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过头来看看山东东路淄州邹平县城,时间是二月的二十四日。
昨夜有两军轻骑、两哨硬探与一百多武功好手步骑配合四下截杀,着实将出营哨探的蒙古鞑子和各族军兵或杀或俘的歼灭了不少,弄得蒙古人自半夜以后就再没敢再派斥候、哨探队出来现世了。
昨天才入夜,林强云几乎在半个时辰内连续接获几分从中都大兴府,济南府,东平府及胶西紧急传来的密报,他对着各路细作们草草画就再组合到一起的地图看了又看,在桌前整整坐了近三个时辰,直到天色大亮,方伸了个司腰站起来。
开始送达的几份密报向林强云表明,不仅山东两路的形势对根据地来说是一片大好,就是整个河北两路和中都路,只要他手里有足够的兵力,这些地方也是唾手可得。这种情况不但也对林强云提出了挑战,也对根据地的经济是一次巨大的考验。
第一份中都大兴府来的密报说,中都路的所有州县,除蒙古人派到各地的达鱼花赤(临临官),数百至一两千的蒙古汉军、契丹军或是女真军外,基本上没有一个蒙古兵在驻守。中都的大兴府城内,现时契丹族的官员有:中都留守、兼“管蒙兀汉军兵马都元帅”石抹咸得不;太师、“行中都省事”耶律阿海;耶律阿海的弟弟“太傅、总领那颜(总管庶政地贵族)”耶律秃花。中都城内总共有一千蒙古骑兵和石抹咸得不的一万余全是老弱契丹兵驻守。而且基本上没有多少守城器械。
中都,这个原金国的都城,经过去年十一月整整烧了一个月的一次大火,把全城的十六个粮仓全部烧掉,毁去近三十万石粮食。此时的中者,不仅是个人口繁多的大城市,而且银钱与粮食都十分紧缺,每升粟(小)米卖到走过三百钱,升麦价为二百五十钱以上。日有饿死都数十以至上百人,死人根本不须掩埋。一旦断气马上就会被围在边上等候的人吃掉。
密报中还特别说明,中都城里现有军民人等共计户二万一千余。总丁口红六十五万出头。其中,属于蒙古人的工匠宫的匠户为七百五十五户,共有熟练工匠四万五千三百五十五人,大部分是汉人、女真人的奴隶精工二十万左右。
“六十五万人,按能够活命的每人每日需食用半升粮计,一天就要三千二百五十石粮食。等到秋粮成熟还须半年,这半年下来怎么也得运去五六十万石粮。”当时,林强云在脑子里急速地算了一下,以根据地现存的近三百万石储备粮来说,即使连种子一起用掉六七十万石应该是不成问题的。就算用这些粮食来换取四万五千多熟手的工匠。那也是大大的有利可图。这么多的熟练工匠,结合自己刚想起的几项鲜物事做将出来运往各地博易,一年下来起码能为自己赚回数千万以至上亿贯的齐鲁纸钞,到南方去购买粮食的话,连运费一并算上,弄回一千万石粮食根本不在话下。
二十余万的奴隶粗工,这更是个不小的数目。既然说成粗工。那就肯定是年轻力壮的男女了。这些人就以男女各一半来算好了,男丁便有十余万人,若是弄回根据地将养一段时间,并在此期间选出身体好的进行严格地训练,充实到护卫队中,那自己就将在几个月至一年内增加一倍的兵力了。
“看来,是得抽出一部分兵力去中都走一趟,好歹试试才能安心。”林强云皱着眉自语。今年和去年眼睁睁地看着华北平原干瞪眼着急的时候比起来,现在根据地的情况已经在不想同了。就拿这次迎战斡陈那颜的二十多万大军,自己不也凑出了六万多人的护卫队么。虽然林强云觉得军队太少,而且整体的战斗力也是尽如人意,但巨大的利益就在眼前,他还是万分合不得这样放弃掉,无论如何也得捞到点好处才甘心。
接到第二、第三份由东平府、济南府送达的密报时,林强云的脸色有点变了。
