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好的,六哥正式进入女友的身份状态,虽然我至今单身我也知道,只要对面生气,不管什么事都是我的错。希望他不要问致命题——你那儿错了?那我就只能拿出杀手锏——对不起我态度不好。

别问这招好使不好使,是那些有女朋友的小工们说的。

妈的他们都有女朋友!

赵煦没有多叹气,那样显得很丧气,不够威仪:“太皇太后垂帘听政,虽然只要我生病不能露面,她也不肯去独自上朝,但是……你没见过议事的场面。”

我和太后对面而坐,臣子们知道谁才能做主,都面朝着太后而站,我每十天一朝,看的是他们的脊背。哼。我素日不说话,每逢说话,他们也无人应答,只有苏颂恭敬应对。你现在来跟我说要杀鬼章,难道我不想杀么?对这个叛贼如何处置,要看太皇太后和文彦博、吕公著、范纯仁这些人商议的结果。

我估计结果不但不能枭了贼首,还要释之,怀柔安抚。正如司马光废黜新法时,把攻下来的土地也还给西夏。朝议时说我年纪小,还没完成学业,没有人问我。今年冬夏旱灾时,可是以我的名义发诏书‘海内被灾者广,避殿减膳,责躬思过,以图消复。’。

我想了半天,就觉得先帝的新法好,只是不会用人。

林玄礼想起来了,历史上的哲宗老哥就曾吐槽过每天看大臣屁股,我的看板娘老哥啊。我这是跑来为难他,在他伤口上撒盐和孜然。“其实我是来送橘子给你。我咳嗽时多吃几个橘子会好。”

掏橘子又滑溜溜掏不出来,只好拎着袖子往外倒。

赵煦看宫女站的较远,他又抖搂出来几个小蜜橘,轻笑着调侃道:“你这是怀橘遗亲?”

林玄礼笑的直接趴床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是啊是啊。”

赵煦摸摸他的头:“卿卿免礼。”

有宫女拿了小桌和托盘过来,又端来一碗煮好的雕花蜜煎:“蔬果性寒,还是热着吃为好。”

林玄礼心说我六哥得多缺乏维生素啊,我都想给他补锌和钙……搞点猪肝炒着吃?“那个没意思,味道都乱了,六哥吃我的小橘子,你看我都特意逗你笑了,吃嘛。”

雕花蜜煎是一种混搭的类水果罐头,蜜渍杨梅、金桔雕成花球、糖腌的嫩姜刻成小莲蓬大莲子、冬笋切成球雕刻出竹叶、酒泡的青梅上雕刻出花卉图样,搁在一起一顿煮。酸甜可口,口感各不相同,唯一的共同点就是维生素死光了。

赵煦本来也无所谓,随手剥新鲜橘子吃,示意宫女退下,低声对他说:“他们小瞧我。辽使要进京面圣,他们以为我会害怕。”

“今年还问呐?”你说只要也是人,就不可怕。这个答案再过一千多年还有迷妹津津乐道。

赵煦摇摇头:“有感而发。”我十岁登基,他们却把我当做总角顽童。难道我分辨不出贤愚?苏轼给我和十一弟授课的天地之差,我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他能玩,我不能玩。

弟弟不羡慕我当皇帝,我也不羡慕他能游手好闲。这是命运和责任。

林玄礼:“六哥,我想去看看我娘,我好想她。”

守灵要多久啊,三年之期差不多了吧。到时候请她回来,拿古琴弹《猪八戒背媳妇》给她听,也不知道当今社会,有谁能找到笑点。

“这个事你请向娘娘示下,她一向喜欢你。向娘娘要是应了,高娘娘会拨班直护送你过去。”赵煦顿了顿:“苏颂虽然是刑部尚书,但他于经史九流、百家之说,及算法、地志、山经、本草、训诂、律吕等学无所不通,且非常懂礼,在君臣之礼上,胜过满朝文武。自从元祐元年开始督造水运仪象台,设计至今还在演算,不肯轻易动工,恐耗民才。”

自己好奇,又不好多打听这些‘奇技淫巧’‘非圣王之道’的东西,估计十一弟能好奇,去看看回来给我讲。好家伙,这小胖墩眼睛瞪得像铜铃,活似一只要扑上来舔人撒娇的大白猫。

林玄礼抱住他:“他这么厉害呀!”

