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世子身死

上官迟在怀疑眼前的“杨八小姐”并非是原来的杨环。

杨环在京城中没什么名气, 但也是个真实存在的人,有痕迹,别人对她也多少有些印象。

他找了几个人问, 给出的评价差不多都是“寡言,不合群”之类的负面评价。

她在自己的婚事上也从没有话语权, 被随意地指婚给了没有功名, 家里条件也一般的陈安。

这跟她如今表现出来的强势并不相符。

家中遭受巨大变故固然可以影响性格, 可有些东西,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改变的。

上官迟并没有像谢攸那样遇到试图逃离京城, 又决心回来的“杨八小姐”,所以对此起了疑心。

萧云丝毫不慌,脸色一沉,便没好气地说:“这身份给你,你要吗?”

土财主家的庶女,被前未婚夫悔婚, 还被前未婚夫一家造谣未婚怀孕,再加上据说重伤难愈的哥哥和弟弟。

这条件, 哪怕是普通人家看来, 都觉得倒霉。

太子如果真的要给手下安排一个贵女身份, 有大把的选择, 何必选被自己审问才导致重伤的杨虞妹妹?

上官迟意识到这其中有他不知道他的内情,便暂且放在脑后, 嬉笑着将此事揭过:“我要是你, 能闹得陈氏全族都逃出京城去, 走之前还留一半的财产当赔礼,哪里像你这样心软。”duqi.org 南瓜小说网

萧云:“我从不将心思花在不值得的人身上,除非碍着我的眼了。”

她自觉不是心慈手软之辈。

只是这里的人都太凶残, 也将阶级看得比人权更重。

相比起来,她显得就很温柔了。

也正因如此,没人会想到她就是心狠手辣,能止小儿夜啼的太子。

这时,伍长安排好了后续的事情,走到两人跟前,以极低的声音说:“已经找到了跟你们身形相近的人,等会儿会有人去刺杀荣王世子,你们趁机跑进那边挂着蓝色招幌的屋子,换上准备好的衣服后躲起来,等我们的人去接你们。”

萧云和上官迟同时挑眉。

这出金蝉脱壳,原来留的是别人的躯壳啊。

萧云故作迟疑地问:“那代替我们死的人……”

伍长心道“好心善的千金小姐,这种时候还怕伤害其他人”,面上很是温和地说:“都是死牢里犯下大罪的犯人,上头有命令说要在太子册封典礼之前砍了,本来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情。”

册封太子,按例要赦免一波死刑犯。

但有的死刑犯得罪了上头的人,必须死,便在册封太子之前砍了。

某心善的千金小姐松了口气,不再过问。

却是在心里疯狂吐槽:合着都喜欢在天牢进货是吧?好歹是看管重犯的严肃场所,怎么搞得像是买卖人命的地方??

天牢的牢头还不如是死的。

国家要完。

萧云唉声叹气的模样落到上官迟眼中,便是对拉人替死的事情犹有些过意不去。

他心中感叹:这姑娘看着挺强势的,怎么比庙里的菩萨还慈悲。

人员集合得差不多,两人也不是一拨的,达成共识之后没必要聊施展细节,便不再商谈,跟着人群一起去上工。

作为关系户,他们的工作十分清闲,自由度也很高。

上官迟手里提着一袋子用来画线的白灰,在人群中四处晃荡,很快就靠近了荣王世子。

厉寒虽然年纪小,但作为重犯的后人,分配给他的活不算不轻。

别人有拉车可以推,他只能自己抱着几块半米长,一寸多厚的青石砖在路上走。

走得慢了还会被呵斥。

这还是有张能几人替他分担的结果,不然他只能牵绳子拖着一堆青石前行。

上官迟刚开始靠近厉寒的时候,吸引了一些警惕的目光,待那些人发现他是郭将军特意嘱咐要关照的“祝家公子”后,又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

知道祝家兄妹会借机脱身的人不多,但大家也不是傻子,乐得装瞎子而已。

不再被关注后,上官迟更是明目张胆地凑到了厉寒身边,悄悄喊了声世子。

厉寒不知道他的来历,心中满是警惕,便道:“我已经不是世子了,现在只是罪人之后而已。”