东平府,现在是张荣在镇守,有蒙古治军三千人左右。本地的百姓和寄留于此的蒙古贵族驱口过得十分苦,有人曾大略计算了一下,东平府共有各色人等十八万一千余户,人口五十五万三千五百七十七人。可粮食的粮食的消耗却是十分之少,按衙门里的统计数据看,连军队所需食用在内,东平府每日消耗的粮食大约为五百石。也就是说,整个东平府的所有人,平均每人每天吃到肚子里的粮食不足一合(每升为十合,一合约五十多克)麦粟。这一点米麦粒让人吃下,什么也做不动,什么都干不了,仅是只能吊住一条小命罢了。
东平府内的存粮倒是不少,有从各地调来的鞑子军粮六十万石,草六万多束,全部是为斡陈那颜南征军准备的。
林强云觉得,即使能够将东平府的六十万石粮食全部完好无损的夺来,起码也还得填进六七十万石稻麦进去方能解决人们吃饭和春耕的问题。
济南府报来的情况和东平府差不多,由于蒙古人要南下征伐金国,蒙古占领区的钱粮、壮丁基本被征集一空,那里的四五十万人中缺粮缺钱,再不解决粮食问题的话,再过二天半月的时间,两府的人口将会减少三分之一至一半以上。
此时正是春耕正种的关键时刻,再不解决粮食、种子使田地适时耕作播种,粮食的问题将不止是眼前短期的几个月,而会延续到整整一年。到时候不仅仅这两府的人丁将完全死光,甚至会引发许多不可知的灾祸,而且这种大有可能会蔓延到根据地内。
再说了,人口那可是建设和战争最最重要的资源,林强云从去横坑村起始,至临安、根据地这些所在以来,他可是对“人多好办事”深有体会呐。
最后送到林强云手上,是胶西转来的一叠十多张纸的情报与分析:
一、以皇北荣润候赵与欢和勾当皇城司公事卢清为首,于去年十一月奉旨新组建一个探事司“京淮逻卒厅”衙门。据混入这个衙门的特务营细作回报,京淮逻卒厅有逻卒二十人,占了探事司逻卒数的四分之一,且又高价招募了大批各门派的武功高手,专司京东(山东)、淮南这四路的巡检、探察,似乎是以双木商行为其主要目标。
估计当今圣上要避开朝廷枢密院采取什么行动了,对双木商行具体是好是坏还无法得出定论,提请根据地的张国明、沈念宗、陈君华和局主等有官位的众位提高警惕,以防不测。
二、宰相史弥远派了他的女婿、也是赵善湘的二儿子赵汝楳,将于三月中出发来京东(山东)东路。据特务营和合坛的弟子报告:今年正月,曾有蒙古人的细作到史相公府上,呆了五六个时辰才出来。经过多方探查,得到不怎么可靠的消息说,蒙古人是想要请史弥远做中人,蒙古大汗窝阔台愿意以宗王察合台之女喃加真不刺公主下嫁给林强云为妻,并赐封给喃加真不刺公主中都路以北,包括其属国高丽在内的六路一国为其封地。
无独有偶,出人意料的是,胶西县也在前几天接到金国由一个叫完颜尽忠的王爷为首的使节团,说是带了金国皇帝的圣旨和一个公主前来根据地册封并赐婚。要求双木商行增加售给他们的轰天雷的数量,要求能够大量提供钢制刀枪,适量购买雷火箭、子母炮等新式兵器。
据使节团那位王爷透露出来的口风,金国皇帝愿意把鄜延路以东、南京路以北,就是黄河以北的所有路份,也等于是说,完颜守绪把大半个金国的土地全部都赐给下嫁的那位什么公主,只要林强云肯点头娶这位不知道是真清寒是假的公主,上面提到的所有土地就都是他这位驸马的了。
张国明与沈念宗的分析也随同这些情报一起送到林强云手上,他们说。金、蒙两家都没安什么好心。
金国的情况估计是已经到国库空虚钱财全尽的地步,再拿不出多少银钱来向双木商行购买他们急需的兵器。却又受到蒙古大军压境灭国的威胁,所以拿出已经被蒙古人占领的地域做个顺水人情,争取一些时间苟延残喘,以图伺机寻找恢复往日的强盛。
