〇二五帝王之侍下下

做侍卫,朕也是天下无双 〇二五 帝王之侍(下下)

对于容云的话,容熙到目前为止还可以不置可否地保持沉默,然而,接下来,他却是再也无法无动于衷。

面对沉默的父亲,容云在请求之后,轻轻地“安慰”:“王爷,您是容云的父亲,您想怎样对待容云,都可以。”所以,您不需要任何犹豫,只要您认为对,都可以做。

这句话,其实,也是承诺。

容云的声音,轻静温和,然而,传达的内容,却是让人心颤动容。

“……!”容熙感到自己的心脏随着这句轻轻的话语,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这个孩子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容熙审视着跪在他面前的容云。

这个孩子,把自己打理得干净利落,让人完全看不出三个时辰前的惨烈,然而,他却也没有刻意掩饰什么,在他平静温和的眼中,能看出他的淡淡疲惫。说实话,脸颊上那道血痕,看起来真的有些“碍眼”,而半高的衣领下,咽喉间若隐若现的青紫瘀痕,更是让人看了有些“触目惊心”。

这样的状态下,这小子还敢说出这样的话?……

就算刚刚他从自己的失神中看出了什么,但是也不可能知道将要面对什么吧,他不可能理解寒光营是一个怎样的地方……

果然,虽然很优秀,但还是太年轻,会天真,会赌气,会把事情想得太简单。……那样的话是能随便出口的吗?

说起来,自己明明不喜欢轻率而不切实际的虚话,然而,由容云说出来的这句话,莫名地,自己竟还是有些动容了……

容熙不由皱眉,将手中的棋谱对折,抵在了容云的咽喉,微微用力,提醒着容云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都可以?”容熙冷笑道:“要你死也可以?”

“可以。”没有在意咽喉间的压力与刺痛,容云只是老实地给出答案。

容熙愣了一下,就算是赌气,容云的回答也太过平静与干脆了。如此轻言生死的承诺,让他瞬间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不快。

“本王不喜欢轻言生死的人,更不需要这样无能的属下。”容熙说得严厉。

然而,出乎他意料地,听了他的话,容云居然轻轻摇了一下头。这是容云第一次正面否定他的话。

“容云可以死,但是,容云不会随便死的。”容云轻勾唇角,说得字字清晰。

“……”什么意思?容熙发现,他不能理解容云这句话。

看到父亲疑惑不明的眼神,容云思考了一下,发现语言上,确实不太好解释。于是,容云轻轻抬起自己的手,再次抚上了自己左侧锁骨下三指的地方,那是他的忏心之位。

看到容云的动作,容熙更加迷惑了。

容云的动作很慢,似乎就是有意要让人看清楚一般,他立指,在自己的忏心穴上,居然就那么重重地又点了下去。

这小子疯了吗?不要命了?

在看到容云真的再次点下忏心穴的瞬间,容熙只觉得自己无法克制地,浑身泛起了一层冷汗。几乎是想也没想,探手就要给容云解穴,可惜,他因为内伤的关系,无法急运内力。然而,就在他运行内力的短短时间里,他感到面前容云身上传来的,那种他曾经深刻体会过的,忏心血诫的恐怖波动,居然蓦地消失了。

一闪而逝的忏心血诫?若非容云动作很慢他看得鲜明,以及忏心血诫的恐怖让他记忆犹新,他真的会认为刚刚那一瞬间的压迫感只是他的错觉。

不,当然不是错觉。容云原本就有些苍白的脸色,现在又失了一丝血色,碎发低垂的鬓角间也有清晰可见的冷汗在滑落。

容云轻缓而深沉地吸了一口气,压下了瞬间的那种炽烈的疼痛,缓和了片刻。

然后,容熙就看到容云抬眼,守礼而认真的看向自己。眼中似乎在说:您明白了吗?

他明白了。只是,这个事实太惊人了吧!

容熙真的是惊讶了,他大概明白了容云的意思,但是,仍然忍不住确认道:“忏心血诫,你可以自己冲开?”

“是,可以。”容云见父亲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于是,收回了看向父亲的目光。

“所以,若本王刚刚不给你解开忏心穴的话,你会自己冲开?”这个问题其实没有实际意义,因为毕竟当时容云已经撑过了一刻钟了。然而,他还是不由问了,就只当他做为一个习武之人的好奇吧。

容云顿了一下,很难得地似乎没有正面回答父亲:“云儿……会撑下去,请求您的原谅。”

“……你不会觉得本王罚得重了吗?”到头来,容熙还是问出了这句话。

“是云儿犯错在先。”

“……”容熙是真的无话可说了。

容云是不是天真,是不是赌气,这已经完全不重要了。因为容熙已经明白了,容云想要传达给他的真正的那个心意。

明明可以自己解开忏心血诫,却仍然甘心承受到最后,直到得到原谅,确实是:“容云可以死,但是,容云不会随便死的。”

这确实是个言语上不太好解释的问题,但是,容云用他的行动,强烈而直接的让他领悟了。

这个孩子,乖巧温和恭谨守礼,然而,做起事情来,却总是如此强烈而不留余地吗?

