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江沅料想自己今晚前来找她,气氛不会特别愉快。可没想到只李纤云的短短两句话,自己就想落荒而逃了。

江沅清了嗓子,稳住了身形,殷勤却略有失望道。

“纤云姐…嗯哼…李纤云,此地不宜交谈,可否挪至行梦楼阁,借一步说话?”

语毕…江沅未等李纤云答应,便逃也似的离开了。

然而,李纤云也并没有让江沅久等,待向花楼的嬷嬷告了假,便只身到了行梦楼阁。

江沅揣着一颗忐忑的心,终于在见到李纤云的那一刻,放下了。

“纤云姐姐…此地只有你和我,真的不必与我那样疏远,对不住…我不知该如何向你解释这一切。”

李纤云还未行至前厅,眼前的少女便疾疾开口致歉。

“贵妃娘娘…以您现在的身份真的不必和我道歉。过去的事…民女都不记得了。今天来…也只是听从花楼的安排…前来为朝阳城里的沅娘娘庆生罢了。”

李纤云依旧敛衽行礼,毕恭毕敬,徐徐道出。

江沅却有些急了,今日若得不到“恩人”的原谅,余生也过不踏实了。

“纤云姐姐!那日…我却有不得已的苦衷。”

不等李纤云反应,江沅热切地握住了她的手,按捺住心头紧张,想要娓娓解释。

可抬眼却瞥见一人从远处的连廊经过。

身后的翠竹绰绰与男人干净而俊美的五官相映衬,猎猎凉风卷起他红色的衣袍,即便着了太监服,也有说不出的清雅洒脱。

江沅忽地改了口,鬼使神差问道。

“纤云姐姐…你想不想要得到圣宠?”

第12章 失意

这世上最让人挠心挠肺的事,就是等待。

江沅望着裴寂的背影渐行渐远,突然没了耐心,她松开李纤云,负手来回踱步。

也许,今晚自己就不该约李纤云来这。

“我…”

终于,对面的人开口了。

“愿意吗?”

江沅似抓住了救命稻草,转身殷切地望着她。

半晌…只见李纤云缓缓摇头。

在希望中失望!

“纤云姐姐…对不起,今晚是我唐突了。”

江沅没了兴致,耷拉着脑袋,认命一般喃喃。

“其实…我…”

“李纤云!你在吗?”

花楼的嬷嬷恰巧在此时找上了门,意外地吞没了李纤云后面的话语。

行梦楼阁内,江沅就这样呆呆地望着李纤云离去。

穿堂风吹灭了楼阁内的最后一盏灯笼,黑暗开始拥抱少女,周围散出一种不可靠近的孤独感。

一墙之隔的院外,裴寂斜靠在梨花树下,陪着她…孤独。

再回到筵席之上,宾客早已各自散去,只留了宫女候在一旁传话,帝桀让沅贵妃娘娘去龙泉宫等待侍寝。

江沅木然地应着,今晚自李纤云献舞之后,冷戾君王表现得兴致蔫蔫,她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不知道从何时起,自己不想再同彧王亲近,更不想时时侍奉其左右。

她只愿乐享水晶宫中,偶尔与裴寂逗逗嘴、戏耍这条鲛人。

鲛人…此时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忽感有人在侧,江沅从膝盖中抬起,鹿眼无措地望着他。

一袭火红色的宫袍,衬得眼前少年明艳,他唇边噙着笑,笑容温暖,让人不自觉地想要靠近。

良久,长睫垂下,掩了满心失望。

“来看我笑话的?我知道行梦楼阁那…你没有离开。”

江沅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像刚哭过一般带着浓浓的鼻音。

裴寂愣怔了片刻,好看的桃花眼微微掀起,若有所思地绞着江沅。

终还是撩袍与她同坐在台阶上,偏头似温声安慰般…却说了另一件事。

“江沅…那鲛绡纱算不得上品。你若喜欢,我可以送你全天下最独一无二的七彩鲛绡。”

一时间,少女来不及反应。

“什么…?”

江沅矢口反问,眸底雾蒙蒙的,有些茫然。

她不知道的是,裴寂看着自己对彧王赏赐的鲛绡是那么爱不释手,这…让他有多嫉妒!

