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瑟倚在一辆崭新炫酷的机车上, 双手支撑在身后仰着头，眯起那一双多情狐狸眼, 居高临下的穿过周遭的人群，看着莫哀岁。
他姿态慵懒散漫，时不时有微风拂过，吹动他额前的灰白色的碎发。
听到这话，莫哀岁在亚瑟不远处顿住脚步，忍不住抬头看了一下天, 满脸疑惑。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然而，九月末的天空一碧万顷, 万里无云，并没有什么奇怪到莫哀岁穿越回现实的意向。
亚瑟右手勾起一个黑色的头盔，他刚想将头盔抛给莫哀岁，令莫哀岁上车跟着他走。
但是抬眸时便看到了莫哀岁的神色，亚瑟顿时收敛了脸上的表情，将头盔抱在怀里走到莫哀岁面前。
“发生什么了？怎么不说话？难道你不想回学校吗？”亚瑟弯下腰伸出手在莫哀岁眼前晃了晃，他轻轻挑眉一笑, 今日的他看起来心情不错, 脸部线条也格外柔和。
他微微俯身, 凑近了看莫哀岁，身边的人来来往往, 偶有光线倾洒在亚瑟身上，他的眼眸也明明灭灭起来。
“还是说你更倾向于和我出去玩玩？”
黑色半指手指套在莫哀岁面前晃来晃起, 属于精神力高阶的压迫感扑面而来，莫哀岁猛然回神，感受到一股不容忽视的侵略感后，她默默后退了一步。
莫哀岁她定定地看着眼前一副玩世不恭的亚瑟, 她在熟悉的紫色眼眸里再也不找不见当初的轻视与嘲弄，取而代之的是满眼的认真与重视，她分明看到他眼眸的倒影全是自己，满满当当的，没有多余位置。
望着那一双眼睛，莫哀岁的精神不禁恍惚了一下。
认真与重视？
她真的没看错么？
突然间，莫哀岁很想笑，亚瑟做出这副样子不知道是要给谁看，他好像忘记了，他曾用精神力攻击过她三次。
这样的一个人面蛇心的恶魔怎么会在短短的时间内彻底转变呢……
莫哀岁收回视线，细细思索着。
亚瑟的提议对她来说不心动是假的，但是，莫哀岁现在只想深究亚瑟做这一切的动机是什么，是故意戏耍她玩，还是说亚瑟要利用她再次达成什么目的。
不怪莫哀岁会这么想，亚瑟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有他的用意。
亚瑟与尤兰是完全不同的人。
尤兰很好骗，但亚瑟可不好骗，他浑身长满心眼，不是在阴阳算计人就是在阴阳算计人的路上。
是一只在人类社会摸爬滚打很多年的老狐狸，亚瑟现在无事献殷勤，在莫哀岁看来这个举动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之前亚瑟三言两语就让在莫家里的所有人揣测她读信息素研究学目的是想要分化成Omega，随后，更是四两拨千斤地怂恿赫得温插手破坏了自己的计，赫得温就这么成为了亚瑟暗中持有的“枪”。
不光如此，亚瑟在出手的时候从不会犹豫。
在此之前，莫哀岁从未遇到过通过精神力攻击的反应去验证假失忆的猜想的人……
可以说，亚瑟是莫哀岁除穆权台之外最不想接触的人。
在他们这群人中，莫哀岁能选的只有“坦白”后的尤兰。
莫哀岁心中思绪万千，但面上不显，她眨了眨眼眸，视线从亚瑟眼眸上移开。
莫哀岁今天依旧是一身简约的便装，头上扎着马尾，脸蛋白洁如旧，她就那么站在亚瑟的面前，不悲不喜，单薄的身躯里藏有无限能量。
她还是以前的那个样子，不曾变过，但对于亚瑟而言，时过境迁，境遇早已不同。
“我以为你与弗道危在外面已经玩腻了……”亚瑟勾了勾唇角打了一个响指，然后顺手将手中的头盔盖在了莫哀岁的脑袋上，莫哀岁顿时只露出来了一双平淡的眼眸，“出去玩也不是不行，有想去玩的地方吗？不妨说说看。”
“我带你去。”
亚瑟靠近一步弯下腰，捏住耷拉在莫哀岁下巴处的帽带，低头想要将扣紧扣环，温热又暧昧的气息喷在莫哀岁的脸颊上。