“可在我们心中,荣王还是荣王,您也还是荣王世子。”上官迟煞有其事地说,将被抄家之人的心理拿捏到位,“只有您还是荣王世子,我们这些被打为乱党的人才有指望。”

这话讲得很有道理。

被打成荣王一派,抄家判罪的人,确实没必要再对朝廷忠心。

厉寒抬头想看对方的神情,只看到一张抽象的脸,只好退而求其次地直视此人的双眼,这次看到了满满的真诚。

他心中稍定,故意说:“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我如今已经是自身难保,能不能活过今日都是问题。”

厉寒是自信,却不傻。

知道今天这一出戏不仅对他的折辱,也是对他的一次狩猎。

上官迟的声音变得更加真诚:“我就是因为担心着您的安危,所以特意给您送消息来了。”

“请讲。”

“七皇子今天会亲自来刺杀您,他是皇帝除了太子以外最受宠的皇子,也是年长皇子中唯一有能力与太子抗衡的人,只要您能挟持他,其他人不敢对您做什么。”

厉寒神色一变。

这确实是极为重要的消息,如果是真的,那么不仅他的安全会得到保障,想借此脱身也并非不可能。

前提这是真的。

他:“你怎会知道此事?”

上官迟听到他急促起来的呼吸,就知道自己的事情办成了,他压下上扬的唇角:“七皇子脸上有伤,身侧又跟着皇室暗卫,很好辨认。我亲眼看到他换了一身黑色的游侠打扮,还戴了张面具。”

专业的刺客并不会在大白天穿一身黑色。

更不会戴面具。

游侠虽然大多不聪明,也不至于这么傻。

只要七皇子出现在刺杀的人群中,就会成为绝对的显眼包。

厉寒点点头:“知道了,若我今日能够脱困,来日必不会忘记还你这份恩。”

上官迟捧了他几句,便又晃荡去别的地方。

与厉寒隔得有些远的张能见他离开,朝混进普通劳工队伍里的下属使了个眼色。

下属立刻摔倒在地上,唉声痛呼,打乱了队伍。

很快吸引了监管的官兵上前查探情况。

他则趁机靠近了厉寒,问对方刚才的情况。

厉寒对张能也是十分信任,把上官迟的话原原本本地转述了一边,并道:“张叔叔觉得此人的话有几分可信?”

张能皱着眉,没有急着回答:“此人的身份是什么?”

厉寒愣住。

作为荣王世子,每次有人凑到他跟前都会自报家门,习惯如此的他很少在意,也不会主动去问对方的身份。

他思索片刻,描述了那人的外貌特征:“那人脸上很脏,衣服破烂却是蜀锦做的,瞳孔颜色浅,左肩比右肩高一些。”

这种外表对贵族来说,可以说是外表有瑕,一旦存在,便会人尽皆知。

张能记住这些特征,在守卫注意到他们之前离开。

在找了几个罪臣家属打听后,他认定那个给少主传递消息的人就是太尉之孙祝文。

他知道太尉自戕和皇帝问罪的事情,但太尉真的……和他们王爷有勾连吗?

张能仔细回忆荣王跟他说过的话。

与朝中大臣的合作,荣王很少与他透露,只是偶尔会在他提出问题时,极为自信地说“若有那位的帮助,这都不是问题”。

入城之后,他在白雀街被拖住,荣王带着一拨人深入内城,不幸死于白羽卫之手。

王爷有那样的自信,合作的另一方不是皇帝的宠臣就是公之一。

张能起初怀疑那人是收留了少主的郎中令冯磬。

但现下想来,他们当日攻城确实出乎意料地顺利,另一方是太尉本人也说得通(其实只是单纯因为朝廷军队菜)。

逐渐理解一切后,张能同意了“挟持七皇子的计划”:“朝中大多数人不愿见到太子一家独大,若我们真能挟持七皇子,他们必然不敢轻举妄动。”

