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梦中人

柯宁做了个梦,梦里是去年和路景的一次吵架。

路景之前没谈过恋爱,身上充满着理工男的理性,对于揣测女朋友的情绪没有任何经验,也不太会哄人。而柯宁又是非常敏感、且没有安全感的人。起初,两个人之间常常会因为不同频而产生摩擦,最后的结局总是她默默难过却不说,而他则完全没意识到。

去年冬天,他们又闹了别扭。具体原因记不太清,总归是各种矛盾累积造成的爆发,然后进入了长达三天的冷战。

那时候的她晚上躲在被窝里流眼泪,整宿睡不着觉,白天又像没事人一样去上课。

大概是情绪低落导致免疫力下降,几天下来,她居然发烧了。

人在孤独的时候总是会不由自主放大情绪,特别是她一个人拖着病体去校医院派对挂号、缴费的时候,真有一种无依无靠、孤苦伶仃的感觉。

校医院输液室不大,十多把蓝色的病椅围着墙放了一圈,她挑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房间里除了她还有斜对面另一个挂水的男生,但她刚挂上药水,男生就已经全部打完走了,就连打针也是只有她一个人。

“同学,冷不冷?要不要我给你拿条毯子?”护士姐姐好意地询问让她鼻头一阵酸涩。

露出感谢的微笑,她轻轻摇了摇头表示拒绝。

很快,空荡荡的病房只剩下空调运行时发出的轻微轰鸣。

针头扎在左手,并不妨碍她用右手玩手机打字。几次打开微信,想要给顶置的人发点什么,但又几次退出。

要不发个朋友圈暗示一下呢?

她很快否定了这一想法。不可以,太矫情了!

咬住下唇,心脏好像塞进了一团湿漉漉的棉花,又酸又涨。

三天了,难道这次也要她去主动和好吗?为什么就不能哄哄她呢?她这么好哄,只要他主动问一句,她就能自己给自己找个台阶下了啊!

臭直男!

她气恼地关掉手机,仰头靠着椅背假寐。可能是这几天失眠没休息好,她居然真的睡着了。

冬日没有温度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下半张脸上,发出温润的光。

不知道睡了多久,柯宁睁开迷蒙的眼睛,隐约看见身边阴影处有道身影端坐着,在看清楚是谁的一瞬间她眼眶就红了。

注意到她醒来,路景放下手机坐直,半个身体进入阳光下。他伸手给她掖了掖身上的毯子,但说出的话依旧那么不近人情:“一个人打吊针怎么还敢睡觉?甚至闹钟也没设,你刚刚回血了你知不知道?”

柯宁没回答他,而是问了另一个问题。“...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开口说话后,她才发现自己的嗓子有多嘶哑。

路景沉默了两秒:“发消息你没回,我就去了教室找你。问了你几个同学,有人和我说你请病假了。”

啊对,今天下午有课,她让同学帮忙交的假条。心里有些窃喜,但更多的还是委屈,她低下头抿唇不说话。

但显然身边的人依旧没发现她的小情绪,还在继续叨叨:“你就是穿太少,马上就要生理期了抵抗力下降才会生病。下次打针如果想睡觉提前和护士说一声,或者调个闹钟,回血太久如果血液凝固的话很难处理...”

唠叨声渐渐止住,输液室又陷入安静之中。空调暖风呼呼地吹着,柯宁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这样已经很好了,至少他主动找到了医院递来了台阶不是吗?只要她顺着往下,这件事就可以翻篇了。

她正要说些什么,耳畔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清朗的声线中夹杂着些许紧张和羞赧。

“柯宁...我知道自己不是个合格的男朋友,”第一句话顺利说出口,他似乎也放松了下来,伸出双手缓缓捂住对方因为输液而冰凉的左手:“我总是说错话做错事,让你变得不开心。”

“这次是我不对,这三天我一直想找机会和你道歉。但...我从没有这样和别人敞开心扉地说话,也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说到这里,他笑出声:“我一直觉得自己已经是成熟的大人了,和你在一起这三个月我才明白自己有多幼稚。”

“但同时我也明白了,我有多么喜欢你。”

“我不会道歉,但我可以学;我不会哄人,我也可以学;你总说我送出的礼物很直男,我也会去找攻略努力摸准你的喜好...”

路景伸手轻柔地抹去女朋友眼下的泪水,放缓语气:“我第一次谈恋爱没有经验,你可以教教我吗?柯宁老师?”

“比如在你生气的时候提醒我一下,在我挑礼物的时候给我递个小抄,如果我说出没眼力见的话就狠狠惩罚我。把有关你的一切都教给我,”他眼中有柔光,突然开了句玩笑:“我这么聪明,肯定很快就能学会。”

“我会好好照顾你...”

