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六章 蔓蔓碧萝(番外)

“如果你想救她,便要赢过我。在此过程中,你身上若多一个伤口,你的新娘身上,就会多十个。”

说话的男人一袭墨色长袍,音质清冷如万年寒冰,让人不禁彻骨生凉。

在他面前,是个执剑而立,穿着喜服的俊美男子,满身怒火如有实质。

离他二人不远的地方,新娘装束的美艳女子,被捆在十字木架上,莹白若玉的脸上流露出痛苦之色。

俊美男子看了看新娘的方向,正待点头,大门忽然缓缓开启。

一个白衣如雪,薄纱遮面的女子莲步轻移,款款而来。

她一双灿若星辰的眸子里,怨毒浓得似墨一般,化都化不开。

“慢着。”

她开口道,声音嘶哑难听。

墨袍男人面上显出一抹兴味:“怎么?”

“我和他,有仇。”

她抬手指着俊美男子,话音一字一顿,好似沾染血色。

“你和他有仇,关我何事?”

墨袍男人并不为她的言语所动。

白衣女子纤白素手轻揭面纱,面纱之下的脸上道道疤痕纵横,宛如从地狱爬出的厉鬼。

“你们的对话,我都听到了。我替你和他打一场,如何?”

墨袍男人还没说什么,新娘倒先惊恐大叫道:“不,不要!”

“好,我答应了。”他瞥了新娘一眼,说道。

白衣女子闻言,冲他扯扯唇角,算是谢过。

一枚小巧的匕首,出现在她的手中。

“我并不认识你。”

盛凌横剑挡在身前,望着白衣女子的眼神里,是全然的陌生。

白衣女子上前几步,不顾剑芒可能对她造成伤害,站到他面前,轻抬下颌。

清凌凌的眸子,好似玉碗,盛着琥珀般的亮芒。

只要他一个低头,便能触碰到她柔软的唇瓣。

明明不认识她,明明她的脸丑似夜叉。可不知怎地,盛凌空着的那只手,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白衣女子。

白衣女子足尖略略踮起,凑进他的耳畔。

呵气如兰,声甜似蜜。

轻轻道:“一。”

俊美男子还未来得及反应,身上便是一阵刺痛。

“他受伤了。”

显然,白衣女子这句话是说给墨袍男人听的。

墨袍男人剑眉微挑,怡然走向被绑着的新娘。

“你别过来,求求你,别过来!”

新娘不住摇头哭喊,然而,根本无济于事。

他自腰间抽出一把软剑,铮然嗡鸣响起,剑身清透若凌凌山泉,映出新娘有些扭曲的一张脸。

“够了!有什么冲我来。”

捂着被匕首刺中的肩头,俊美男子面露痛苦之色。

不绝于耳的惨叫声,似乎愉悦了白衣女子。

她先是小声轻笑,随后,笑声慢慢放大。最终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不够,盛哥哥,怎么会够呢?”

一蓬鲜血喷出,白衣女子生生拔出匕首,疼得俊美男子的身体不由一阵痉挛。

痛哼自口中溢出,还没等他反抗,又一刀扎了下来。

“我们之间的仇怨,就在今日,做个彻底了结吧!”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蜂环蝶绕,万物复苏,一派祥和之景。

江湖第一大帮派,五湖四海帮的帮主霍震天,却在这暖融融的天气里,摔碎了他最爱的一套白瓷茶具。

要说原因,自是他那不省心的女儿霍思思。

霍震天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简直宠上了天,以至于养就了霍思思刁蛮的性子。

本来再过一月,就是她和凌云山庄少庄主盛凌大婚之日,谁想到她竟在这时,失踪了!

倒不是霍震天怕了凌云山庄,就算凌云山庄在江湖上名望颇高,可五湖四海帮也不是吃素的。

他气的是这个不省心的女儿,仗着武功不错,未留只言片语,带着贴身丫鬟寒栖就跑了。

更可气的是,他派出了好几波人,居然都没发现她们的踪影。

霍震天总觉得心里不太踏实,这种不安,在见到那被他派出的副手,回来时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时,达到了顶峰。

“帮主……”

“说!”

霍震天虽面上不变,那双青筋虬结的大手却略微颤了颤。

“属下等在春风楼附近,发现了大小姐的尸身!”

副手说话之声不大,却如雷霆之音,让霍震天脑子里嗡然一响。

待他看到那藤席上被白布覆盖,唯露出一只失去色泽、戴着只珊瑚玉镯的手的尸体时,身下刀砍斧劈都未有一丝裂痕的座椅,生生被他掰掉一个扶手。

模模糊糊间,他的耳畔,似响起甜糯的撒娇:

“爹,我的生辰礼物是什么呀?”

