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守夜

夜渐深,营地周遭黑漆漆的,只有这几个火堆跳动着,其中一个火堆尤为繁忙。水壶上的玉竹茶沸腾着,传来一股淡淡的芳香,孟诚戴上手套,拿起水壶,把玉竹茶分到几个碗里。胖子放下手里的活,迫不及待地喝上一口,却被烫得嗷嗷大叫。

董箐箐指着他大笑道:“傻子,不知道烫啊!”胖子气得放下碗,故意说:“笑话我?不让你吃烤鸡了!”“箐箐,别管他,他开玩笑的!思缘小姐,尝尝,这茶味道不错,而且除烦静心!”孟诚一边说一边递了一碗玉竹茶给她。

常思缘接过茶碗,小心地吹凉,慢慢抿了一口,味道甘甜,不知不觉喝完一碗。另一边,胖子专心盯着两只烤鸡,串起来的烤鸡表皮金黄,滴滴流油,偶然滴进火堆里溅起丝丝火花。他稍微再翻动了一会就把整只鸡取下来,着急道:“来来来,拿碗来,这是诚哥和思缘姐的鸡腿。”

胖子熟练地撕开鸡腿,肉汁满满地流出,孟诚用碗接过来,咬上一口,酥脆的表皮、咸香白嫩的鸡肉、胡椒的香气,让人上瘾。常思缘犹豫了一下,看着董箐箐捧着碗可怜巴巴的样子,说:“胖子,我吃过了也不太饿,要不你把鸡腿给箐箐吧!”

胖子利索地扯下鸡腿放进她的碗里,说:“不用,再等等,还有一只鸡呢!思缘小姐,趁热吃,尝尝我的厨艺。”她也不好再推迟,在董箐箐幽怨的注视下吃起来。

胖子转身过去,把一只焦香的鸡翅递给董箐箐,说:“别看了,这是你的鸡翅,快吃。”她赶紧接过来,生怕胖子反悔,不甘心道:“我只有一个鸡翅,剩下的呢?”“剩下的?剩下的当然是我的啦!喂,别哭!好了,待会那只鸡腿让给你!”胖子啃着整只鸡道。

一阵风卷残云后,一只烤鸡只剩下一堆骨头,胖子吸吮着手上的肉汁,说:“别停下来,还有一出重头戏呢!”他用两根树枝小心地把包在锡纸里的鸡从火堆里弄出来,孟诚戴上手套,一层层剥开锡纸,一股甜蜜的香气扑鼻而来。

胖子拿着小刀,从中间切开蜂蜜柠檬烤鸡,还不等胖子开口,董箐箐第一时间抢走鸡腿,其他人也纷纷开动。与之前的不同,这只烤鸡入口丝丝香甜,虽然没有表皮的酥脆,却完全渗透了蜂蜜的味道。

没过一会,大家都心满意足地填饱了肚子,最后用玉竹茶进行了收尾。火堆渐渐烧尽,众人都回到帐篷里休息,只有守夜的留下来看守着。

第一轮守夜的是常盛,不过由于白天的疲惫,他也靠着树干打着瞌睡。凌晨一点,孟诚听着胖子的鼻鼾声翻来覆去,决定起身出去走一走。

深夜的森林更为寒冷,风声呼呼,孟诚拉开帐篷出来就紧了紧身上的风衣外套,突然,他听到了隐隐的口琴声从南边传来,鬼使神差下,他往那个方向走去。幽幽月光下,常思缘独自坐在一处断木上,轻轻地用口琴吹奏着小夜曲,低沉的前奏,来回婉转的高潮,一股股淡淡的忧伤涌上心头。

孟诚刚想凑前一点仔细聆听,却不小心踩断了树枝,咔嚓一声,惊动了常思缘,她转头发现孟诚后道:“你怎么来了?”孟诚挠挠头,尴尬地站在那里道:“睡不着出来走走,听到了口琴声被吸引过来,抱歉,不是故意打扰你的。”

常思缘摇摇头,低头把玩着手上泛着银白光芒的口琴,悠悠道:“我也是睡不着,随便吹奏一下,好久没练了,让你见笑。”孟诚走过去坐在她旁边,说:“不会啊,很好听,谁教你的?”

常思缘的手愣了一下,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嘴角微扬道:“我外公教我的,小时候很爱抱着我坐在他的膝盖上,然后吹这首歌哄我睡觉。当我刚学会时,还很开心地合奏了好多次。”

孟诚指着她手上的口琴,笑着问:“这是你外公送你的吗?”但她猛地摇头,苦笑道:“不是,他送我的东西,我全扔了!”孟诚看着她微垂的眼眸,不禁问:“为什么啊?”

常思缘举起口琴,淡淡道:“十年前,他不声不响地离家出走,外婆伤心欲绝,后来变得痴痴呆呆。我父亲很生气,发誓一定要找到他,却在寻找过程中发生了车祸,意外身亡。我担心妈妈受不了打击,自己操办了葬礼,瞒了几年才告诉她。这个人,已经不配做我的外公,他的东西我又何必留恋!”

孟诚深深地看着她,认真道:“我真心希望你有机会再见到他!”常思缘抬头看那又大又圆的月亮,说:“见到又怎样?”孟诚伸手摘下她发丝上沾到的落叶,说:“告诉他,你成长得很好,好到足以让他后悔!”

常思缘回头看着他的双眼,他却轻轻避开,低声道:“至少你还有希望,还有家人,所以,不要放弃!你有听过‘当婴儿’吗?”

常思缘点点头,说:“听过,我们业内有一个习俗,初听有些惊讶,其实是一些父母害怕所生的婴儿长不大,故有此举以保小孩平安。我们当铺店主在神台叩拜祭祀后,会在四方红纸的“假当票”上写着“根基长养、快高长大”八个字,盖上挂角印,再在婴儿的衣衫上盖印,最后交还给他父母,完成整个“当赎”过程。”

孟诚双手摸着膝盖,慢慢说:“嗯,我的亲生父母与二叔公相熟,也把我送去做过‘当婴儿’。一晃七年过去,我的父母遭遇江湖仇杀,而我藏起来躲过一劫。等到那群黑道离开,我仓皇而逃,但一个小孩能走到哪里?就在我快饿死街头的时候,二叔公拿着当票来到我面前,竟然叫我跟他走。我疑心很重,挣脱了他的手,跌倒在地上后一步步爬着走,二叔公就一直远远地跟着我,直到我晕倒在地。”

说完后,两人寂静了好一会,常思缘不知如何安慰他,正想开口时,孟诚站起来拍拍衣服,笑着说:“好了,太晚了,明天还要早起赶路,早点休息吧!”常思缘看着他刚毅的侧脸,孟诚伸出右手,把她轻轻地拉起来,两人一前一后回到了营地。

胖子刚醒来,准备替换常盛守夜,远远看到两人结伴归来,就躲在帐篷里偷看。孟诚一进入帐篷,就被胖子手臂锁住。他加大了力道说:“快!从实招来!半夜不睡觉,跟个女的偷偷摸摸一起回来,去干嘛了?”

孟诚手肘往后一顶,胖子吃痛松开了一点,就被他反手制服,一脚踢出帐篷。孟诚还扔一件外套出去,小声道:“滚,问那么多,守夜去!”胖子一脸可惜,捡起外套拍走上面的泥土,不屑道:“小气鬼,不说就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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