带着俩任务去找两大巨头。

恰巧向太后、朱太妃正其乐融融的陪着太皇太后说话,探讨这来之不易的胜利,高娘娘执政不易。

干脆就一起说了。

“真是母子连心啊。”向太后不怎么感动的感慨了一句。

朱太妃想到病的有点危险的女儿,红了眼圈:“可不是么,刚刚传来消息,你娘偶感风寒,这一点小事,你就有了感应,想去看她。”

向太后:“去吧去吧。赶在过年前回来。”

林玄礼称谢,转身就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回来:“三位娘娘,还有一件小事。六哥跟我说,苏颂可以给我做老师,他无所不知。可以吗?”

太皇太后也知道这小子没有和大儒学习的天赋,给他指派过大儒,结果睡的半本论语上都是口水,跟着人学算术、地理、本草、法律、音乐、天文都行,苏颂的人品也得贤德过人,又格外勤学。安排他编撰本草,就从不通医理硬是学到能给人开药治病,命他制作水运仪象,听说从对天文除了十二星座和启明长庚之外一窍不通,到现在对周天星斗、日月运算,已经是了如指掌。一个郡王如果去学这些,倒是很恰当。

“可以。你等一下,青宜结鬼章被擒的好消息要派人告庙,你随队前往。”

“好好,多谢娘娘。”

接下来就等中书舍人写好告庙的祭文,然后再选好派去的人就可以了。

林玄礼又等了两天,给老哥喂了点水果,在保母和乳母的陪伴下,坐着郡王的仪仗跟在队列之中,浩浩荡荡的去帝陵。路上走了几天,到达目的地时,看宫女们有些哭泣和羞愧的样子,不由得心里一紧。

按照三年前的记忆,直接冲到陈美人住的偏殿中,一把推开门:“娘?”别这么戏剧化吧?

宫女们掩面哭泣。

床上的美人靠在美人榻上,最明显的是她消瘦憔悴,头上有了几丝白发,皮肤光泽不再,眼眶微微有点下陷,倒是柔弱幽静依旧:“佶儿你怎么来了?”

宫女们:“郎君劝劝美人吧,美人自从生病之后,不进饮食,也不肯吃药。”

林玄礼有点愤怒:“你不想想我么?”

陈美人对他的愤怒有点诧异,轻柔一笑:“想你干什么,高娘娘仁慈,向娘娘公平慈爱,官家和姐妹们都喜欢你,你还能受人欺负不成?”

林玄礼:“我”

[冷静,礼子冷静,你不是个小屁孩了。]

[这或许是既定的命运,她已经多活了两年,原本应该在皇帝去世的当年、第二年就绝食而死。]

[林哥啊,她不需要我,我也不需要她,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想让她活着。]

[你从她身上得到的够多了。一个能改变大宋的身份,一些和亲妈一模一样的体贴唠叨。你还想要什么?你知道她想要什么吗?]

[她不爱锦衣玉食,也不想享受宫中不自由的苦闷生活。她才三十岁,却永远没有性生活了。这可是个连电动小玩具都没有的年代,只能靠人力。]

[你能说哀莫大于心死吗?虽然你送过上辈子的爹妈飞机杯和贵两倍的电动胡萝卜。]

林玄礼当然明白这些自杀的人是怎么想的,走上前,跳到美人榻上坐着,握住她的手,看她温柔平静的眼睛,也冷静下来:“我在宫里生活的很好,现在开蒙学习,哥哥指派翰林学士和刑部尚书给我当老师,林婕妤和王女官教我弹琴,现在也开始练武。和姐妹们蹴鞠时,她们都踢不过我。”

陈美人微笑点头:“我早该去服侍先帝了,他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林玄礼点点头:“过去之后问问他,还记不记得我。在他的儿子之中,六哥和我是最棒的!”

吃晚饭时他又把陈美人的份一起吃了,抹抹嘴:“小芸姐姐,把琴拿下来,我来弹一段。”

当然是最拿手的古琴版《猪八戒背媳妇》。

陈美人虽然不知道西游记的梗,却觉得迷之好笑:“七弦琴被你拿来弹这种山歌小调,你可真是。”

林玄礼留在这里陪了她两天,来告庙的官员完成仪式就走了,他等到陈美人闭目长逝,又停灵三天,看着她被安置好了装进棺材里,守灵时淡定的在床上呼呼大睡,过了头七,这才回宫。

去三大巨头那儿依次道谢。到朱太妃处时,看到她和五姐七姐也哭的双眼红肿:“怎么了?”

