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什么办法？那家伙现在和正常人没区别，我是看不出来。你不去找你的那帮手下去挨个挖坟？”
“神社不是葬仪屋，不搞盗墓那一套。”
左卫门坐下来，揉了揉左右脚的膝盖关节。
又在隐隐作痛。
对于巴这张碎嘴，他早就习惯了，怎么说他都根本不在意。
“那我可不保证什么时候能找到。”
“你找就是了。我也会想办法的，让他们用大数据先筛一遍，有消息了我再通知你。”
巴突然脸色一板，冷哼一声。
“说到底还是不相信我，要用所谓的大数据来代替我这个老太婆。也对，现在的人，即便是男的，三十五岁都会在公司里得了冷眼，我这个活了不知道多久的老妖怪当然不受你们待见！”
“绝非如此！”
左卫门回答得斩钉截铁。
“大数据只是个补充手段，用来辅助的而已。神社永远不会忘记每一个做出过贡献的人，不论他们是不是怪异。”
“你不用拿这套说辞来搪塞我。以前不也是信誓旦旦说着绝不会同末人合作？现在你自己说吧，收了多少钱？又帮着他们做了多少事？”
巴狠狠抽了一口烟，满屋子都是蔚蓝色的雾霭，就连头顶的白炽灯似乎也结出了海水一样的细密晶体。
左卫门摇摇头。
“我自己就是你口中的末人。你忘记了？”
“是啊。是啊……难怪。”
巴吸了一口卷烟，随即轻轻敲了敲桌子，烟灰就倒了出来。
“我理解不了你的想法，当然也没有理解的必要。之后我会帮你找黄泉子的，你也可以用你的大数据试试看。”
“巴，没必要这样……我们都是一家人。”
“这是最后一次了，左卫门。”
说完，她就消失在了朦胧的夜色之中。
“拯救世界也需要钱啊。”
左卫门讪讪地说出一句话，但是这句话怎么也传不到巴的耳朵里去。
“老板！还能再来一份牛排不？”
路明非突然大喊大叫起来。不知不觉之间，他们三个把牛排都干完了，连黑椒酱也没剩下。
“哦，好！当然没问题！”
左卫门脸上的冰霜仿佛遇到了岩浆，融化得一丝也不剩，接着像是变脸似的绽放出最灿烂的笑容。
他把面前巴一口没动的牛排端下去，重新开始制作新的牛排。
“你就是今天入职神社的顾问吧？年轻有为啊！”
路明非听得一愣，这话什么意思？
“谈不上，谈不上，无为，无为。”
他随便扯了两句，心里祈祷别继续接话茬了，大家安静享受牛排不好吗？
本来还打算把这里当食堂的，但是这么一来，他就想起了不好的回忆。要是来的次数多了，肯定会被问东问西。
对于他来说，这比让他去直面什么怪异都要困难。
“无为？想不到顾问先生年纪不大，就懂得了道家的真谛。无为！”
路明非不知道他在高兴什么，但看到他好像很开心，于是也扯出个礼貌的笑容。
毕竟是做出这么好吃的牛排的老爷子，有点怪癖不也很正常吗？
“顾问先生，你谈过恋爱吗？”
路明非差点把刚喝进去的柠檬水喷出来。
怎么突然问这个？
不正常！
这个老爷子真的不正常！
“没，没有。”
“哦，没有好啊，这个年纪是该好好学习。”
大爷，您怎么和我奶奶说的话一模一样？
“不过，”老爷子话锋一转，“都当上顾问了，就算是社会人了吧？在我们日本，初中生谈恋爱的也不少，那当然太早了，但是十八岁的少年，要么上了大学，要么进入了公司，正是谈恋爱的大好时光啊！办公室恋情，还有大学生之间青涩的初恋……”
老爷子再次陷入了某种回忆之中，出了神。
你说的这个办公室恋情，它正经吗？
“老板，你不妨把话说得明白些。”
路明非实在受不了这种绕来绕去的说话方式。
有事直说，交流效率不就变得很高么？
“嘿嘿，我是想请你帮个忙。”
“不会是让我去和别人相亲吧？”
“怎么能说是相亲呢？哪有十七八岁去相亲的？就是介绍个人给你认识而已。”
“你孙女？”
清水转过头去。
“不，不是。”
老爷子摆了摆手。
“比我孙女漂亮，据说还是个偶像。”
“哈？”
偶像？什么偶像？
好像听说过。
就是在台上表演唱歌的那种偶像吗？
“偶像……不是有什么恋爱禁止条例之类的东西吗？”
“你是从哪里听来的小道消息，没那回事！”
老爷子断然否认。
接着，他又很和善地笑笑，说：“其实我也是不得已，那边的人催我催得紧，我又欠人家人情不好拒绝，所以很着急，正好你来了……”
“我拒绝。”
路明非一点也没犹豫。
开玩笑，谈恋爱讲究个天时地利人和，讲究的是自由结合，讲究的是一见钟情，讲究的是王子救公主，讲究的是一起探索浪漫星空，讲究的是和世界的命运缠绕交织，讲究的是一起谈论加缪、尼采，讲究的是……总之就是不能相亲！
尤其是不能和偶像相亲！
路明非刚刚才在网上搜出来，和偶像结婚的都是“一般会社员”。
要是和偶像谈恋爱了，自己不就成了“一般会社员”了吗？
一般会社员就是上班族，上班……
肯定不行！
“别急着拒绝，要不要先看看照片再说？”
老爷子转过身，在一个纸箱子里找到了一部翻盖手机，他鼓捣了半天，从中调出了一张照片，叫他过去看。
“真没必要看，我现在还不想谈恋爱……”
路明非话只说到了一半，就把后半句给吞回去了。
照片上的女孩子坐在图书馆里的窗户边，手里正拿着一本标题很长的书在读。她读得很认真，微微皱眉，正在用手指卷起刘海往下扯，很显然没注意到有人在拍她。窗户外的阳光洒进来，风吹起她的一缕头发，也带起她身后的淡蓝色窗帘荷叶般轻轻浮起。
“确实有点意思。”
他抓过手机，反复看了几次，目光锁定在她看的书上。
不行，看不懂日语，不知道她看的什么书。
路明非突然燃起了学习日语的热情。
“好看吧？”
“还挺好看的。”
她的那头金发在阳光下面确实很有气质，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调滤镜。
“白石千鸟？”
路明非艰难地念出了照片的标题。
还好是罗马音，不是假名，否则他就念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