亚瑟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触碰到了莫哀岁的脸颊，温热之余，莫哀岁感到了一种凉意，像是被吐着信子的毒蛇触碰了一样。
莫哀岁微微蹙眉，直接挤开亚瑟的手并从亚瑟手中取回了帽带，她强忍着不适后退一步，与亚瑟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尤兰有事离开？显然，我并没有收到尤兰有事要去处理的消息。”莫哀岁完全不相信亚瑟所说的一个字，她立刻当着亚瑟的面打开光脑，不断翻找着未读消息，她调出尤兰的界面摆在亚瑟的面前质问道，“你与尤兰说了什么？”
前不久莫哀岁才决定了延长与尤兰的接触时间，今日亚瑟便违反自己的决定和联邦政府既定的“规则”挤走了尤兰，这种行为让莫哀岁的火气很大。
莫哀岁倒不是为尤兰鸣不平，而是为她自己鸣不平，莫哀岁觉得联邦政府给的选择权就是一个玩笑。
没有选择权的选择还算选择吗？
这和给两个相同选项的选择有什么不同？
堵死莫哀岁后路的一众人将成为Omega的好处说的冠冕堂皇，然而成为Omega后的生活却远比作为Beta的生活还要糟糕，她现在不仅丧失了她应该享受的受教育权，还间接被剥夺了选择的权力。
她这样与被关进监狱服役有什么区别？
她恐怕就比服役多了一条能在外界留存几天的“外出权”！
“我能说什么呢？不如你亲自去问问他。”亚瑟点了点莫哀岁光脑的虚拟屏幕，意有所指道。
不过他没有在这个事上纠结下去，而是微笑着道，“联邦政府那边我已经打好招呼了，你可以自由出入实验室，可以做任何实验，甚至是与信息素有关的实验与研究。”
“与我接触的时间段内，这些约定永远作数。”
亚瑟郑重其事道，不过看莫哀岁的模样，看起来兴趣缺缺的，他立即改了话头，“当然，你也可以不去，趁这个时间，我们一起出去转转也好。”
亚瑟说完这句话，也没管莫哀岁听到这句话会是怎样的反应，他转过身将车上的护具拿了下来，在莫哀岁面前半蹲下。
他抬头仰视着面无表情的莫哀岁，额前地碎发随着亚瑟的动作而柔顺地分落在两侧，亚瑟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地抚上莫哀岁的膝盖，歪着头问道。
“想好了吗？接下来要去哪里？”
他知道，莫哀岁一定不会拒绝。
亚瑟真的很会把握人的心理，莫哀岁确实无法拒绝拒绝亚瑟的提议，从弗道危的抢先到半路杀出一个亚瑟，在她接受基因匹配之后，她就没有任何选择的权力，她只能在一群垃圾中择一个没有那么垃圾的尤兰。
莫哀岁踢了踢腿，没有顶开亚瑟地控制，她深吸一口气，俯视着亚瑟。
“你想让我做什么？”
亚瑟虽处于下位，但不曾露出一点儿被人俯视的怯懦，他像是一只隐藏在暗处伺机而动的毒蛇，静静地等待对方倦怠，然后紧紧缠绕将其拆之入腹。
看莫哀岁这么上道，亚瑟嘴角抑制不住的勾了勾笑，不急不缓地说道：“不要担心，我的要求很简单，我相信，你绝对可以办到。”
莫哀岁垂着眸子回视之，平淡之下，心里如惊涛骇浪，但她目前还不知道海啸的原因是什么……
但马上，亚瑟就说出来了他的目的。
“每天都要和我一起吃饭。”
看着突然变正常的亚瑟，莫哀岁有一瞬间的惊愕。
对方是不是吃错了什么药导致神经有些不正常，她原先以为亚瑟会趁机提出什么要求……
然而，这种想法只在莫哀岁的脑袋里存在了一秒。
莫哀岁闭了闭眸，她开始疑心自己是不是吃错了药被打压否定习惯了，才觉得亚瑟嘴里不应该说出这样的话。
“假如我要外出呢，你也要跟着？”
亚瑟知道，这便是要答应了的意思，他将护具给莫哀岁穿戴整齐之后站起身来，顺势扣上了帽带扣，紫眸朝莫哀岁眨了眨。
“除了吃饭的空隙，白天的时间你想去哪里都行，我不会跟着。”
亚瑟摊开双臂，开口笑了，他会给莫哀岁在规则内的绝对自由。
这一刻，莫哀岁的心情可见一斑，她感觉天上掉了一个巨大的馅饼，即使她知道这个巨大馅饼的背后一定有一个巨大的陷阱在等着她，但是莫哀岁难以抑制激动的心。