就算他们没法借此机会脱身,也能够拖延时间。

拖到朝廷的人不得不碍于舆论出来清理刺杀者,并保障少主的安全。

只要过了这几天,他就能带着少主离开了。

厉寒点点头,眼底藏着阴森的杀意。

若真有机会,他要做的不仅是挟持那么简单,还会给皇帝老儿一份终身难忘的礼物。

总有一天,他要屠尽宗室,替父报仇。

不远处。

萧云作为弱质女流,连像上官迟那样提白灰都不用,她手里拿着张登记建材取用的纸,便一直站在视野良好,周围又清净的地方观望局势。

荣王世子刚开始搬砖的时候,一切都很平静。

即使是围在外边的百姓也只是口头骂骂,没有激动地朝他丢菜叶和臭鸡蛋。

毕竟这不是犯人游街,而是朝廷在派人帮他们修路修房子,万一闹出事来,让进度搁置就不好了。

从有人摔倒在地上开始,一些奇怪的人开始朝着荣王世子的方向靠近。

有外貌朴实但身材魁梧的普通劳工。

有穿着破烂丝绸,身材纤细,但袖藏匕首的罪臣女眷。

也有挤到前排,骂骂咧咧,手里拿着机射类暗器的围观百姓。

更甚至于,有数名官兵离开了原本的岗位,假借查看摔倒之人的名头靠近。

在这些人中,穿着一身黑衣,戴着鎏金面具,还要端着贵族风范的七皇子显得非常突兀。

荣王世子都愣了一下。

萧云觉得对方是在怀疑这是在直钩钓鱼。

好在厉寒没有挑剔的余地,甭管直钩弯钩,他现在只有先咬一口才知道对方能不能拖自己出泥潭。

七皇子依靠震惊众人的操作,率先靠近了荣王世子。

然后非常君子风范地声讨对方两句,再亮出长剑说要取尔性命。

众人:???

这一波迷惑的操作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十岁的厉寒用了招拿下他。

一招夺剑,一招劈开他的面具,一招卸胳膊。

最后将剑架在他的脖子上。

萧云忍不住叹气:“世上竟有如此愚不可及之人。”

怪不得原著的女二到了二十岁还不肯嫁给七皇子,带飞没情商的亲娘就够累了,再跟一个猪队友绑死还不如去乡下挖野菜。

这也是很多小说的通病了。

阶段性的反派往往拥有牛逼的身份和比核桃都小的脑子,除了关门放家长之外拿不出其他手段。

正巧晃荡到她身边的上官迟附和了句:“很难想象七皇子能成功暗算到太子,难道说,他背后的高人跑了?”

在某种意义上,他真相了。

帮七皇子天衣无缝地完成计划的女二确实选择了跑路去对面阵营,如今负责将女主养成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优秀女性。

“或许那时是运气好,像我兄长那样爱护姊妹又单纯的人可没几个。”萧云随口敷衍,转头喊来暗卫,“传令下去,不必在意七皇子,直接动手。”

“是,女公子。”

看着迅速隐入人群的暗卫,上官迟终于理解了友人口中的“她替太子办事”的含金量,心中越发觉得有趣。

他唇角翘起,打趣道:“姑娘这么说,不担心七皇子有个什么好歹,太子拿你顶罪?”

萧云:“七皇子不幸死于叛贼之首,刺杀荣王世子的游侠逃逸在外,无法追究贼人,太子殿下对此深感遗憾,遂将七皇子风光大葬。”

上官迟乐了:“好一个风光大葬。没想到会从菩萨心肠的杨姑娘口中说出来。”

她很是奇怪地问他:“不然呢?难道要我为了他担心难受,可怜他吗?可怜位高权重的人,是非常可笑的行为。”

就像厉寒一样。

他才十岁,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就死了父亲,自己被抓被折磨,现在当众搬砖,被这么多人唾骂,等会儿还要遭遇数波刺杀。

跟他的过去相比,他现在的遭遇确实很惨。

但作为天生的上位者,冷血自私残忍,视人命如草芥,问题就很大。

原著里厉寒可是几乎将外城的百姓屠光了的。

就因为第一次来的时候在外城被百姓阻挠过,导致荣王领孤军深入,被一箭穿喉。

驱赶百姓抵抗军队的朝廷固然垃圾,但屠杀百姓的反派更是畜生。

相比起来,偏执冷酷,讨厌全世界但不会随意造成破坏,嘴上喊“你真的死了我屠尽一城人”,实际上就是办了个冥婚的男主都可爱许多。

“杨姑娘真是个妙人。”上官迟意味深长地说道,又像街溜子一样离开她的身边,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萧云谨慎地后撤两步,躲到建材的后边,探头观察情况。

七皇子的真容一露出来,所有人都是一惊,没敢轻举妄动。

厉寒将剑架在七皇子的脖子上,笑着说:“这个人要杀我,我应该可以杀他吧?”