“你六姐去了。”

“啊!”林玄礼猛然想起来,赵煦同母的三个妹妹都死的很早,在他继位之前就死了,自己还感慨过他这个妹妹死光、儿子夭折、自己病病殃殃的命。现在老哥都继位三年了!自己当年还感慨过古代医疗条件。那么说……我还是有点作用,能改变一些事,延长她们的寿命?

哲宗老哥和姐姐们撑住,我过两天就去和苏颂学医,看我怎么给你瞎掰健康饮食注意晒太阳、健身的道理。明天我先和苏东坡说说别弹劾旧党胡乱驱逐新党,现在我需要你。

第16章 是傻子的一天

苏轼被加封翰林学士,依然挺喜欢来给郡王上课闲侃,轻松,面对官家时不敢妄言一句,和遂宁郡王上课时潇洒多了。郡王年少但记性不好,讲一遍还记不住地名年代,不过大部分时间和自己一样乐呵,虽然对音韵还是不太通晓,学历史记不住年号,对法律记不住案例还喜欢借题发挥,也不能诗词唱和——差不多就行了嘿嘿,要求那么多干什么。查看自己留下的作业,布置新的作业,聊聊天,吃吃东西,多一份工资。

大宋二十四路的行政区域,他在一半的地方干过基层工作,文职武职都有,公检法、税务、政府机构和有关部门都干过,每到一个地方真努力做实事,考察名胜古迹顺便吃吃,随便拎出来一个县,都能按照这个县在秦汉唐宋这千余年的变迁和划分、曾用地名,古时候的豪门大族,那一朝出过人才,这个人做了什么官职,有哪些诗人被流放至此,哪年在这里打过仗,有什么著名建筑,当地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和风景,说的就清清楚楚,还特别有趣。

林玄礼:哦吼,今天也是怀疑我是傻子的一天。可可爱爱,没有头脑。

苏轼愉快的讲完了一个县:“郡王记得大宋从十三路分成二十四路的原因吗?”

林玄礼感觉自己收到了一点点侮辱,你怀疑我的记忆力?还是怀疑我的智商?

只是‘一点点侮辱’的原因是——真特么忘了。你讲过吗?我的天哪。回忆了半天:“路,是官家直辖,高于府、州、军、监的,划分。划分越细,是因为当时管理的越严。事无巨细,官家都要过问。因此大宋少有内忧,主要是外患。”内忧是内斗。

苏轼点点头,心说我上次随口一说,你自己倒是思考了很多:“真是如此。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古之名为丞相,而今的权力忽大忽小,全赖君王恩宠。……这二十四路中,有其中几路,对强盗用重律,强盗及窝主死罪,遇赦不赦。”

林玄礼讶然:“不是刺配么?”难道我最爱的水浒传会骗我?所有人都是刺配啊。

苏轼:“且慢,郡王从哪里听说的?脊仗、刺面、发配……在古时候,汉唐时期,是任选其中之一,或之二,作为犯罪的惩罚。到宋初,治乱世用重典,天下以强盗为大患,太*祖太宗便用重刑,三合一来治罪犯。”随口背了些法条和判刑时援引的编敕(皇帝的单独命令)和编例(以前的审判案例),以及当时的社会背景。

“正因如此,大宋历代官家,都令各级官员熟读律法,令天下人都学法律。以法治天下。”

林玄礼又开始头大了,一想到自己将来要当皇帝,也得了解这些事,头大也得硬听。“效果如何?人们遵守法律么?”

且不说我看过多少人受了足够的教训然后去违法乱纪,知道杀人、贩毒是死刑也一样去干。就算是我,我虽然想杀人而不敢,可我还偷吃边角料呢,店里明文规定不许吃,被发现了扣钱,我还不是照样吃。

苏轼笑嘻嘻的喝了一盏茶:“没有。民不畏死何以死惧之。我说这些,郡王听得懂?”