他笑着摸摸她的头,一颗冷硬的心柔软一片。

随后,拿出一个小巧的墨色盒子。

打开时,里面躺着的,赫然一只珊瑚色的玉镯。

珊瑚玉镯本身没什么奇特的,真正花了心思的,是上面一个小小的暗器设计。

既让这通身莹润的玉镯表面看起来无损,还能在敲击某处后,跳出三枚淬了毒的钢针。

这是霍震天花以重金,让七巧阁精于奇技淫巧之人做出的。

普天之下,唯此一只。

霍震天慢慢走到那藤席旁,缓缓蹲下了身子。

手微微顿了顿,复轻轻在珊瑚玉镯上摸索了一下。他便确定了,躺在白布下的,是自己的女儿。

而玉镯里的三根毒针,已经消失了!

霍震天闭了闭眼,两行热泪顺着沟壑纵横的脸上流下。

“吩咐下去,查清寒栖的下落。你随我一道,去趟春风楼!”

春风楼离五湖四海帮并不算远,乃是一处销金蚀玉的妓院。

霍震天一行人气势汹汹而至,正在楼前的老鸨忙迎上去。

却被霍震天一个巴掌拍倒,头上发钗纷乱坠地。

“我问你,你可在……”

霍震天话说一半,似想起什么,拎着老鸨的领子,将她带到僻静些的地方。

“你可在春风楼内见过她?”

霍震天拿出一个画卷,上面所画之人正是霍思思。

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身入烟花之地,总归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是以,霍震天才会如此作为。

老鸨哆哆嗦嗦,面上惊恐与躲闪之色交织。

霍震天冷笑:“不怕告诉你,我乃五湖四海帮帮主,若我想让你一个小小的春风楼消失……”

未尽之言,他相信老鸨已不用他多说。

三月正值乍暖还寒之际,闻听此言,老鸨却是汗出如浆,不一会儿便湿透了一身衣衫。

“我说,我说!”

她双膝一软,直接跪坐在地。

老鸨确实曾在春风楼内见过画上女子一次,那时她是女扮男装,还点了楼里的花魁娘子如青。

再多的,她就不知道了。

“这如青现在何处?”

老鸨嗫嚅着,似有难言之隐。

霍震天颇不耐烦地踹了她一脚:“快说!”

“如青已病了许久,且,她的病可能有传染性……”

“带路!”

他霍震天还会怕这区区可能传染的病症不成?

老鸨只得爬起身,正正头上的发饰,又拍拍身上早成泥痕的尘土,一步三摇地前头带路。

春风楼共分三层,一层大厅乃客人饮酒作乐之处,至于二层,则是姑娘们休息之所。

三层放置杂物,也供仆役丫鬟休憩所用。

春风楼的花魁如青,所在之处却并非二层,而是三层。

霍震天走上三层时,淡淡药香时隐时现,倒让他信了这生病之说。

老鸨扣响房门:“如青啊,五湖四海帮霍帮主有事问你,快开开门。”

里面蓦地一阵叮当乱响,似是桌椅被碰倒之声。

紧接着,静默了约有一炷香的时间。

就在霍震天烦躁地皱眉,打算踹门而入时。

“吱呀”一声,门开了。

一个身着鹅黄襦裙的女子,出现在霍震天视线范围内。

“你是谁,如青呢?”

老鸨面露不悦,厉声问道。

“寒栖?你怎么会在这儿?”

霍震天满脸震惊,他不明白霍思思的贴身丫鬟寒栖,怎么会在春风楼花魁如青的房内。

“是小姐的吩咐。”

寒栖低头,谦恭地对霍震天说道。

“把话说清楚。”

霍震天推门,走进屋子。绕过倒地的椅子,坐了下来。

寒栖站到他身边,慢慢开口道:“此事,皆因凌云山庄少庄主盛凌而起。”

“你说的,可是真的?”

霍震天虎目凌厉一扫,寒栖“砰”地跪倒在地。

“奴婢所言,句句属实!”

霍思思与凌云山庄少庄主定的是娃娃亲,虽见面不多,但自霍思思记事起,霍震天便常与她提起盛凌。

逢年过节,盛凌也会随老庄主一道前往五湖四海帮。再加上他面容俊美,对霍思思又温和有礼,很是包容她的刁蛮任性。

是以,霍思思早已对他情根深种。

嫁给盛凌这件事,她从未有过一刻迟疑。

可惜,春风楼的花魁如青,让她的笃定,出现难以弥合的裂痕。

霍思思的失踪,也是因为听到了关于盛凌和如青的风言风语。

此番,她本是打算去凌云山庄和盛凌当面对质。但最终,还是先来了春风楼。

只是霍思思女扮男装进春风楼时,是让寒栖留在客栈内等她的。

因此,寒栖也不知道霍思思与如青究竟说了些什么。

几日后,霍思思回到客栈,悄悄带寒栖来到春风楼,让她待在如青房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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