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一念嗔心起

今日便是测灵大典举办的日子,一大早,凌英便敲响了凌苓的房门,非常兴奋:“姐姐!”也不等她应答,风一样儿卷进房内,凌英瞅着凌苓迷蒙着眼,烦躁的用被子捂住头。她把手上的伞儿旁边一放,哗啦一下掀开被子,那些许圆润的十指便往胳肢窝使劲挠痒痒,惹得凌苓边往床里躲边连连讨饶:

“你饶了我吧,我马上起来,马上!”

凌英本来就是疯丫头性格,见其讨饶,反而更加得意,手里动作不停。凌苓不断躲避,苦其“攻势”不断,她见凌英不察,一伸手把凌英拉到床上,也对她施以魔爪,这下两人闹作一团,烟儿只笑眯眯的倚在门边,看在眼中,也不制止,心想:

这几日,小姐越来越稳重了,也就凌英小姐过来,才看出几分小孩儿的样子。

在凌英的连连催促中,凌苓终于梳洗完毕,主仆四人,乘坐马车提前前往校场。

马车上,凌苓皱着秀气的眉头,神色里满是倦意。连连抱怨:“英子,府内与广场又不远,何苦起那么早?”她昨晚心里挂着这个事,整晚都是浅眠而已。

凌英却神采奕奕:“我就不信你昨晚睡得好。一想到我们今天就能知道资质了,我心里实在是兴奋。一晚上都没睡好觉。即是这样,倒不如咱们早点过去,占个视野开阔的好位置。”

凌苓心里一阵无语,苦哈哈道:“英子,咱们今年是被人围观的,可不是像往年那样在观礼台看别人。”

“哎呀,没有关系的,我们先去玩玩,跟着族里没劲儿!”凌英还是兴致盎然的样子。

凌苓认命了,无精打采地跟凌英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行驶了不一会儿,就到了校场上。

孩童测灵对全城人都是一件大事。还有一个时辰测灵大典才开始,校场人声鼎沸,孩童偎依在他们父母身边,带着期待与忐忑的神情。

广场已变了个样子,商贩们早就看到了商机,寻找好地方支好了摊位,吃的玩的应有尽有。

凌英兴致盎然地拉着凌苓一路逛过去,待行至一个杂货摊儿,凌英眼神一亮,她拿起一个木头簪子,上雕刻一只引颈回首、展翅飞翔的凤凰,她赞叹道:“这木头簪子倒是精巧呢!”

凌苓点点头,“确实不错!这凤凰眼睛格外神气,似乎还是檀香木做的。”

凌英一听更高兴了,“大叔这个怎么卖?”转头问向摆摊的大叔。

那摆摊大叔看着甚是憨厚,他说:“小姐,雕这个可废了我不少功夫呢!承蒙惠顾,五两银子。”

凌英就是个傻大户,正要豪爽地买下,忽闻一道黄鹂般的轻柔女声:“石师兄,这簪子倒是好看。”

“被师妹喜欢是它的福气,摊主,给我包起来。”一名修士打扮的少年淡淡道。

“只是……”那名黄裙少女犹豫地看向凌英一行人。

石姓少年看了凌英一眼,“这小姑娘身上的钱估计只能买糖葫芦——不过是看看罢了。摊主,我出十两,给我包起来吧。”

妙容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凌英一眼,娇娇柔柔地对石师兄说:“那便多谢师兄了。”

凌英甚是恼怒,大声道:“我买不买得起,你们问过我了吗?”接着,她怒气冲冲地在荷包掏出碎银,重重放在摊上,“我买下了,给我包起来!”

原想着平民百姓,看见他这身修士服,肯定不敢分辨,没想到遇上个愣子!石姓少年脸上瞬间通红,被一个凡人小姑娘在心仪之人面前打脸,他倍感屈辱,原本生的浓眉大眼,这时他额头青筋暴起,倒显出几分面目可憎起来。

那摊主干笑地看向石姓少年,心里更是发苦,“这两边我都惹不起啊。”

他干巴巴说:“哎呀,莫伤了和气,既然是这位小姐先看上,那我就给小姐包起来了,公子不如再看看别的?”

妙容眉头似蹙非蹙,轻声细语道:“石师兄,没关系的,虽然这簪子我甚是喜爱,但终究无缘罢了。”

如若让凡人把簪子买走,那可丢尽脸面,妙容妹妹会如何看待我?石姓少年心里恨极了。

他突然拽住凌英手腕,俯身在她耳边低声威胁说:“小姑娘,你确定要跟我作对?你家里——有几条人命?”

门规规定修仙者不允许对凡人出手,但他出身显赫,脏活自是有人帮他干。

凌英怒道:“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你敢——”

不等他说完,石姓少年掐住她的脖子,向上提起,“我有什么不敢的!你可想好了,我还没用灵力呢!”