仔细想想,似乎就是这个样子。

不论是在边关儿戏军法,然后以天下人的口舌为筹码,逼自己不得不留下他也好;还是在温泉那里不合时宜的试探也好,这个孩子做起事情来,认定了,就去做了,做错了,就道歉。

够简单,够直接,够干脆。如此“肆无忌惮”,让人欣赏到想要再抽他一顿!

想到这里,容熙觉得自己胸中似乎升起了一股久违的豪情,以及一种不服输的感觉。

难道自己远离沙场,跟这帮大家族勾心斗角得久了,居然真的学会了斤斤计较?时局险恶,自己居然就患得患失、小心过头了?“为难”,现在想想,那种毫无用处的思虑真是可笑。选择艰难,难道就不选了?世事无常,谁都不可能算无遗策,某种程度上来说,为难,犹豫,想要寻求万无一失……怎么可能?……做了事情,便要有承担后果的觉悟。这种魄力与担当,自己居然不知不觉地忘记了吗?

这一瞬间,容熙看容云的眼神变了,他觉得,他看到了一个值得深交的朋友,而不是一个需要他指点的晚辈。

这个年轻人,乖巧有礼,温文浅笑,满身伤痕,然而却是如此铮铮铁骨,他的性格与生存方式,居然是如此的强烈与洒脱。

说来不可思议,看着恪尽优雅,恭敬长跪的容云,容熙却感到了一种醍醐灌顶般的战栗感。

这个孩子知仪守礼,真的是因为教养太好,事实上,他非常地、“不好对付”!

这么想着,容熙却有一种心情很好的感觉。

好吧,他信任容云,也信任自己,他会按他的想法做下去,如果错了……错了再说!

想到这里,容熙起身,他觉得已经没有再问话下去的必要了。

看着容云,容熙说:“以后,这里是你的房间。本王的属下,尤其是贴身侍卫可不是好做的。”他的声音,威严而干脆。

“是,属下谨记。”容云回答。他感觉到了,父亲的气势变强了。

他的“努力安慰”只进行了一半,然而父亲似乎已经放宽了心。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这么快就有“效果”,不过,既然这样的结果正是他希望的,他心中微笑,松了一口气。

“没有允许,不得随意离开王府。”

“是。”

“记得每天守夜。”

“是。”

“明天本王出游,准备随侍。”

“是。”

容熙的要求严厉苛刻,又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他是边走边说的,此时已经走到了容云的房门口。

“恭送王爷。”

“嗯。”

容熙出门后,仰头看了看满天星辰,觉得明天会是个不错的天气——白天应该很适合出游作乐,夜里应该很适合杀人灭迹。正在这样想着,他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与关门声,不由回头看了一眼。原来容云在他之后也出了房间。

“……”看着容云关门的背影,容熙突然感到眼角一跳。

他疑惑的看了眼容云的发辫,又看了眼容云的腰间。然后他难以置信地又重复了一遍这个有些“白痴”的动作,看发辫,看腰间。

……刚刚他没注意,如今这个角度,很明显……容云的发带……这种晶莹剔透、独一无二的冰蓝质感……咳咳咳……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那是冰火锦吧……?!

好吧,他能理解老何可能一时粗心,忘了给容云准备换用的发带,可是,拿神兵冰火锦当发带用……这小子是不是也应该差不多一点!

容熙发现,他现在居然有心情想要知道,如果雪翁知道容云用冰火锦作发带,会是怎样一个有趣的表情?

……

容熙笑了,没有再说什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大概能够猜到容云这么晚出门去做什么了——天大地大,吃饭很大。

虽然这个小子“主意很正”,不过,其实也挺有趣的。

……

容云,是与生俱来的强者。即使他忘记了怎样爱惜自己,忘记了怎样期待幸福,然而,他强大美丽的羽翼,却从未被束缚。

当他用一种堪称肆无忌惮的极致温柔,张开自己足以掀起暴风血狱的羽翼,选择一种低姿态的保护时,目前的容熙无法想象,那将是怎样一种洒脱而令人心碎的付出。

……

“云儿记下了。”

轻描淡写,却是永记此生。

“没有关系。”

他可以一直等下去,可以真的不在乎。

……

如果你不愿意接受他,他不会给你添麻烦。他会把自己该做的事情做完,然后,爽快地,离开。

如果有一天,你愿意回头,愿意用一颗父亲的心去爱他,你会发现,那个君临天下皇威隆盛,但是做为儿子,却永远温文浅笑的帝王,其实一直就那么静静地傻傻地等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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