蒙古鞑子则可能是现在他们要全力灭金,一时间既无足够的兵力来应付山东根据地,也没有太多时间让斡陈那颜的南征大军与护卫队在山东一地纠缠。很有可能是希望斡陈那颜立即挥军南下,迟早形成对已经摇摇欲坠的金国进行三路合围,争取一战而定灭掉金国。
当然了,蒙古大汗送一个女人倒没什么,但他们蒙古人却是绝不会拿大片打下的土地白送的。想必是用这些土地作为看得见摸不着的诱饵,先稳住根据地的人,让他们腾出手将金国灭了以后再来对付我们。而且,只看蒙古人所说的大片土地并没有把山东路提到,而是指了一块数千里外的地方做饵,其目的便可想而知了。
“嘿,想不到我林强云一个打铁仔,只会做一点古里古怪的物事赚了些钱,这时却成了他们几个大国的珍珠宝贝了,人人都忙着送公主来给我做老婆,送土地作陪嫁。不过么,黄鼠狼给鸡拜年,绝非安了什么好心,其中一定有承诺。哈送到嘴过的肥肉只怕是没那么好吃。这里头一定大有文章,我林某人可不会那么傻。”林强云甩动了一下有些昏昏地脑袋。很快取出马尾做的牙刷沾了些揩牙药塞到嘴里刷了几下牙,匆匆在亲卫打来的洗面盆里拧了一把布帕,胡乱擦了下脸,就信步走出大厅朝北城墙上走去。
偶尔能看到传令的骑兵匆匆驰过,街上基本上没什么人了。林强云没到墙头上,他已经暗自决定了下一步的战略大计:“无论如何,必须立即出兵抢占比较近的济南和东平两府,再想办法攻占中都。不管是否能将中都掌握住,且令鞑子的后方偏院着火。起码把那里的四万五千多工匠和十多万汉人、女真人奴隶弄到根据地来再说。说不定这样一来,可以使金国在蒙古铁骑兵地铁蹄下多拖些时日。我们也有更多的时间做好抗击蒙古兵的准备。”
陈君华和轻骑、硬探一样,也是一整座没怎么睡,好几次刚刚躺下都被叫起,接待几起四族军领兵将军派来打探口风的密使。
“无条件投降,全部军队从官长到士卒都必须接受改编,生活上可以受到优待。否则,一旦开战,那就后果自负。”这是陈君华给他们几个密使的回答。
这些密使来来往往了两趟,也没带回肯定的答复。陈君华不耐烦了,索性让精神奕奕地应传赐去应付这些密使。他从林强云处得到了全部的消息后,也自躲回房里歇息,养足精神准备来日的大战。
今天,从寅时开始,南风吹得盛了起来,东方的天色露出曙光不久。已经可以见到发红的朝霞了。
邹平县城北门,在卯时正就已经大开。护卫队步军出了城后,数百架带轮的子母炮和千余架弩车才由民夫相帮顺序出城,在城北的平原上各成方阵静候进攻的命令。
城东、城西两个占车集团,也在护卫队、民夫们帮助推车“嘿嗬、嘿嗬”的号子声中,带着“轰隆隆”地大响缓缓来到。
“强云,下定决心没有,今天打不打?”陈君华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城墙上,在林强云地身后小声探问。
“打。”林强云没有回头,眼睛看着城下排成有近十里长的部队,一股豪情油然充塞胸臆,嘴里只吐出一个有力的字。
“君华叔,我们现在是胜券在握,不打完这一次唾手可得的胜仗,怎么对得起自己啊。”在陈君华没有离开之前,林强云又说:“不管宋、蒙、金三国打的是什么主意,我们先把能拿到手的果实先摘到自己的袋子里再说。胜仗打得越多,我们的实力也就越大,越有实力,说话也就可以越大声。总之任他们有千方百计,我自按一定之规行事。叔,这仗打完后,我们马上商量下一步如何行动,在先取得山东西路得到莱芜监和利国监两处铁冶、石炭的情况下,看看是天渊之别还有能力发兵北上直取中都,把那儿的工匠和奴隶全弄到根据地来。”
陈君华:“唔,若是此仗不会白折损太多兵力,我们的各种子窠又供应得上的话,派出全部骑兵和二十军护卫队完全没有问题。不过,听说中都城坚墙高,不是那么容易能打下来呐。”