这一晚,江沅没有侍寝成功。

可在彧王帝桀那,他与沅贵妃泛水戏天鹅,唱尽不眠歌。

那晚,沅贵妃的生日宴,鲛人低吟,蛊惑了君王。

春末时节,夜晚凉意沁人,可水晶宫里鼓吹喧阗,江沅扇舞、裴寂品竹弹丝。宫人贴心地掩住门,将冷凝的风挡在外头,窗棱外隐约可见竹影绰绰,是朝阳城的阴荫。

这几日,或许是那晚的明月芦花,彧王几近颓丧,精力的快速流失只有整日靠补药吊着,无暇顾及这一后宫的红花。

江沅也只是早晚前去龙泉宫问候,因从裴寂那里知晓受迷惑的帝桀虽无身体上大碍,但真亲眼所见昔日冷酷君王神情病恹恹,倒也有些不忍。

“皇上…您要保重龙体…臣妾望你早日康复。”

江沅带来了从裴寂那里“威胁”得来的养神丹掺进彧王的补药中喂给了帝桀。

“爱妃别太伤神,孤觉得这几日康健了许多,只怪那晚…沅儿太过惑人…”

帝桀说着又伸出手来在江沅的手臂上来回摩挲,暧昧的态度不言而喻。

江沅抽回手臂将药碗放下,巧妙地回避了一身汗毛竖立。

现在的她对于帝桀,除却感恩别无他情。

眼前的少女起身福了福,熟练地扯出笑容。

“皇上还是多多静养,若…再出现些差池,萧贵妃那里…臣妾可不好交代。”

说着便逃也似的离开了,留一室意味深长够心疑君王揣测…

萧贵妃新得的小公主于明日呈出百日宴,江沅本不欲参与这份热闹,可当晚却收到了“生日宴帖”。

照旧这晚江沅与裴寂歌舞伴乐,不多久便有宫人来报,萧贵妃身边的宫女灵安前来拜见。

蓦地,西天上凭空出现的块怪影状黑云,把金黄色的月牙全部吞没了。水晶宫中更加沉黑、暗淡下来,一切的阴谋或许都在此时小心酝酿。

“沅娘娘…灵安受萧娘娘之托,明日良宵,望娘娘移步雪阳宫的雾月殿,共贺贵主鸾降。”

江沅闻言,捏住酒樽的柔荑顿在空中,粉色衣袖堆在手肘处,腕似白莲藕般灵活地转动着,将一汪琼浆全都洒在身侧。

她转眼望向身后的裴寂,少年墨发微扬,乘兴,手持竹箸浅浅击缶,优雅的陶器发出最后一声沉闷,回荡在水晶宫中。

两人的视线在此时撞在了一起,但见他那桃花眼闪过一抹会心的笑意。

少女莞尔勾唇,眼神忽地明亮起来,眼角的泪痣微微颤着,也跟着带了不易察觉的得意。

“啊…时间过得真快,眼瞧着小公主都满月了。”

江沅收回手中的酒樽,又自斟了一杯,转而看向殿下跪着的女婢,眉目肃然,略一迟疑,接着一饮而尽。

“灵安,回去向你主子回话,明日…我必将赴宴。”

这日赴宴,江沅明知此去鸿门,倒也没在怕的,只携着裴寂,掐着时辰徐徐离开了水晶宫。

雪阳宫前,依旧是昨日那宫女灵安,来回踱步,不知在此候了多时。

见到江沅只带着一名太监前来祝贺,嘴角不快地向下撇了撇,语气倒还轻快道。

“沅娘娘,快随奴婢进里边,萧娘娘带着公主已等候多时。”

宫女这边说着,脚下也没个停顿,直直引着江沅七拐八拐进了雾月殿。

“娘娘先在此等候,稍作休整,吉时尚余一刻开宴。”

江沅闻言不免有些奇怪,这宫女前后言语不搭,明明在宫门口急切地盼着自己前来,现如今却将自己引来一间无人寂静的空殿是几个意思?

“灵安?你确定生辰宴在这举行?”

江沅虽预料其中有诈,但还是狐疑地开口询问。

宫女灵安此时低头欲拉门离去,被江沅这么一问,竟也惊了一个激灵,魂不守舍般,没有搭话,只微微点头,顺手带锁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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