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咒·血祭02 可怕的世界。

他低着头, 身躯微躬,衣领因为他的动作而些许敞开,露出了瘦削的锁骨。

肌肤呈现出病态的白色。

明明眼前少年的动作像是格外乖顺, 鹤里却莫名感到脊骨生寒, 这股寒意直冲至头皮, 隐隐发麻。

她当然没有去摸对方的脑袋,而是一把推开他, 真情实感的气愤着,“你……!”

鹤里记忆里的那只猫, 有着格外柔顺黑亮的毛发, 矫健的身姿, 它总是会在固定的地方等到她的投喂, 偶尔让她摸着毛发,矜持又舒服地摇晃着细长尾巴。

惠似乎感受到鹤里犹如实质般的气愤, 他被推开了也没有什么神情的变化, 只是视线有一瞬间像尖锐的钉子, 狠狠地凿在了鹤里的手上,转瞬即逝。

他像是不解,并歪着脑袋慢悠悠抬起头看向她。

“姐姐为什么要生气?它年龄到了, 我也知道姐姐喜欢它,在它自己咽气后,我很细心地取了它的血。”

那只猫是野猫, 在风吹雨打的社会中到处讨食, 自然活得不会长久。

“它如果知道自己死后还有这份价值,应该会很幸福吧。”

怀着不知名的念头,惠竟然笑了起来。

即使这笑容格外浅淡,如同昙花一现, 清冷的面容柔软了片刻,就化作幽幽。

他凝视着鹤里。

“如果我死了,姐姐愿意主动把我吃掉吗?”

吃、掉?

喉咙里残留的血腥气似乎还没散去,鹤里不自知地抓紧了两边沙发的布料,莫名的,似乎在听到了这句话后,她身体本能的产生出一种饥饿感。

这一刻,鹤里恐惧地意识到,她真的是怪物。

在她还没完全接受游戏里的身份,情绪惊疑不定到以至于缄默不语时,游戏里跳出了选择框。

【“如你所愿。”/“惠,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鹤里喉咙间干涩,声音轻缓,“如你所愿。”

没想到惠竟然罕见的愣住了。

他有一瞬间像是无助的孩子,目光晃动了一下,便直直地朝着鹤里看去。

惠一步步靠近,然后缓缓朝她低着头,声音微颤:“真的?……那你能摸摸我吗?”

最后一句话的音量几乎只能他自己听见。

好幸福、好幸福、好幸福。

谁也不知道,被鹤里捡到的他,彻底从居无定所的状态里,找到了家的感觉。

这是他的家人,是他唯一的家人,而她也只有他,他们永远都不会分开。

自幼就模糊了父母的记忆,不愿意承认自己的亲生父亲,因此认为自己无父无母的惠,抛弃了自己的姓氏。

姐姐也没有姓氏。

所以他们是流浪到了一起。

可是为什么姐姐越来越讨厌他了?他明明一直在努力着,为了让姐姐生活的更舒适,他在这个恶心的世界里坚持到了现在。

姐姐可以对着路边的野猫施舍笑容,也不愿意多看他一眼。

惠的心里不断冒着可怖的黑色泡泡,他低着头,思维放空,甚至眼底都空洞起来。

鹤里看着他许久,低头乞怜般的少年,让她明明心里发软,但她的身体本能却让她远离对方。

最后,鹤里心底叹了一口气,无声地抬手揉上了对方的脑袋。

他似乎微微一颤。

鹤里揉了一下马上就松开了手。

但下一秒就被对方一下子抱住。

惠的脑袋窝在了鹤里的怀中,他模仿着猫咪撒娇的模样,从她的怀里抬起头,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模样。

像是一根锁链,深深地要把她与他缠绕在一起。

“姐姐。”

你心软了。

惠皮囊之下的恶魔,阴恻恻的笑了起来。

鹤里已经在这个家里待了一星期。

当她想出门的时候,她的身体就会本源性的产生抗拒。每次鹤里站在门口试图转动门把手,就像有一阵力道在阻止她开门。

“奇怪……”

难道外面有什么可怕的东西?

但因为鹤里没有解锁相关的记忆,导致她一直是一头雾水。

期间惠出门很是频繁,但一定会在她起床前到家,做好早饭让她享用。这么循环往复的一星期,鹤里有种说不出的倦怠。

偶尔惠想继续模仿着猫咪,让她去抚摸,鹤里根本提不起兴致,转身就回了房间。

徒留对方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面部陷入了阴影之中。

记忆里本来还有那只黑猫会偶尔出现在她的落地阳台外,现在黑猫死了,她常常抱着双膝坐在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的院子,时而有风吹过草丛,除此之外就安静的可怕。

一直到鹤里在某天早上,起床后却没有见到惠。

餐桌上空荡荡的一片。

【“要去找找看吗?”/“可能他只是还没到家……”】

鹤里出于玩过很多游戏的直觉,这肯定是剧情转折点!绝对要选择出门。

她克制着身体本能的抗拒,强硬打开了门,站在外面的一刹那,才发现周围的空气都仿佛雾蒙蒙的,天空更像是被黑色的罩子盖住了一样,甚至看不到云朵。

鹤里走出院子,周围的街道一排很是整洁,却过于安静了,路上没有任何行人,她走了好久,都是这个现象。

一直到她站在了高一点的坡道上,往外看时,才明白了什么。

这里被下了“帐”。

在《咒·血祭》这个游戏里,“帐”是术师用来隔绝外人进入的一种方法,它往往是大面积的覆盖住某一处区域。

鹤里摸索到了帐的边缘后,她抬起手穿透了这层若有若无的薄膜,接着便尝试着整个人走了出来。

在视线看向外面后,鹤里的神情凝固在了脸庞。

几乎每一个角落都附着上了类似于黑色淤泥一样的脏污,里面还游动着大大小小奇形怪状的咒灵,它们发出了各式各样的奇怪叫声,更甚于精神污染,充斥在她的耳旁,头皮隐隐作痛。

有一瞬间,鹤里甚至以为自己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她忍着恶心,从这些黏腻的地方一步步跨过,偶尔有漂浮着的咒灵想要跟在她身后,不知道是嗅到了什么气息,它们吓得瑟瑟发抖。

奇怪……人类呢?

