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将欲晓，客栈里渐渐有了走动的声响，谢芷姝睡眼迷蒙，抬手揉了揉眼睛。
竹绣听见动静，上前伺候她起床。
谢芷姝靠坐起来，目光在屋子里转了一圈也没看见大福，疑惑道：“昨天夜里睡觉前是把大福也带进来了吧，怎么不见了？”
竹绣也刚睁眼，经她提醒才意识到屋子里少了只羊，慌乱起来，“奴婢这就去找。”
说着，竹绣帮谢芷姝穿衣的动作快了些，生怕稍慢一些大福就跑远了。
谢芷姝挡开竹绣，“你去找大福，我自己洗漱就好了。”
竹绣不敢耽搁，急忙起身推门。
“呀——”
脚下步子没来得及动，门口景象先映入眼底，竹绣惊呼一声，连连后退。
“小姐，大福……大福……”
见竹绣磕磕绊绊说不出个所以然，谢芷姝披上外衫往门口走。
“到底怎么了，好端端的连个话也说不明白？”
话音刚落，谢芷姝看见了门口的惨相。
昨儿还活蹦乱跳的小羊羔倒在血泊里，下腹一道狭长的刀口，血色染尽了原本白色的绒毛。
近在咫尺的地方，一只同样浸在血中的累花簪颜色素雅，谢芷姝曾在谢芷柔头上瞧见过同样的。
与此同时，隔壁房门从内打开，是听见了动静的林子钰出来查看。
“林师傅，这簪子是姐姐的……”
谢芷姝讷讷着，半晌说出一句，双目失神，整个人恍恍惚惚的。
林子钰大步上前，力道轻柔地将谢芷姝揽在怀里，遮住她的眼，带她回到屋内。
“竹绣，照看好你家小姐，我去将外头处理了。”
竹绣尚且没能从惊吓中回神，闻言愣愣点了点头，一步一挪地走近谢芷姝。
林子钰对这样的主仆二人很不放心，可外头又不能放着不管，他在谢芷姝耳边柔声哄劝着，叫她松开了紧攥着自己衣襟的手。
拎起大福尸体时，林子钰顿了顿，想到这几天谢芷姝对大福的喜爱，将掌柜叫到了跟前。
“你去将城中最好的绣娘找来，多少银两无所谓，务必叫她放下手上的活，先紧着我这边。”
看着林子钰满手的血，掌柜吓得双腿发软，哪里说得出拒绝的话，连连点头应声。
“还有。”
掌柜的扶着楼梯扶手要走，身后又传来声音，“找个手艺好的，将羊皮剥下来，动作仔细些，尽量要完整的。”
“是，是是是，我这就去找人，您看是否方便让人先将您门口的血迹擦了，若是吓着了其他客人……”
“自然要收拾，你难道等着我来擦？”
出了这样的意外，林子钰心中本就烦躁，见掌柜这哆哆嗦嗦的样子，心头一阵火起。
掌柜下意识抬手挡在身前，见林子钰没有要动手的意思，又讪讪将手放下。
“是小人糊涂了，这就让人上来收拾，您先到屋里吧，外头血腥气重。”
林子钰发过脾气，脑子清明了些，知道不该迁怒，叫掌柜候着，在他战战兢兢的眼神中拿了银钱出来。
“使不得使不得，爷，出了这样的事是小人看管不力，这才让歹人下手，怎么好再收您的银子？”
“拿着吧，这人就是冲我们来的，这事多少对你的声音有些影响，就当是补偿了。”
见林子钰坚持，掌柜伸出颤抖的手接过银票，心里对他的害怕却少了些。
草草安排好一切，林子钰赶紧回到房间，谢芷姝还维持着他出门时的姿势，似乎是掩住了。
在脸盆里将捡回来的累花簪洗净，林子钰走到谢芷姝面前，蹲下、身子和她对视。
“止姝，三小姐是和萧小侯爷一起走的，萧小侯爷身边的人都是什么身手，他们一定不会出事，这就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故意想要扰乱你的心神，三小姐说你是个极聪明的人，不会被骗到的，是不是？”
谢芷姝恍若未闻，鼻翼翕动着，目光落在虚空处。
实在没法儿，林子钰将藏在手心的累花簪放到谢芷姝面前，“你看，我记得三小姐这些日子一直未曾戴过这一支簪子，兴许是被人偷了去也未可知，咱们将簪子收好，见了面亲自去问三小姐。”
好似听进了林子钰的话，谢芷姝眼珠动了动，“簪子是被人偷了？”
见她终于肯开口，林子钰狠狠松了一口气，使劲点了点头，“对，你要是不信的话我即刻飞鸽传书回京城，让人去谢府看上一眼，咱们也马上启程回京，是与不是，亲眼看过就知道了。”
谢芷姝这会儿思维迟缓得厉害，骤然受惊与对谢芷柔的担忧占据了她所有思绪，半天才说了声“好”。
担心门口还没收拾好，林子钰不敢让谢芷姝出去，自己起身，“我去将人准备笔墨纸砚，你在屋里等等，我去去就回。”
谢芷柔点头，视线一直黏在林子钰后背，一见他走出门外，“哗”地一下站了起来。
凳脚划过地面的声音让林子钰回头，对上了谢芷姝盛满惶然的眼。
轻轻叹了口气，林子钰折返回来，门口的血迹已经散了，也摆上香片，就连血腥味也没留下多少，不必害怕再吓到谢芷姝。
“那你和我一起去，行吗？”
这屋里倒是有下人，可竹绣也是个女儿家，受了惊吓没人哄着就算了，总不好还要人家去做事。
想着，林子钰看向竹绣，“你好些了吧？”
“奴……奴婢无事，林公子有心了。”
竹绣分明脸色发白，又不想给他们添麻烦，强装出镇定的样子。
林子钰现在也确实顾及不到她，只叮嘱她在屋里休息一下，带着谢芷姝出去找掌柜。
出了这样的事，掌柜哪里还坐得住，也就是不停在大厅走动，听着人声喧嚣才会安心些。
一抬眼看见从楼上下来的林子钰，掌柜转身就要躲开，走出两步又咬咬牙，回身迎了上来。
“您怎么下来了，是有什么吩咐吗？”
林子钰没成想会将人吓成这样，咳了两声，表明来意。
“让人送纸笔上去，再备些清淡的粥菜，我们出去一趟，回来之前备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