“呵呵,任他城再坚、墙再高也不怕,把这里的二十架大雷神带去,什么城墙也禁受不了几百枚以至上千枚那么大的子窠轰击,打下中都城倒是完全没问题。”林强云笑首说了这句话后,拍拍还有点昏的头说:“现在我还有些拿不定主意,那就是打下了中都城后,是否占住这个大城不放,或是攻下中都后我们立即就撤回到山东,是否要运些粮食去先收拢那里的人心。叔,你能不能给我出个主意呀……”
“嘿嘿,论打仗你小子找我还有几句话好说,这些为政治理地方上的事情么,你还是去与张大人和念宗哥商量吧。”陈君华听了纭的话,扭头拔腿就走,临下城墙时回过头笑眯眯地丢下一句:“想要打仗,你就快点下来,让你也过过消灭数万敌人的瘾好了。”
巳时初,一百架黑黝黝的战车间隔约五丈,各由十多个盾牌兵排挤十来个民夫推动,在高低不平的原野上成一线齐头并进。战车的后面地二十丈是护卫队大军排列成数十个方阵稳步随行,每个方阵极为整齐,战士们一起一落的脚步,把这片大地踩得一上一下的震颤发抖。
战车一边前进一边做好射击的准备,只要看到废堤上的敌人冒出头来,立即就是一炮轰过去。时而响起一下的炮声,“吱吱哑哑”的车轮声和整齐地踏步声混杂在一起,让整片原野上慢慢腾涌起无边的杀气。这股凶厉的杀气随着大军前进的步伐越来越重,渐渐地充斥到天地间。连升到半天高的太阳也被这般冲天的杀气遮蔽黯然失色。此时此刻,别说是契丹、女真和蒙古汉军不敢出来现世。恐怕连一向悍勇无双的蒙古斥候也被打怕了,远远的露了下头,看清遍野涌过来的人潮后,就没命地飞奔回去报信了。
正当护卫队的许多军官战士都在暗自高兴,思量着那些自夸天下无敌的蒙古鞑子,是不是就这样龟缩在他们的大营等死的时候,出乎他们的意料。废堤另一边尘头大起。轰隆隆的马蹄声渐来渐近:真有不怕死的出来冲阵了。
战车行进了不到两里地,距离废堤还有一百五六十丈,蒙古鞑子的骑兵在废堤上一闪,在战车还没有开炮的时候即往下猛冲。鞑子兵在一段三里长的废堤上,分成四路出击。像四支射出的利箭朝战车的横队插下。以图破掉战车的一字长蛇阵后,再将后续的护卫队方阵冲开。
一百个子窠分散射出。蒙古兵对被杀伤的百多个同伴看都不看一眼,只管紧攒着他们的弓箭继续猛冲。一进入百丈以内弓箭的射程,就连续不断地引弓射箭。
协助推车的民夫在鞑子兵一出现,车上的炮声响起的时候就按出发前军官们发出的命令办,与排挤他们的盾牌兵一起向后跑,躲起护卫队军的方阵里方才止步。
战车上的炮手们装上了霰弹后,鞑子骑兵丝毫没有发现他们射出的箭雨并不像所想的那样钉在箱子上,而是“叮叮咚咚”地撞上箱子后就弹开落地,他们也没有发现几千支箭射出去并没有杀伤一个敌人。蒙古兵们只是按他们惯常的战法,将手上的箭矢射出,与敌人的距离够近了时,就将粗糙的短弓换成战刀继续前冲。此时,最前面的鞑子的骑兵已经接近到战车的二十丈以内了。
冲过废堤的蒙古骑兵发现这些会自己行走,显得怪里怪气的大箱子并不如他们想象的那么可怕,自己这方的四个千人队冲到近前了,也不过在越过废堤时被打死打伤了一两百骑。鞑子们以为南人的怪箱子也不过技上于此,并没有什么可怕的,不由得胆气大增,在千夫长、百夫长等军官的喝叫中开始大吼:“嗬……呼……杀……”
鞑子兵的好运就在他们开始大喊大叫,气势汹汹准备冲向怪箱砍杀的时候结束了。
“轰隆隆”的巨响似乎就在蒙古兵的耳边,在一片“嗖嗖……”的破风声与雨打残荷般的“沙沙”声中,鞑子兵们也同时感到身上有几个、十几个,甚至几十个物事钻入,许多人的整个身体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得往后凌空飞起,或翻转,或直接倒摔下地。