梦境开始变得模糊起来,声音逐渐消散,最后一切回归黑暗。

就好像那些炙热的爱意不曾存在过。

柯宁睁开眼,神情恍惚。

现在是凌晨四点,枕巾上是一大滩水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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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她在选修课前将请假条交给老师,说明情况后离开教室。

走出教室的那一瞬间,她原本挺直的背才松了下来。

没有见到路景,很幸运。

自从昨晚那个梦结束,她就一直惴惴不安,害怕这会成为某种预告。分手到现在已经十二天,她每天都即期待又害怕和他的相遇,可是就算见面又能说些什么?

好久不见,最近还好吗?

别搞笑了。

柯宁晃了晃脑袋,甩掉乱七八糟的思绪。出教学楼后,她扫了一辆单车前往A大的第二礼堂。

这是一座可容纳八百人左右的礼堂,平时会被各学院或社团租用去举办各类大型活动。

迎新晚会既是迎接新年,也是迎接新生,基本都是每个学院刚入学的新生参加,由学院协商时间各自预约礼堂自行举办。作为一个平台,每个班出一两个节目,学生会负责统筹安排,既能让新生们友好交流,又能锻炼新一届的学生会,领导们拨冗参加还能看个乐子,大家都很满意。

当然私底下大家怎么想就不知道了,那会儿柯宁班上就没少有人抱怨明明大学了还要被迫参加“儿童汇演”。大一各种活动真的很多,她都是能躲就躲,不能躲就划水。

毕竟班级要出人就算了,学生会也要出人啊!她当时还稀里糊涂加了文艺部,上台表演当群演这事没少干,当然也当过主持人,但只主持过一些小活动。

她攥着稿子叹了口气,停好车。

外院的迎新晚会在A大是很有人气的,因为外院漂亮学妹和帅气学弟多,外联部又能拉到很多赞助,节目搞得有声有色,比“儿童汇演”高级不少,至少能算是“成人表演”,所以会有不少其他院的学生慕名而来。

而且还有领导参加,余荷心真够大,居然让她顶上。

顺着侧门走进厅内,里面候着不少准备彩排的班级,一眼就看见台上站在工作人员中间的余荷,她移开视线打算先找到另外三个“同事”。

不过很明显,有人先找到了她。

“学姐!”程子安隔着大半个礼堂,从另一侧的门跑到柯宁面前,笑得格外灿烂。他早早就等在这儿,像个雷达似的搜寻了半小时,可算找到了一直在等的人。

柯宁仰头去看他,注意到因为奔跑而略微凌乱的微卷刘海。她在游戏里摸过,和看上去的一样柔软。

想到这里,她露出今天的第一个笑容。

程子安被她笑得脸红,有些难为情地挠了挠头,一时间忘记自己原本要说什么:“那个...学姐...”

“直接叫我柯宁吧,”总是喊学姐,挺奇怪的。

“柯宁,”低声地喊了一句,他的耳朵也开始泛红,不过好在他终于想起要说什么了:“我们对一下台词吧!”

四个主持男女配对,他们俩正是搭档。

“好啊,”柯宁低头翻看手里的稿子,随意问了一句:“我听余荷说你是文艺部部长,以前有主持过吗?”

“我之前都是负责表演,没有做过主持。这一届部里合适的主持人不多,小余姐拉着整个学生会都试了一遍才选的我。”他没说余荷有暗示会找来柯宁,他才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这样啊...”

两人对着稿子顺了一遍,柯宁发现程子安认真说话时发音字正腔圆,体态也很好,难怪余荷会选他。

很快,另外两位同事也到了,他们一同前往后台准备开始彩排。

整个过程就是主持人念完台词,节目上台,然后不断重复。

这会儿,柯宁正站在侧方登台口等待正在表演的节目结束,低头默读下一场要说的词。

嘈杂的人声从背后传来,她循声望去。这条楼梯很窄,最多并排站三个人,搬着道具正要上台的几位男生艰难地透过缝隙朝她示意:“同学,麻烦让一下!”

她赶紧后退腾出位置,很快退到了舞台帷幕边上,但没成想被幕布遮挡住的地板居然是空的!

柯宁一脚踏空眼看就要摔下去了!

“小心!”

身边一双手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拉了回来。

呼!站稳后,柯宁惊魂未定,好险,差点就要遭遇本周的第二次血光之灾。她感激地看向“救命恩人”程子安:“谢谢。”

“这里经常有人摔跤,本来之前有堆放杂物作为护栏,但最近好像被清掉了,”待她站稳,程子安很快松开手,默默与柯宁交换了位置。他似乎重新看回舞台,实际上依旧在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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