但，下一瞬，莫哀岁便从那个馅饼里抽出了心神，因这种条件心动的她不免觉得自己有些可悲，她忍不住唾弃自己，开始埋怨破坏她阻止二次分化的所有人。
原本她不需要答应什么条件就能够自由地进出学校，继续完成她的学业。
而现在却要这样——
以条件换条件。
“不要露出这种怀疑的表情。”亚瑟轻轻拍了拍莫哀岁的头盔壳，把头盔的前挡镜片放下来，说：“试着相信我一次，或许有意外的收获。”
莫哀岁没有说话，即使这个条件看起来很是诱人，但在亚瑟的前车之鉴之下，她还是不敢轻举妄动。
一分钟后——
见莫哀岁还是迟迟未动，亚瑟面无表情地看着莫哀岁手中的光脑，然后捏过她的手腕，对着光脑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亚瑟，在此承诺，一旦违反以上承诺的事，将自愿退出与莫哀岁的基因匹配。”
亚瑟在说话时，他的眼神一瞬也不曾离开过莫哀岁。
“就这？这就完了？这些承诺对你并没有什么实际束缚。”莫哀岁见亚瑟发现了自己的技俩，于是立即按下了暂停键。
莫哀岁的脸隐藏在头盔内部，生硬地扯了扯嘴角，对亚瑟毫不走心的话，丝毫不信。
“这对我来说，已经是最大的束缚。”
是你低估了你对我的影响力。
这句话在嘴边滚了滚，最终没有说出来，亚瑟不想在莫哀岁的面前剖析自己，那样太过无趣。
以莫哀岁的聪明程度，很多话没有必要说得太直白，这又不是电影里时不时冒出来的太直白的旁白。
亚瑟深深地看了莫哀岁一眼，“那你想让我怎么说？”
“我要你做出以下这种承诺并立字据——我亚瑟，在此承诺，一旦违反以上承诺的事，将购买莫哀岁专利权，投资建设可供Beta使用的机甲完整的生产线，并于一年后上市。”
莫哀岁说完这句话之后，竟诡异地开始希望亚瑟不要遵守什么约定，直接对赌失败，答应她这个条件好了。
星际中，研制机甲的公司并不只有穆家一家，像赫得温与亚瑟家里也拥独立有一家机甲公司，只不过各自负责的领域不一样罢了。
莫哀岁现在是空有专利权而无自己的机甲载体，想要推行自己的机甲必须得有自己的机甲载体。
而现在推行这款都能够使用的机甲算是困难重重，一方面是现在还没有调查清楚心中的疑惑，另一方面则是没有足够的资金。
“可以。”亚瑟毫不犹豫地一口答应下来，眼里带了一丝认真，“看来你很期待这款机甲上市，只是不知道结果会不会让你失望至极。”
这是莫哀岁第二次从他们嘴里听到相关的信息了。
第一次是弗道危不让她签约。
第二次则是这一次，亚瑟认为她注定失败。
莫哀岁原本只有四成的猜想和怀疑，现在达到了7成，她环抱着自己的双臂，学着亚瑟的样子，似笑非笑。
“如果没有人阻止的话，那一定不会出现这种结果。”
莫哀岁的话中意有所指，看来是猜到了一点儿什么，亚瑟收敛了一下表情，紫眸中的赞赏一闪而过。
亚瑟看了莫哀岁一眼，再也就没说什么，他带上只露出一双魅惑的紫眸的头盔，长腿一跨，坐上摩托，手扶着车把。
“走。”亚瑟拍了拍后车座，示意莫哀岁上车，“带你去立字据，待会儿带那个你去学校搬宿舍。”
莫哀岁点点头，然后按着后座垮了上去。
亚瑟新买的这款车后座高，莫哀岁一旦坐上去，在重力的影响下，身体无可避免地下滑碰触到亚瑟的身体。
莫哀岁双手支撑在后，握住后扶手，调整完自己的姿势后，她不经意之间与后视镜的一双眼眸对上。
莫哀岁：“……好了，走吧。”
亚瑟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看了莫哀岁一眼，依言发动车子，凌驾在地面公路之上，进入第二车辆轨道线。
见莫哀岁一直与他拉着距离，亚瑟轻踩刹车，莫哀岁一时不察，一头撞向了亚瑟宽阔的肩膀。
亚瑟单手扶把，右手捏过莫哀岁的手搭在自己的腰上，紧紧扣住。
“不想从掉下去摔死，就劳烦你受受委屈抱着我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