没人回应。

他便将剑刃往脖子上一割。

七皇子武艺不行,用的剑却是极好的,眨眼便有鲜血涌出。

张能趁机对围过来的官兵说:“在朝廷的监管下还能发生这种事情,你们必须得给我们一个交代。”

他们并未直接揭穿七皇子的身份。

因为“七皇子刺杀荣王世子不成反被擒”是朝廷不能容忍的丑闻,只要他们说出口,对方不仅会坚决否认,还会让七皇子死在这里。

那样他们手中的王牌就毁了。

守卫面面相觑,在要求由己方羁押刺客遭受拒绝后,紧急派人去请总负责人郭将军。

原本盯着荣王世子的人纷纷移开视线,在人群之外寻找接头的人,准备接收新的指示。

只有萧云的人早一步接收到了信号,立刻采取行动。

嘈杂的人群中开始出现带有煽动性质的声音。

“被刺杀的那个是荣王的儿子,也是该死的逆贼!”

“我认得他,那天叛军闯进来,他的马踹了我的老母。”

“刺客怎么就没杀了这小兔崽子。”

“天杀的玩意儿,要是我有本事,我也去杀他。”

……

略微烘托了气氛后,数名游侠打扮的暗卫或踩着别人的肩膀,或爬到树上,各显神通一般地跃进施工场地中,一边喊着口号,一边朝着荣王世子杀过去。

萧云给属下的这波表演打了九分。

扣一分是因为太刻板印象了。

七皇子脖子剧痛,原本不想说话的,见到这阵仗,扯着破喉咙大喊:“拦住他们,快拦住他们——”

边喊,脖子边喷血。

相比萧云安排的虚假热血青年,他显然才是真的热血。

场面如此热情,大家再等上司给新命令就不像话了,“普通劳工”推着推车飞速创人,“罪臣女眷”脱下镶满暗器的外衣不分敌我地往外抛,“围观百姓”手中的大白菜中飞出十余枚短箭……

其余所有人达成了空前的团结,奋力阻止那群走位风骚的“游侠”。

但或许是因为他们的目标突然从“刺杀荣王世子”变成了“保护荣王世子和七皇子”,他们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也或许是因为派系太多,彼此不认识……

不论是什么原因,最终都导致七皇子被误伤了。

他即将从热血青年变成冷血的。

而七皇子被误伤后,这群人也分不清谁是有心谁是无意,为了不让七皇子的伤势加重,便针对起所有非己方人员。

场面一度非常混乱。

在两侧守着的官兵也终于接到上司的命令,上前拉架。

这又导致他们阻止百姓上前的防线出现了问题,有几个人往前挤后,所有人都在往前挤,看热闹的人越围越靠近。

荣王一派的人注意到这点后,不惊反喜,觉得是混入人群脱身的好机会,趁机接连打伤了几位官兵,让防线缺口更大。

谁料这群百姓发现自己离荣王世子很近,不仅没有丝毫敬畏之心,而且开始往他身上砸东西。

倒不是他们真的痛恨所谓的逆贼。

就在半月之前,他们还在骂朝廷收税不给人活路。

但荣王的军队是真的不给人活路,平民只要出现在叛军前进的路上,就会像路边的野草一样被随手割倒。

鲜血最能激发仇恨。

况且这次朝廷有在认真善后,还破天荒地派人给他们修屋舍,让他们的爱国情怀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大家是真心想让所有叛贼去死,所以有什么丢什么,身边没东西就把鞋脱了砸向荣王世子。

荣王一派的人有心阻止,但因为武器被收走,双拳难敌四手,很是吃力。

他们中也不乏身怀巨力的猛士。

只是这些人上一刻还推倒大片人,下一刻就被不知何处射来的冷箭一击毙命。

情况对荣王世子越发不利。

临街的某间二楼屋子。

夜无明坐在加高的轮椅上,艰难地扒着窗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下边的乱象,不禁侧脸问身侧沉默的男人:“那个少年……是犯了什么罪吗?”

