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糖葫芦

溪流绕过古亭缓缓流淌,怪石嶙峋,弯延曲折,潺潺流水撞击石头的声响如鸣佩环,声声悦耳。

八角古亭矗立其中,朱红色的亭柱透露出几分古韵。乌瓦卷檐,每个檐角微微向上卷起,在初冬暖阳的倾泻照耀下,积蓄起一汀莹莹华光。

亭内还放着一张通体乌黑的长琴。

赫连澈远远的停下脚步,似有些失神的望向亭中。

“亭后有一条小路,沿着路走便能瞧见沐小将军的茔墓了。”赫连渊也随之停下,对着身旁的月不离道。

月不离闻言轻轻点了下头,行至赫连澈面前,倾身一拜。

随后抬眼看着她,素手抬起,指了指亭中放着的那张琴,又指了指自己。手腕轻转,两只手指在空中作了个行走的手势,最后一指指向亭后。

赫连澈立刻便明白了她的意思,点头道:“沐二小姐随意。”

月不离再次郑重的抬起手,这次臂指竖起,其余四指微握成拳,竖起的指尖向前弯曲了两下。

多谢。

赫连澈微诧,似是有些惊讶于她竟然懂形语。

待她反应过来后,就见月不离已经入了亭中抱起长琴,朝亭后走去。

不似别的茔墓那样周围长满杂草,这里入目是满眼的红色,像是开在奈何桥边的殷红彼岸花,似血染,如朱砂,妩媚妖冶,张扬夺目。

最中间立着一方墓碑,上面镌刻了五个黑深的大字:小将军之墓。

月不离在碑前站定,目光眷恋的扫过碑上的字。

心中似有万语千言想同那人说,可到最后从喉中涌出的只有二字:“哥哥……”

风吹过血染的花,带着些许凉意浮动清冷的裙裾,落至腰间的长发也在风中轻扬。

少女墨发素衣,手抱长琴,眼底映上一抹殷红,渐渐被一层雾气所掩盖,像是朦胧烟雨浸满了思念。

良久,她席地而坐,将手中长琴放于膝上。

小将军最后一次领命出征的时候是极为仓促的。

那日她正坐于石桌旁,撑着下巴听不远处桃树下的白衣将军抚琴。

琴声袅袅,若天籁入耳,却忽听脚步声急促进院,一声“皇上急召将军入宫”让琴声截然而止。

她等到半夜也不见抚琴之人回来,直到第二日,才等到他派来的人给她的回话:前方战事在即,来不及回府与她道别,待下次归来,再同她将未尽之琴弹完。

可是,他食言了。那未尽之琴至今也未完成。

月不离轻轻闭了闭眼,素白的衣袖与深色琴身相触,纤纤素指拨动琴弦--

古亭前,赫连渊一顿。

从亭后流淌出的琴声如同凤凰轻吟,珍珠落玉盘,而后琴音渐渐减低,瞬间似云雾妖娆,在流云之间,鸟鸣声响起。

忽地音色一转,又变得清澈明朗,伴随着溪流击石的声音,从严冬流至阳春。

这是懂琴之人所能达到的最高境界,琴意。

有风吹过赫连澈的发丝,她偏头,声音微哑:“沐二小姐在弹琴?”

闻言,赫连渊回神,朝她点了下头。

一曲终了,余音袅袅绕梁,绵延不绝。月不离指尖动作停下,压弦。

“如此,便不算哥哥食言了。”

那日的未尽之琴,在今日被她亲自弹完。

天色渐昏,华灯初上。落桑城内灯火高张,满城繁华。宽阔的青石街道两边都是店肆摊贩,叫卖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一阵甲胄碰撞的声音突兀的响起,乌泱泱的军队行至街头,顿时驱赶了热闹的气氛,给整条街道带来了一丝紧张氛围。

看见赫连渊等人,领头的青年微微抬手,身后众人立即停下。青年垂首,抱拳朝他们行礼:“参见太子殿下,公主殿下。”

赫连渊颔首,问道:“如此阵仗?发生何事了?”

“启禀太子殿下,丞相大人午时突然暴毙于府中。经太医和监察司查看,似是有刺客潜入丞相府故意杀害。我等正全城搜寻可疑人士。”

闻言,赫连渊狠狠皱起眉,回头对月不离道:“当年之事孤改日再告知。”言罢又朝青年沉声道:“留下几人送公主和沐姑娘回府,其他人随孤来。”

“是!”

又是一阵兵甲碰撞之声,军队跟上为首的太子和都督。

目送他们走后,月不离同赫连澈便与留下的二人朝公主府行去。

“圣女大人!”

远处传来的声音散漫,听着有些不大正经。

几人脚步皆是一顿,抬眼望去。

少年快步走近,长长的马尾随着步伐在身后肆意摆动,一手握着折扇,另一手拿着两根圆滚精致的糖葫芦。

他行至最边上的白衣姑娘面前,笑着对上她的视线。

见状,赫连澈不禁弯了弯唇,偏头看向月不离,“那我便不打扰沐二小姐同故人叙旧了。”

她回首对身后的两人道,“我们先走。”

人群熙熙攘攘,周围人声鼎沸,少年与她四目相对。

他举起手中的糖葫芦,眼里笑意灼灼。

月不离的目光从他脸上移至糖葫芦上。

醒目的红色在眼前张牙舞爪,热烈的就跟他这个人一样,分外惹眼。

她抬眸,平静道:“你怎么来了?”

“我是个大夫,自然是除了寻草药,便是找我的病人了。正好,这里都有。”他的声音清冽好听,在尾音处勾着笑意。

月不离偏开眼。

苏漾敛了敛神色,又道:“我觉得,今日你会不高兴。”

他将一根糖葫芦放至她手上,“虽然你见到了沐小将军,但是你会想起以前的事,故而我猜,你会不高兴。”

笑意淡去,他的话未停,“月不离,这次换我陪你。”

周边吵闹的声音逐渐远去,耳边似乎只剩下这清楚的,直白的一句:月不离,这次换我陪你。

她突然想起,好像苏漾从未喊过她沐阡璃或者沐二小姐。

握着糖葫芦的手指紧了紧,月不离冷声道:“你可知,北然丞相才死于府中不久。”

他们两个刚刚到北然,北然丞相便死于府中。难免不会有人将此事怀疑到他们身上。

月不离是与北然公主一同而来,且与他们兄妹二人一直待在一处,嫌疑自是洗清。

可是苏漾不同,他来北然无人知晓。若是被别人知道他的身份,不论是落尘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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