四支蒙古鞑子冲锋队伍的箭头,当上了迎头泼过来的无数霰弹铁珠,仅仅在眨眼间就被割掉了一大截,犹如一支很大的牛油巨烛缓缓伸进了大火里,它的前半部分被猛烈的火焰烧烤得“刷”地一下突然消融了一样。蒙古战马不再那么容易受惊,但前面中了铁珠的马匹痛得嘶鸣乱跳,把未遭击中而魂飞天外的的蒙古兵狠狠地甩下马背,自顾乱冲乱撞,一下子把还待继续冲锋的鞑子队伍搅得乱成一团。
只有后队的蒙古骑兵灵巧地拐了一个小弯,绕过一地的尸体还是往前冲来。
“弓弩兵弩臂提高两分水、火铳兵直接瞄准……射击!”护卫队钢弩和火铳虽然在射程上比鞑子的粗短弓箭稍有不如,但在四五十丈远则恰巧是最具杀伤力的距离,各方阵的部将们哪会放过这样的大好机会,马上就下达了射击的命令。
数百骑蒙古兵冒着钢弩和火铳构成的箭弹雨点冲到战车前,他们愤怒地吼叫着挥舞锋利的战刀,狠狠地照着战车砍下。
清脆的“铮”然金属相击声,沉闷地“噗噗”利器入肉之声,“砰砰啪啪”的火铳射击声,还有令人牙根发麻的“吱啦啦”的硬物磨擦声,“希律律……”的战马嘶鸣声,以及人们临死前的“啊……哎……”之类惨呼痛号声和狂喝大叫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一幕战场交响曲,不紧不慢地传入人们的耳中。
随着第二次、第三次“轰隆隆”的炮声响起,蒙古兵的后续部队连续两次被成片成片地射倒,到达箱子前的骑兵不断栽下马去,他们的战刀砍到箱体除了震麻自己的手,溅出一溜溜的火星外又对方形的怪物无可奈何,鞑子的千夫长们终于醒悟:这些方形的大怪物决非人力可以毁坏的物事,与其让他们的战士白白送死,不如先退回去再想其他的办法。
凄厉的牛角号声压过各种杂音,原本一往无前的鞑子兵在“呜呜咽咽”的号声响起的同时,毫不犹豫地拉转马头向后跑。
两刻时辰,仅仅只有两刻时辰的时间,四个蒙古的千人队就溃败了,蒙古兵似一阵风般的冲来,又似一阵风般的丢下三千多具人马的尸体退去。
“保持原来的攻击阵形,继续前进。”
随着陈君华一声令下。身到方阵里的民夫和盾牌兵立即回到战车边,喊着“嘿嗬……嘿嗬……”的号子再次朝前推进。
越过了废堤,蒙古各族联军大大小小的上百个方阵和他们六个巨大的兵营陈列在眼前。从这些方阵的排列上,可以清楚地看到,契丹军、女真军的方阵不是那么整齐,只能说还算是规整。蒙古骑兵以每个千人队为一个单位,也许是他们的战术使然罢,蒙古兵的战阵占地最大也显得稍乱,但各个千人队间有数丈的位位置,能够很快进行冲锋突击。队列排得最好、最整齐的,是蒙古兵东侧白色衣袍的回回兵,和西侧一个士卒戴了蓝帽子的汉军方阵。这两个方阵全是以盾牌在前,枪兵在稍后,盾音伸出寒光闪闪的长枪,体现出他们的战斗力相当不俗。最靠近小清河边的那个方阵最为混乱,从他们所打出的黑色大旗看,这恐怕就是史天福带来的所谓“黑军”了。
黑色漆了黄虎纹的战车。一直进到蒙古联军方阵四十丈方停,每架战车停稳后民夫们取了三角木垫好,才与盾牌兵一起缓缓而退。不多一会,各战车顶上伸出一棱角小红旗摇动了几下。
可能是想看清双木军准备怎么打,也可能是他们的箭矢已经快射光了。不但其他的四族军不出一声、没发出一支箭,连蒙古骑兵也是看着对方从容布阵,静悄悄地无动于衷。只在对方官长的叫声在东南风的吹着下,传入耳际时联军的人才发出几声嗡嗡的轻响。
“刀盾兵掩护,小炮上前投阵。”两军的小炮队在盾牌兵的围护下,快速地跑到战车前方将一具具有铁脚的铁管斜杵到地上,炮手们在片刻间握住子窠放于炮口凝神待发。