假太子:“十恶不赦,天理难容。”

假太子好像回答了,又没有完全回答。

夜无明也没有再追问,品了下对方的话,就狠狠地皱起眉头。

难不成……

那个女人带他过来,是为了让他看做了恶事的同龄人的下场?

他才不会跟这人一样!

夜无明冷漠地说:“何必整这出戏,让那些真的受害的人出来杀了他不好么?”

楼下。

挡在荣王世子面前的人越来越少。

厉寒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他不明白这些刁民为何有胆子冲过来,但在四面都有人的情况下,七皇子起到的遮蔽作用可以忽略不计,反倒拖累了他。

没有太多的犹豫,他将生死不知的七皇子丢在地上,提着剑主动靠近人群。

他身上沾着许多七皇子的血,加上冷漠的表情,使他此刻宛如杀神降临,令人见之生惧。

站在前面的人想要后退,却被后面的人挡住了退路。

推搡间,厉寒的剑已经靠近了第一个人,准备杀鸡儆猴,让他们给自己让路。

“世子。”

突然有人喊住了他。

厉寒一看,正是告诉他七皇子消息后就消失的“祝文”,由于对方给的消息属实,他给了对方一句话的时间。

上官迟用焦急的语气说:“正有大批的官兵在往这边赶,来不及多说,您快跟我来。”

说完,就将周围的人挤开,给厉寒让出一条狭窄的路。

厉寒回头扫了眼,见七皇子已经被人救走,他无法再犹豫,跟着上官迟一起钻进人群。

人们惧怕他手中的武器,尽量避开他。

一路上,除了被拽了两把头发之外,两人出奇地顺利。

他们最终停在一处夹在两排屋子之间的狭窄过道中,旁边有一扇只剩半边的破烂门,门内小院子里堆满了杂物和稻草。

腐烂的气息中夹杂着血腥味,很是难闻。

铺着稻草的地上躺着几个蓬头垢面的少年人,听到他们的动静后纷纷爬起,幽幽地看过来,一双双浑浊的眼眸,不像来自少年人,更像是寻仇的狼。

厉寒意识到什么,转脸看向身旁的人:“你……”

上官迟:“是的,我刚才给你下了软筋散。”

厉寒:!!!

质问的话没有说出口,他便身子一软,倒在地上。

上官迟捡起他掉落的剑,递给奔出门外的少年之一,叮嘱道:“一人只能一下,再多不行。”

那接剑的少年点头:“我知道,如果我砍太多次,轮不到后面的人,他就死了。”

上官迟笑着摇了摇头,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在一旁给神志保持清醒的荣王世子讲解情况。

“虽然有句话叫做父债子偿,但我们家并不讲这一套,所以我还是觉得,应该优先让那些跟你有直接仇恨的人动手。”

厉寒不能理解,还很委屈。

他明明还没有来得及做什么,只是跟着父亲进了京城,就被所有人当成了十恶不赦的坏人。

他的表情激怒了几个孩子。

拿着剑的少年一剑捅进厉寒的腹部,大声说:“我爹娘就是你亲手杀的!”

厉寒回忆片刻,发现确实杀过一对夫妻。

他跟随父亲一路入城,却始终被保护在中间,剑都没有出鞘过。

在他的再要求下,随行的护卫才答应让他动手清理挡在路上的人。那对夫妻是他杀的最早的两个人,因此他还有清楚的印象。

他们一人拿着扁担,一人拿着菜刀,并非毫无反抗之力。

也确实朝着他冲过来了。

他并不觉得自己杀了他们有什么不对。

少年恨得眼睛通红,将剑拔起又欲落下,身后的人扯了他一把,他才回过神来,将剑交给下一个人。

此人比第一个更为瘦弱,但下手更为狠辣。

他一脚踩在厉寒的伤口上,将剑狠狠扎进肩膀,又转了半圈。

“我妹妹才四岁!你竟然杀了她!该死的——”

厉寒听到他的话,愣了片刻。

他应该……没有杀过这么小的孩子才对。

对方失声大吼:“你不要告诉我你忘记了,是你叫人杀了我的妹妹,她明明没有挡你们的路,你为什么要让人杀了她?!”

