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卓断然回绝，“不行。”
“可是…”
他握住钟濛的手，“我答应过阿姨，而且我有办法的，我已经拿到了法器，很快我就不需要依赖人血了。”
钟濛摇头，“苍尧说，这种法器可以接纳入侵的东西，或者完整的魂魄，可你想通过它变成普通人，是在倒行逆施啊，没人把自己劈成两半还能好好活着的，我们别冒这个风险好吗？”
梵卓愣了一下便笑了，“灵君应该是误会了，这是我外祖家传下来的东西，会认主的，我只要贴身带着，就算让它纳了日行者的异能，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他说着从衣服里摸出那块怀表，“喏，据说是当年救人一命，受恩的传教士给的谢礼。”
钟濛接过来打开，便被它的美貌惊到了，“好漂亮。”
梵卓道，“而且有了它，我就能像个真正的人类一样，不用再担心被家里的人找到了。”
钟濛这才点点头，忽地想起一事，“对了，血猎，那个血猎，你怎么会在境内碰到？”
梵卓道，“他们本来就在境内，我回来后，有一人先发现了我，一路跟着想要杀我，可惜能力不济。”梵卓勾勾唇角，“不赖他这么执着，东方血族本来就少，他们杀不到足够的数量，何时才能变成人类呢？”
钟濛皱眉，“既然没有血族供他们捕猎，那他们为何会来这里？”buhe.org 非凡小说网
梵卓沉默摇头，“我不知道。我的家族是绝不可能和血猎有什么接触的。”
他说了这许多话，又觉得很累，把额头抵在了钟濛肩上，“没事的，他已经死了，再说有了漫舵表，即便有同伙追来，也找不着我。”他抬起眼，有些困倦朦胧的笑意，“让我再睡会吧，我们很快就能像普通人一样生活了。”
钟濛突然也感到一阵轻松，“嗯。”
好像做梦一样。
……
黎明时分，苍尧立在云端，下面便是他们找到梵卓的那片林子，他拎着一个血猎的衣领，往日平淡戏谑的眼睛里此时一片森然，“谁让你们到这儿来的？”
那血猎痛苦地抻着脖子，勉强笑了笑，“灵君真是幽默，难道这地方我们来不得吗？”
苍尧加重了力气，“少耍花招，不然我有的是办法，让你们比死还难受。”
血猎吃痛惨叫一声，几番挣扎无果，喘着粗气说，“您既然已经知道…又何必明知故问呢。”
果然是梅林，阴魂不散的家伙。
血猎觑着他怔忡的神色，大起胆子试探：“灵君，我们主子说了，只要您将骨符渡给他，他一定保证您选的那位继承者平平安安。现在灵君大限将至，又何必苦苦拖延，平白受罪…”
他还没说完，剩下的半句话便被掐死在了喉咙里，苍尧眼中满是嫌恶，“你以为，本君和你们一样？”
血猎突然失重，跌在苍尧脚下，大股空气涌入胸腔，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听见苍尧道，“回去告诉梅林，他若老老实实完成血猎的使命，人间自然有他一席之地，不然本君就算拼命，也要拉他一块死。”
……
“你说血猎和日行者，都是血族和人类的孩子？”
梵卓点头，“但是血猎比日行者更自由…总之，我还挺羡慕他们的。”
钟濛不解，“可血猎不是血族的杀手吗？”
“血猎成年时有一次选择的权利——继续做血族的孩子，或者成为血猎，在完成任务后，变成人类。”
“任务？”
“自然是屠灭血族的任务。”
看到钟濛瞳孔微缩，梵卓笑了笑，“现在血族都生活在冥界，为了生存，也碍于冥界管辖，各家族都会重金聘用一批血仆，或者从人间进货，所以和血猎的关系也不像从前了——有些血族拒绝管束，仍然逗留人间，靠捕杀人类生活，血猎主要是针对他们。”
钟濛问：“那你说变成人类是…”