鹤里都快以为普通人类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走着走着,她感觉到自己似乎被什么尖锐无比的目光盯上了。

身体本能的直觉让她迅速躲避了过去。

下一秒,一截速度极快的“手臂”延长,穿刺了她原本所在的位置,直直凿进了柏油路地面,地面瞬间爆出大量的碎石。

她凌然抬眸望过去,看见的就是一个明显要更高等的咒灵。

对方甚至都没有等她反应过来,像是完成任务一般机械,致力于把她当做“病毒”来铲锄。

直到鹤里稍有疏忽,不慎被那“手臂”刺破了腿侧的皮肤,鲜血的气息蔓延而出,那咒灵像是嗅到了什么,骤然停顿。

“咔哒咔哒。”

面部奇异的咒灵,张开嘴巴的期间,发出的声音根本让人听不懂。

鹤里趁着这个间隙赶紧朝着另一个方向离开。

而留在原地的咒灵,转换了语言,声音随着空气消散开来。

“……这个人类的身上有大人的气息,要立即禀报。”

鹤里跑进了一处巷子,确定暂时安全后,才打开了游戏地图,开始拖动地图搜索着惠的所在。

她一路循着地图走,本来天色就已经够阴沉的了,等她寻到了一处疑似寺庙的地方,天空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寺庙的四周竟然没有那些繁多的咒灵,它的周围贴着一些符纸,似乎起到了隔绝的作用。

但太安静了,连虫鸣声都没有,咒灵的呢喃声也消失了,夜晚很黑,雾蒙蒙的一片,气氛显得很是诡谲。

虽然心里感觉毛毛的,但鹤里还是目不斜视地走了进去。

她一路穿过石门,循着地图显示惠所在的点位,悄无声息地打开了寺院的门。

下一秒,一道暗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裹挟着杀意直直地朝她刺来,她依旧是反应极快地侧身躲避了过去。

直到她的面容暴露在室内幽幽的光线下,似乎是看清了她的模样,从暗处走出来的人彻底展露在她的面前。

橙色的长发被高高扎起,同样色调的眼睛里满是审视,身姿姣好的少女拿着武器,饶有兴致地盯着鹤里看。

……?这不是npc钉崎野蔷薇吗?

“果然是美人啊,啊,你应该还不认识我,你叫我野蔷薇就行。”野蔷薇打量完,笑了笑。

“你好野蔷薇……惠在哪?”

“哝。”

野蔷薇指了指后面,鹤里便迫不及待地走了过去,在后方一处用布料堆砌的简易床铺上,脸色惨白的惠眉头紧锁,身上被绷带包扎着,上面留有干涸的血色,受伤不轻,似乎陷入了昏厥。

“惠?”

鹤里尝试碰了碰对方的额头,不烫,却有点冷,是在发着低烧。

野蔷薇慢慢走到她的身边,“你竟然能安然无恙的找到这?毕竟外面全是咒灵。”

鹤里一时也说不清,不过有一个疑问她困惑很久了,惠所在世界的设定似乎和原游戏有着极其巨大的差异。

“为什么咒灵会这么多?”

野蔷薇的眼神变得奇异了起来,“你真的被保护的太好了。”

“早在几年前就是这样了,”野蔷薇的视线变得浑浊,像是陷入了什么思绪之中,“因为咒灵里最恶的存在……也就是它们的始祖被不小心揭开了封印后,世界秩序从此颠倒,普通人类已经很少存在了。”

始祖?

“咒术师呢?……五条家的那位,不能阻止吗?”

人类最强咒术师五条悟没有去阻止?

“五条?”

野蔷薇困惑起来,“那是谁?”

鹤里莫名有种心里发凉的感觉,“就是御三家的五条家。”

野蔷薇皱着眉思索了一会,“御三家……哦!”

“就在那位始祖苏醒的时候,御三家全部被屠族了。”

“……”

轰然一下,还未完全消化完这段信息的鹤里简直极其震惊于这个背景故事,而躺在简易床铺上的少年就在此刻动了动手指。

鹤里连忙低头去看。

他似乎还没有醒来,却是好像感受到了令他无比安心的气息,执拗地要去用手够住。

鹤里想了想,把手递到了他的边上。

下一秒她就被对方紧紧地握住,贴在了柔软的脸颊边。

惠于睡梦中,执着地低喃着:“姐姐……猫咪…”

“猫咪?”

他们的对话提醒到了野蔷薇,她从一旁捞起了一只瘦弱的小黑猫,猫咪困倦乏力地闭着眼睛,像是在睡觉,她便把猫咪放在了两人双手相握的旁边,腹诽着。

“外面哪里还有猫?这个倔强的家伙非要去找,还连着找了好几天,找来找去自己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惨样,啧。”

鹤里听后,呼吸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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