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狸猫换质子

旭日东升,秦鉴澜放下车帘,听着外头的街道逐渐嘈杂。

从诲居的黑马夹在马帮的五六匹高头大马中间,为首的是马帮头人那匹黄褐色雄马。

她眉头一蹙,转脸问贺子衿:“我们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出城?”

“自然不是,”贺子衿低头擦着自己的匕首,琥珀色眸子中闪动着专注的光彩,“这队车马的本职是运送茶叶,时常往返都城与北疆两地。他们的马车上都有特殊标识,在城门关卡的可信度很高。我们装成茶叶,一起出去就是了。”

“这都要开战了,”秦鉴澜疑惑,“北疆还有人喝茶?”

贺子衿手上的动作一滞,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她:“刚刚不是还说自己很聪明么?全是都城的贵人在喝北疆的茶叶。北疆是有茶树的地方,品质好得很,朝贡的货品多是宿州马,也有茶叶。柱国府没有宿州雪芽?”

“哦哦,”她不好意思地吐了下舌头,“我还以为那边苦寒之地,什么也不产呢。”现实经验告诉她,北边的茶叶就是少很多!

“这话倒也没错,”贺子衿说,“方便平民百姓日常生活的物产,从来寥寥无几。”

他低下头去,面色明晦不定。

秦鉴澜伸出指尖,戳了戳他手臂:“外面又不是没有马,你干吗这么大费周章,把从诲居的马带出来啊?”

“小黑和外面那些马不一样,”贺子衿转过头,不留痕迹地拍掉她春葱般细嫩的手指,“李玄晏没看错,它是胡大夫前两年专门找马队的人弄到的,纯种宿州马,如假包换。这家伙耐寒,跑得快,能走的距离也长,刚好混在马帮的混种宿州马中间,和我一起出城。”

“还真给李玄晏说中了。”秦鉴澜心服口服,“你私藏这种贡品级别的东西,不怕掉头么?”

“你现在干的也是掉头的事呀,”贺子衿无奈地笑道,嘴上又补了一刀,“侠女。”

秦鉴澜刚想嗔怪他心眼小,马车外却传来吵吵嚷嚷的人声。

贺子衿迅速蹲到帘后,举起一只手,示意她别出声。放轻的呼吸声响在耳畔,男人的侧脸棱角锋锐,全神贯注。

木头与金属相击的声音,有人举着武器,在外头敲击着马车车厢。

“干什么的?老实点!”一个陌生的声音冷漠地问道,听上去是在审问马帮头人。

“贩运宿州雪芽的,官爷,”中年汉子低声下气地讨好道,“您守了一夜城关吧?眼看着接下来的几天都不会落雪,我们还赶着去北疆买新茶,这点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秦鉴澜通过绒帘的一道缝隙向外张望,古铜色皮肤的中年汉子笑得一脸憨厚,手掌上却泛着细碎的银光。

士兵也是老油子,左右看了看,见没别人注意这里,伸手从马帮头人的掌心上抹了一把,再装模作样地举起长枪戳了戳车架,挥手赶道:“行了,快滚吧!”

“哎,哎,有劳官爷。”头人松了一口气,坐了回去,眼见就要扬起鞭。

“慢着。”前方有人冷声喝道,缓步行至头人马后。

秦鉴澜下意识地张大了嘴,紧接着就要惊呼出声。

贺子衿眼疾手快,从背后伸来有力的手掌,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指间依稀漏出点声音,撞到车帘上。

细微的响动,引得两车之外的李玄晏转过头,冷厉的目光一扫而过。

秦鉴澜连忙举起双手作投降状,贺子衿这才稍稍松手。

她猛地呼吸进一大口新鲜空气,心脏怦怦狂跳。眼睛重新贴上软帘的缝隙,身后却传来温热的触感。秦鉴澜抬了抬下颌,才发现在狭小的空间中,贺子衿为了看清外部,不得不用怀抱笼罩住了她的脊背,下颌就在她的发顶,还努力地半屈着双膝,以免碰到她还算厚实的衣物。

“这位爷,”头人连忙搓着双手赔笑,“我们是有朝廷给的文书的,要不我去后头,拿给您看看?”

“你们有么?”秦鉴澜抬起头,几乎趴在贺子衿耳边,担忧地轻声问道。

男人的额角蓦地一炸,咬牙轻声道:“我不知道,但你能不能站得离我远一点?”

秦鉴澜一阵莫名,但怕惹事,于是乖巧地蹲了回去。成婚这么久,难道这两人还没圆房?

“我知道。”那边响起李玄晏淡漠的声音,干脆而硬生生的,毫不拖泥带水,“但按照文书,你们昨夜之前就该离开都城了,明白么?”

李玄晏虽不如马帮头人那般健硕,颀长的身形立在车前,白衣胜雪,身周气势比所有人都高出了一大截。

他俯下身,一只黑缎快靴踏在车架上,冷道:“北疆近日乱象频生。宿州质子已经叛逃出府,陛下今晨就要下令追查。你们本就是从北疆过来的,在都城做生意,不懂得规矩么?”

头人的手抖了抖:“这位爷,我们路途长远,车马疲顿,昨夜就住店歇息了下。这不是,太阳还没出来,现在赶紧离开,也算昨夜……”见到李玄晏气度不凡,他自然也不敢再从怀里往外掏银子。

“规矩便是规矩,”李玄晏拍了拍腰间的长剑,“按照规矩,得把你这一队马车搜一遍。多多海涵,茶老大。”

眼看他振臂一挥,底下的士兵分散着走向每架马车,举着长缨枪就要打开车厢搜查。

头顶呼吸一滞,秦鉴澜按捺着狂乱的心跳,感到身后的贺子衿身体一僵,亦是心跳超速。

还没等她想好是否干脆跳出车厢去找李玄晏,跟贺子衿痛痛快快地划清界限,马队后突然响起了新的声音。

“此言差矣,”脚步声由远及近,爽朗的笑意苍老却中气十足,“万勿为难北疆茶商,也是十三年前,我朝和宿州恢复商贸来往时,陛下的口谕。金口玉言,四皇子,这也是规矩吧?”

头人原本不明所以,一听到“四皇子”三个字,马上跳下车架,向李玄晏磕了两个头。

李玄晏不情不愿地收回脚,转而拱手恭敬道:“袁太师,您怎么来了?”

“不是‘来了’,”鹤发长须的老者,一身飘飘的青衣,摸着长髯点头道,“是‘刚下来’。老朽昨夜登城楼观天象,是‘荧惑守心’不错,你要找的人,恐怕早就往北走了。为难这帮茶商,也没多大意思。不如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