左右两侧的子母炮队此时也被调到护卫队的方阵中。并装好了远击的子窠候令发射。
陈君华在一切准备就绪后,带着从林强云那儿要来的,作为临时能事的阿尔撒,两人两骑策马来到蒙古兵的阵前,对着鞑子叫道:“有晓事能做主的出来一个说话。”
机灵的阿尔撒在陈君华话声刚落,便朝远处的蒙古兵一阵大叫。
肉山索利是最后出大营的一个千夫长,他的部下也是最后一批到达指定的位置列阵的一支军队。索利骑着他那匹特别高大的骟马和护卫他的十多个亲兵走出大营时,看到南人的军阵已经列成,并有个极为粗壮的大汉到阵前邀战。过利怕死得很,躲躲闪闪地避开下面跑到侧边,抖动着一身颤颤巍巍地肥肉探首观望。
大帅阔阔思死了。另一个大帅斡陈那颜又好几天没有一点消息传来,身为这里最大官位,可以任意指挥这十多万人马的索利问题高兴不起来,他的心里一直都有种不太妙的感觉。昨天的攻城战不但没取得预定的效果,反是送掉了七千多各族军兵卒的命,虽然这些人天生就是用来填沟、挡箭送死,为蒙古人创造胜利而消耗用的驱口,但还是让索利觉得有点心痛,特别是扎合玛带去支援攻城的一个蒙古千人队,回到大时只剩下七百骑不到,连千夫长扎合玛自己也不知道被什么物事打中受了伤,弄得他一只左手没法抬起。听说扎合玛的伤是被城上的南人用仙法道术所致,这更让索利心里凛然而惊,草原上那些道士们种种神通跳进脑子里,在此时好像得到了最好的印证。(更新最快wap.《网》)
这次出来打仗好象太不顺利了,英勇善战地蒙古战士为什么连南人都打不过?索利脑袋有点不够用,他无论如何转不过这个弯,也怎么都弄不明白,为什么连大帅都会被南人给打死,而且死得那么凄惨。阔阔思断掉的腿是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可那条不知飞到何处去的右臂,却是寻来数十条都对不上号。人们无奈之下,只好让英勇无敌的阔阔思大帅就这么少掉一条手臂,安安静静地躺在他的大帐内,等这场仗打完以后送回草原安葬了。
索利在心情怯怯之余,又有点觉得做了亏本生意的感觉。以前一到敌人的所在地,他不必与别人一样去打生打死,坐在马背上就每天都会有不少财物和驱口收入。可是这次,我们伟大高贵的索利千户大人到了南人的地面上已经好几天了,不仅没得到半点财物,没得到一个驱口,反倒是部下的蒙古战士死伤了上百人。甚至于……甚至于,连大帅阔阔思也去了。索利千户大人这时候心里真的很怕,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和大帅阔阔思一样,什么时候被南人的仙法道术缠上,就那么样的把一条手臂一条腿丢了。他想想手脚血肉模糊离开自己身体的鬼样子,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那样一定十分疼痛,我可是无论如何也受不了这种痛苦。”
捏古思前天追敌中了两支没有尾羽的箭,拖到昨天晚上才心有不甘地死了;扎合玛左肩的伤虽然暂时不会要命,但也无能出去与人博战;阿速吉古木尔有心计会打仗,但勇力不足不能让他出去送死;索利那个胖得连路都走不动的肉山,倒是现时蒙古官位最高、能做得了主的千户大人,可他那个样子,别说是去和阵前的南人大汉拼杀了,就是骑上马背也困难万分,如何还能指望他去见对方的大将呢?
现在的整个蒙古军中,只有自己才有勇力与人拼杀,脱斡实是出于无奈之极的情况下,也带了一个亲兵出阵,来到陈君华面前数丈停下。为了显示出伟大高贵蒙古人的气势,脱斡露出一副目中无人地主子面孔,斜着眼睛发话:“呔!你这南人可是要来与我们蒙古勇士一对一的拼杀,不怕送命么?”
