹿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
它明亮的眼睛看着这个世界，带着对于这个世界的好奇。
它是它，但它又不是它，这一世，它又是一个全新的生命。
她伸出手掌，又是一阵天旋地转，等他们再反应过来，已经站在了寿鹿堂的大门口。
那女子明明就站在他们的面前，但又像是隔了无穷远的距离。
“两位客人，慢走不送。”
她送客了，那客人自然也不再打扰，离开了这里。
“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我这次挑选的地方怎么样？”
“是你挑选的吗？不是我提的吗？”
“你提的是琼鸣阁。”
“寿鹿堂也是我提的。”
“要不是我拒绝了琼鸣阁，你又怎么会选寿鹿堂。”
“那就一半一半吧！”
“那看在是你付钱的份上，我就吃点亏，让给你一半。”
“那我现在是不是要叩谢仙子的大恩大德？”
“你要是想我也不介意。”
两人谈笑着，突然周临表情一收，变得有些严肃。“你认识那个女人吗？”
“不认识。”
“我也不认识。”
“那你说她为什么要对我们这么好？”
那一场光雨乃是那头寿鹿生命能量的凝聚，对于生灵大有裨益，如同经历了一场洗礼。
破损的身躯之中，传来了剧烈的酥麻感，那是新生的血肉在快速生长。
太奇怪了，周临不怎么太相信天上掉馅饼的事情，他相信所有的得到必然要有所付出。
不过他的同伴，明显比他看得开。
“也许就像是她说得那样的。”
“年轻人你不懂，江湖里的这些个前辈高手，讲究一个随心而动，看到你想了，那就给了呗！”她像是那混迹江湖的老前辈一样，看来是想再扳回一城。
周临摸了摸她的脑袋，一副年轻人，你想得太简单了，以后还要多学着点。
气得她双手叉腰，可偏偏又拿他没有办法。
周临看着那张气得通红的面孔，只觉女儿家的薄怒，也是人间最美的风景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