在剧痛中,厉寒回忆起对方嘴里的妹妹。

那时他与父王的队伍已经有了距离,父王高声对他说了什么,女孩的哭声太过尖锐,让他没有听清。

为了不贻误军机,他让人处理了噪声来源。

总不能为了随便的什么人,耽误这么多人的时间,他们的时间可也是命。

……

在众人搜寻不得的夹道里,一场审判缓缓进行。

即使是拿到过皇城舆图的萧云,也花费了一番工夫才找到这里。

她看着眼前鲜血淋漓的一幕,不知道该感慨上官迟的本事,还是该感叹厉寒居然还有意识。

上官迟转身见到戴上幕篱的她,笑道:“姑娘来得正巧,赶上结束了。”

剑被传递到最后一个人手中。

那是个看起来没超过十岁的小女孩,拿剑都很费劲,因此没有将体力花在宣泄情绪上,而是说:“现在说什么也没法让死去的人活过来,不如让你早些去死。”

说完便干脆利落地割了厉寒的喉咙。

在原著中占了不少篇幅的反派男,就这么死在了鲜有人知的角落里。

萧云:“难为上官公子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搜寻到这么多与荣王世子有仇的人。”

这办事效率,简直是狗头军师里的翘楚。

上官迟:“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找到这里的时候,他们就在这儿了。”

萧云很是惊讶,觉得这事多少有些玄学。

跟荣王世子有直接仇恨的平民就那么几个,怎么会都聚到这里呢?

她:“他们在这里商谈怎么复仇?”

他:“不,是商量该怎么活下去。”

活下去啊……

萧云想起什么,说道:“今日过后,太子殿下会督促那些人尽快完成皇城的修整,同时也会监督下发给百姓的补偿。”

她把补偿的事情给忙忘了。

幸亏想了起来,不然等补偿的钱粮发到这些失去家长的孩子们手里,估计他们的尸体都凉了。

“殿下也是菩萨心肠的人。”上官迟富有感情地捧了一句,“想必也愿意为了这些孩子们善个后。”

这些孩子一旦杀荣王世子的名头,也不用补偿了,自己就会被当做补偿送去叛军那里。

萧云似笑非笑:“殿下听说你想投入他门下,准备拿这件事考考你。上官公子觉得该如何善后?”

上官迟:“……好。”

没事。

这世上就没有他解决不了的事情。

他扭头就去外头抓来一个路过的无辜群众。

一个货真价实的游侠。

这位少侠身材健美,目光清澈又愚蠢。

上官迟将杀死荣王世子的剑往这人手中一塞,说:“少侠,你扬名天下的机会来了。”

可怜的少侠被某人一顿忽悠,竟然真的有点想担下杀死荣王世子的名头。

少侠说出自己最后的顾虑:“你们真的能护我安全吗?”

上官迟:“不仅如此,我们还保你下辈子荣华富贵。”

少侠:“好……下辈子?!”

刚放了一半的心又被提到嗓子眼。

上官迟眨眨眼:“说错了,是下半辈子。”

因为某人皮了这一下,两人又花了很长时间来说服对方,才腾出空来去圆这个谎。

另一边。

谢攸放下手中的弩箭,跨过刺客的尸体,拂袖离开。

剩下的,就让局中人自己头疼去。

回府沐浴更衣,去明河租两条成色颇新的小船,等人前来。

等待期间,他优游自在地亲自煮了一壶茶。

结果茶凉了回,都没见到一个人。

明河上有人抬头望天,见天边的云被夕阳染得艳丽,奇怪地低声自语:“太阳还没落啊,怎么这么冷?”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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