陈君华听得阿尔撒把单打独斗说成“一个与一个对打”,不由浮现一丝笑容,脸色一变下沉声喝道:“兀那鞑子,你这化外野人也想单打独斗,再来几个也非本帅敌手。阿尔撒,告诉此人,让他下令放下兵器投降,本帅可以放他们一条生路。”
脱斡听了阿尔撒的话后勃然大怒,怪叫着抽出回回弯刀就朝陈君华冲来。
陈君华左手控缰,右手挺枪相迎之时,还不忘对阿尔撒喝了声:“你先回去,待本帅生擒这个蒙古将军后再回来。”
阿尔撒拉转马头方才起步,背后传来“铮”的一声大响,陈君华的喝叱声也在哗然惊呼中入耳。回头一看,陈君华对脱斡的战斗已经结束。那位蒙古军的千夫长的刀正刷的一声插入地上颤颤地抖动,脱斡本人则面如死灰地被陈君华提在左手上。
此刻,陈君华右手高兴夹钢枪凌空画了几个圆圈,向蒙古军的战阵大喝:“快快投降,以免死无葬身之地!”
阿尔撒正想转回去将陈君华的话说给蒙古兵听,却见陈君华已经掉头驰来,并向自己叫道:“我们回去,不给他们一点厉害看看是不会死心的。”
阿尔撒心道:“这位陈元帅这样也叫劝降。那些蒙古族的人如何听得懂汉话,不是等于什么也没有说,在心要将我们蒙古人赶尽杀绝么……”
陈君华没有参加去年的那一次战斗,只是听到了被解救出来的驱奴们说起过,蒙古鞑子是如何将汉人根本不当人看的种种惨事。这时候他确实是不想让蒙古人投降,一心要将其杀光为那些受非人待遇的汉人出气。
此刻,抓了一个蒙古将军,回过头后立即将高举的长枪往下一压,向小炮队的官长们做出发射的示意。
“点火,各小炮连发五枚子窠!”两位目不转睛盯住陈君华的部将一见可以开打了,立即高叫下令。
面对蒙古骑兵的两百多架小炮。它们第一轮射出的两百多枚子窠同时砸进一处地方,爆炸开来的那个呼声和那样巨大的威力,别说护卫队的其他战士和随军来的募役民夫了,就连陈君华和小炮队的两位部将看了也惊得目瞪口呆。
小炮队的战士可不管别人怎么样看,也不管敌人的情况如何,炮长一心一意射出一发就调动一下方位,让其他炮手断续点火发射。炮手们忠实地按照官长的命令,一发打完再转身又取过一发子窠。直到实实在在的打出五枚子窠才肯停手。
一千多枚子窠不间断地狂砸在蒙古骑兵阵里,当着的人和马无不肉烂骨裂成为一地的碎尸。这样集中到一起狂轰的情况。所有人都是第一次看到,这样集中用炮的效果落到蒙古兵和其他四族军的眼里,除了震撼就是害怕得发懵。
这种毁灭性的效果,也让陈君华、林强云和炮队的官长们看到了一种新的战法。
被一知多枚子窠消灭的鞑子兵并不是很多,总算起来也就一千多到两千骑。被炸死的人也和前几天一样断肢裂腹,变成一块块碎尸烂肉。可是,只在短短的不到二十息时间内,在人们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什么事情的这一点时间里,有这么多人变成一堆堆烂肉的死去,实在是太恐怖了,实在是太过震撼人心了。
小炮停止射击了,再没有会炸开的物事飞来杀人了,受惊的马冲撞一会后,在它们的主人竭力安抚下慢慢静下来,没受伤的蒙古兵紧紧地勒住自己的战马,呆呆的看着一地的肢体内脏,呆呆地看着一地的鲜血与汁液,呆呆地听着伤而不死的伙伴发出的呻吟号叫,呆呆地……
许久,过了许久,人们的号叫声变为呻吟。许久,又过了许久,呻吟渐渐低沉,战马的喷鼻声渐渐消失。
“希律律……”
“长生天啊……”
陡然,不知是哪一个人,也不知是谁的马同时发出一声震颤人心的叫号,和一声惊天动地的悲嘶。在惨号声和嘶鸣声中,“哒哒”地马蹄声也起,一个蒙古兵发疯似的鞭打他的战马,绕开其他的人往大营冲了回去。
这人身边的牌子头和百夫长一脸漠然,对逃走的人不理不睬,视而不见。
双有两骑跟在那个人身后冲回大营,接着是五六骑……
不过片刻时间,几千蒙古骑兵如同见一鬼一样,轰隆隆一窝蜂朝他们的大营逃进去。数十个惊魂不定的蒙古兵猝不及防之下,被经过身边的人撞落跌倒,只是叫出几声惨呼后便没了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