凌英发出一声惨叫,她惊怒交加,在石姓少年的巨力下,她双手竟掰不开他的一根手指,她睁大眼睛瞪着他,在窒息缺氧下,意识在慢慢消散:混蛋,你倒是放开我,让我说话啊!

正当凌英与石姓少年僵持之时,凌苓救人心切,夺过木簪狠狠往少年腰间扎去!石姓少年不过炼气修士,远不到铜皮铁骨的地步,他吃痛,手一松,凌英摔落下来。

凌苓眼疾手快拉起凌英想往外跑,却被石姓少年扯住了手腕。她情急之下,大喊:“救命!天元宗的修士杀人了!”

看热闹的民众一片哗然,大部分四处奔逃唯恐惹祸上身。

有几个机灵的认出是凌家的小姐,悄悄往校场去报信,只是测灵大典还有一个时辰才开始,校场上只有凡人管事在准备典礼,即便是来了也难从修士手上救出二人。

烟儿虽早就回凌家报信,但远水可难救近火!

眼看着水被搅浑,自己是天元宗修士的身份被小丫头片子点破,石姓少年面沉如水,若是消息传开,为维护天元宗的名声,执法堂肯定要对他进行惩戒!

这蝼蚁不但让他失了脸面,还反咬了他一口!

他怒极恨极,索性心一横,下决心打杀了这两个苍蝇,反正程长老也不敢直接处置他,回到宗门,师尊必然会保他!

石玉言杀心大起,运起灵力,正要一掌落下!

凌苓与凌英再怎么习武,也还是凡人,在灵力压力下,她们丝毫提不起力气躲开。

凌苓当众点破他天元宗修士的身份,本想让他投鼠忌器,没想到却让他起了杀心,正应了那句:一念嗔心起,百万障门开!

“难道我会命丧于此?”凌苓既是仇恨又是后悔又是愧疚,她用幼小的身躯护住颤抖的凌英。

“住手!”只听一声惊雷般的怒音,凌柏发指眦裂,佩剑泛着灵光疾驰而去,片刻便削下石玉言一掌!

凌柏心中痛极:万幸没来迟,差点悔恨一生!

凌苓知是逃过一劫,急忙拉着凌英躲在凌柏身后。

石玉言吃痛,这才反应过来手腕处断裂,血流不止。他紧急点了几个穴道,处理完后,才怒道:“凌柏!宗门禁止自相残杀,你断我一掌,我必会请程长老做主!”

凌柏更是怒极:“石师弟都想打杀我妹子,难道我要等你杀完我再请宗门做主吗?”

石玉言恨声道:“不过是几个凡人而已!你竟敢削我一掌,凌师兄,若是上报宗门,看是我打杀凡人未成罪大,还是你残害同门罪大!”

凌柏见他如此妄自尊大,气道:“住嘴!身为名门正派,却行那魔教之事!不管是什么原因,你想打杀八岁孩童,罪无可恕!你这般恶毒,还有脸提宗门门规!”

石玉言愤恨地说:“凡人多为牛毛,杀凡人与杀猪狗何异?门规不过是假仁假义罢了!凌柏,咱们走着瞧!”说罢,叫上妙容师妹便要离去。

妙容内心懊恼,此刻凌柏必然把她划做与石玉言同一阵营的了!凌师兄风神俊朗,前途无量,她早就想结识,不想因石玉言这莽夫与他家人起了冲突……

她心想:虽是因我而起,但后续皆是石玉言自己冲动,与我无关,也许凌师兄不会记恨在我身上。

她决定试探下,瞬间秋水般的眼睛似拢上一抹水雾,娇弱之态,可与西施并美,“凌师兄,我——”

“师妹明明有能力阻止,为何袖手旁观?我已认清师妹为人,不过是道不同不想为谋罢了。”凌柏淡淡道。

“我知道我再解释,师兄也不会信我了,抱歉。”沈妙容垂下眼,一滴恰到好处的眼泪落下,当真是我见犹怜。

石沈二人离开后,凌柏指挥着管事们过来疏散群众、清理现场。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忧虑,石玉言虽然可恶,但他所言不无道理。在宗门眼中,凡人自然比门中弟子的命贱,他断同门一掌的罪肯定比石玉言打杀凡人未成的罪重。但是即便如此,他也不会畏惧宗门惩罚而看着妹子命丧黄泉。

凌苓自小聪慧,哪会不明白凌柏将面临什么?她也有些忧心,凌柏见她紧皱着眉头,笑了笑,安慰道:“不用担心,我不会有事的。大典快要开始,我先送你们进去,别误了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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