“柳宗元的捕蛇者说,我读过。”毕竟是唐宋八大家,妈的,我差点说漏嘴。现在还没评选这个项目呢。淡定的转移话题:“蛇好吃吗?”

苏轼本来也想转移话题,现在这个话题再说下去,就要说到苛政猛于虎,太皇太后的耳目还在门外恭立。他不怕自己的意见被他人悉知,但是得让我一次把利弊为官家分析清楚。可一听这个话题,真正惊讶了:“蛇不能吃。郡王,不是什么东西都能吃。蛇大多有毒,那无毒的蛇,颇有灵性,不害人,不要吃为好。”

他不是很迷信,但儒道两家平时死掐,对于不要吃蛇吃狗这两条倒是意见一致。

林玄礼憋了半天,实在没法说自己听说他要挑衅完新党挑衅旧党,我到哪儿听说去啊!我的情报部长保母就在门口绣手帕呢。就等他从历史地理课插了一段法律小常识和宗教小常识之后,低声问:“现如今的党争,究竟是怎么回事?”

苏轼刚想说,又想到他毕竟是个小孩,刚刚接连失去亲人。我可以抨击两党的不当之处,我还可以外调出去种田,遂宁郡王可没处跑,高娘娘和向娘娘立场坚定,他一句无心符合我的话,可能会被牵连在内:“抢糖吃打架,不和对方玩。”

林玄礼静默了一会,提起毛笔,掀开砚盖沾了沾墨,随手拿起一张练字的生宣,提笔写道:[旧党权势滔天,上通天后,先生要与其正面硬抗么?]

苏轼微微静默惊讶了一会,提笔先给他改了四个错别字。

林玄礼到不觉得害羞,旧党权势四个字的繁体字超级超级复杂,大概写出个形状就不错了。

苏轼写到:[对,郡王如何知晓此事?]这事儿我没和几个人说过,无论如何也传不到你耳朵里啊。

林玄礼享受了一把上课时传纸条的感觉,童年回忆啊:[我觉得你会。]

苏轼捋着大胡子嘻嘻一笑:“听说岭南、琼州等地的人会吃蛇,可能是瘴气伤人,故而以毒攻毒。我还没被贬到哪儿过,不知道哪里的风景如何。”

林玄礼:老兄你心想事成啊。

送走了他之后,有点担心女官会听见或看见什么,去对太皇太后一顿告密。

其实不会。

没有人关注他在上课时谈了什么,那是官家的待遇。

皇帝学习成绩关系国家未来。郡王是班级里不被班主任关注的傻叉富二代。

高蜜和童贯看郡王在台阶上负手而立,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过来凑趣儿道:“待到郎君日后出宫开府时,请苏学士过府畅谈诗文,抵足而眠,就能补偿今日的依依不舍。”“郎君的酱香饼名传京师,有不少人求向娘娘赐下,方才苏大学士回头看您还在这里目送,怕是回去又要写首词,叫海内尽知郎君和他的师生情谊。”

林玄礼微微一笑:“那倒是挺好。”如果有一天我变心,他给我添堵,希望能记住今时今日的情绪,偏不让他去海南岛。他知道两党想要的都是一言堂,这几个月听了不少知识,背了不少作业科目,又一次确定了,宋代名义上是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实际上皇帝在抓紧权力,比唐代更紧。

我祖宗搞得好营销!一招不抑兼并、不杀文官,就让士大夫觉得自己可得意了。这个我得学学。

童贯又赔笑道:“郎君,尚书苏颂还在候着您呢。今日是首日见先生,束脩已经备下了。”

林玄礼又兴奋起来,暗暗握拳,心说我现在的能力和地位,还不足以拨动一个人的未来,只能做一点小小的推动。那么现在,我要去做一件重要的事——我要去苏颂那儿学习中医然后捣鼓出十三香和配比标准的烧烤料,这年头别说十三香了,五香粉都不对。

给老哥和姐妹们搞一套健康饮食,看我怎么将蛋白质+粗粮+大量蔬菜塞进中医理论里。我可以!胡椒炖牛肉是药膳,黄豆猪脚汤也是药膳,当归炖鸡,啤酒烧鸡腿都可以塞进药膳的范畴里。酒可以活血嘛!

苏颂还在政事堂、尚书省中沉迷于数学世界,写写算算,拿起资料看了又看,严肃专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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