“他们每解决掉一个家族，就会有相应数量的血猎变成人。”
钟濛垂目，皱了皱眉，只道，“这样啊…”
“我知道，有些东西你听着不舒服是不是？”梵卓说，“可这就是我们生来就要遵守的规则，这也是我说羡慕他们的原因，至少在规则之下，他们还有选择的权利。”
钟濛颇有些庆幸地拍拍胸口，“还好还好，你有外祖家留下的表，不用付出那么大的代价。”
梵卓笑而不语。
所有馈赠都有价格，只是即便还不知道要支付什么，他也愿意去做。
梵卓看钟濛放下筷子，便道，“吃完了吗？去上学吧。”
他请了那么久的假，回到教室一瞧，书桌上竟然没堆几张卷子，“呦，这几天作业挺少啊。”
“这是今天早上刚发的吧。”钟濛掀开桌洞，一大摞码整齐的练习卷呈现在眼前，梵卓默了会，“…哇哦。”
钟濛看到他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抬头就对上梵卓可怜的小眼神，回头找出几张自己做完的递给他，“今天要讲的。”
梵卓忙乱地坐下就抄，钟濛情不自禁地弯起眼角，在这个别人看来再正常不过的周一早晨，她也好像终于成为了一个正常的中学生。
除了……
下午历史课，孙忠海夹着课本进来，“这周国庆节不放假了，在学校补课，住校的同学记着补交一百块钱餐费。”
教室里顿时怨声四起，孙忠海敲敲讲桌，“行了行了，都高三了，还天天想着放假，等高考完有你们放的时候，你们上课老师不也得跟着加班吗，来把卷子拿出来。”
有胆子大的问：“老师，那中秋节放假吗？”
孙忠海瞪了他一眼，“国庆七天都不放，你说呢？”
“啊——”学生们抱怨的声音更大了，阵势看起来恨不得马上揭竿起义，但胳膊拧不过大腿，最后还是要接受现实，乖乖把卷子摆在桌上，钟濛对补课倒没有太大的意见，因为她更担心另一件事，自从自己继承了一部分骨符之后，月圆那天晚上就不能再随便出门了。
她正神游天外，就听见孙忠海点了自己的名，“钟濛啊，学校要办国庆主题活动，千米长廊里的宣传栏得画板报，你字写的好，这几天去帮个忙。”
千米长廊是二楼连接各个教学楼的一条走廊，为了美观，隔一段就有一扇大落地窗。
钟濛一怔，“那老师，我具体什么时候去？”
“不能耽误上课，就每天的晚自习去吧。”
钟濛还想说什么，孙忠海就提问了一个学生，“张雨，第一个大题念一下你写的。”
钟濛皱眉，抬高声音道，“老师，您还没问我的意见。”
孙忠海愣了下，“你要有什么意见？”
钟濛说，“往年板报的事，都是高一高二的学生来做的，您刚刚说了，高三学习紧张，晚自习的时间对我来说也很重要，过几天还有模考，如果把晚课全部用在这上面，我没办法安排自己的复习。”
孙忠海脸色出现了一瞬间的尴尬和不快，“老师是看你字写的好，给你一个表现的机会，明白吗？”
“可我练字也不是要表现，只是不想作业被人抢走而已。”
孙忠海一时如鲠在喉，倒是梵卓抬起头，“有人抢你作业啊。”
“行了，不去就不去吧！一点集体荣誉感都没有。”孙忠海沉着脸，“张雨，念答案。”
钟濛也不再说什么，翻开自己的卷子。
历史课上完，正好是大课间，外面又下起雨来，跑操取消了，钟濛找了处窗台趴着，梵卓塞给她一瓶可乐，“你要是因为中秋那天不想去的话，我给你去请假就可以了，不用自己和他顶嘴。”
钟濛耸肩，“无所谓，反正他本来也不喜欢我。”
“我是怕你事后又自己糟心。”梵卓凑近，“中秋去玩吧，这可是我来国内过的第一个节日啊，”
钟濛问：“白天吗？那天不放假啊。”
“不是，晚上。”
“啊？可是我……”梵卓挑挑眉，“我上午听见老师们在办公室里说，晚课时间给咱们放电影，走读生提前走了也没事。”
钟濛摇了摇头，“你知道中秋是满月吗？”
“知道啊，所以我还给你准备了礼物，”梵卓弯起眼睛，“放心，我都办好了。”
钟濛没太听明白他在说什么，瞧了眼周围没人注意，刚要问他，就看到语文课代表蹬蹬从楼下跑上来，传递情报似的到处小声宣布，“快快快去做第六大题，老师说上课要抽查！”
钟濛注意力被转移，“你做了吗？”
她看见梵卓有点懵的脸，“哦，肯定没做。”
“啊啊啊，”梵卓绝望扶额，“又是主观造句题，杀了我算了。”
课代表听见声音回头，“对了，你还是重点考查对象哈，小老外。”
梵卓果断去缠钟濛，“帮我写一份嘛。”
钟濛不干，“上次差点给老师看出来，你还想抄课文啊。”
梵卓眨巴眨巴眼睛，拉住了钟濛的袖子。
“……”
然而继承者的乌鸦嘴着实不是盖的，钟濛妥协的结果就是梵卓被老师提起来，发配到后边黑板下站了半节课。
但他仍然不死心，又提出了一个馊主意，下了课和钟濛商量，“你觉得下次你用英文写，然后机翻过来怎么样？”
钟濛抄起卷子给他后脑勺招呼了一顿。
……
很快到了中秋那天，下午的时候孙忠海果然来说了晚上放电影的事情，学生们都欢呼起来，钟濛却开始收拾书包，边跟梵卓说，“我得去请假了，天黑之前要回家。”
梵卓说，“那我和你一块去。”
钟濛把书包放桌上，“不用，咱俩一起去，班主任肯定又要不高兴，你晚上早些回去就好了。”
梵卓不以为然，“你管他干什么。”
钟濛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走啦。”
梵卓还要说什么，有个女生从后门进来了，“蔺修，语文老师找——”
钟濛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快去吧。”
蔺修苦着脸瞪了她一眼，推开凳子起身走了。
……
加上钟月桐打电话助攻，钟濛好歹算是把假请下来了，她从办公室出来，想到蔺修还在“面圣”，打算去楼下听听墙角，不料刚走到门口，便被怯怯的一声叫住了，“学姐。”
她转身，看到一个个子和自己差不多的小女生，穿着高一的校服，抱着速写本看着她。
钟濛问，“有什么事吗？”
“就是那个…我叫林茜，是学生会宣传部的，我们最近不是在画那个国庆的板报吗，但是今天写大字的陆同学脚崴了，所以…我想请学姐帮个忙，不知道学姐方不方便…”
钟濛犹豫了一下：“什么时候？”
林茜说，“今天晚上，”她作势要打开手中的速写本，“就是这几个字…”
“不好意思，我今天晚上有事，你们找别人吧。”
钟濛绕开要走，却被她拉住了，“学姐！”
林茜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她，语气满是恳求，“学姐，你就帮帮我们吧，这次板报要参赛，明天市里就要来拍照上交评委会了，我们真的来不及了。”
“可是…”
“字不多，最多半小时就写完了，学姐现在去，下午放学之前就能走，不会耽误您晚上的事情的。”
钟濛见她神色又急切又无助，不免有些心软，接过速写本来看了看，的确还不到十个字，只是尺寸标的很大，不太好写，他们一时半会踅摸不着人，找到自己也是正常。
“好吧，”钟濛松口了，“但是六点之前我必须得走。”
林茜眼睛一亮，十分欣喜地点点头，“谢谢学姐！”
钟濛也冲她笑了一下，“我现在就过去，你是学生会的，去跟老师说一声吧，下节自习我就不去了。”
听她一口答应，钟濛拿着速写本，直接前往千米长廊。
林茜看着她的背影，松了口气，这个学姐在学校这么出名，本以为是很拽的那种人，没想到被郭学长说对了，她还挺好说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