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佛法与杀人

春雨连绵,下到第二天也没停下。

春三月的葬生山雾气叆叇,一大早墨非就往山梁巨佛雕塑处走,面前是一条青石阶铺的长路,雨润油光。

这青路是千余年前布番国修建的朝圣之路,历经千年仍未毁弃。

他一袭古朴蓝衫,手持折扇,在这片苍然山脉中颇有出尘之感。修行几百年时间,几经易筋换骨,墨圣君如今这幅皮囊可比当是的江城青年洒脱多了。

走出二十多里,山梁之间就看到一尊巨大坐佛塑像的头颅,继续向前则露出坐佛全貌。

佛像以依山而建,面北朝南,高百余丈,下面莲花宝座都有二十五丈,据白骨精说此佛像有“万里第一名刹,十四国圣尊”之称,看到了,便知所言不虚。

与西方如来塑像不同的是,此佛像胸前并无卍字,膝上双掌平摊,头颅微扬,似有俯仰宇宙之势,面目雕刻则透出唯我独尊的气概。

相距还有十里时墨非已经感到一股气势压迫。

来自佛相的压迫。

很壮观啊,他抬头仰望,塑像的头颅已经没入苍茫云海之中。

一个人,一尊巨佛。

在荒芜的大山里对比极为强烈,使墨非显得无尽渺小与卑微,就犹如匍匐于尘埃的蝼蚁。

当!一声悠扬钟声传来,清澈到山壑里翻卷起万丈松涛,经久不绝,但在这涤荡人心的钟声里墨非听出的却是厉鬼夜哭的凄厉,仿佛眼前满脸无边猩红血海。他摸了摸脸,似乎觉得落到脸上的雨水也带着黏稠血腥气。

这么近的距离,即便收敛气息,葬生佛也应该能感觉到墨非,感觉不到也该能看到。

“和尚,还不出来么?”

墨非脸上带笑。

收起了象牙骨折扇,唰的一声,背后猩红色披风已经向天抖开,银亮如雪的神将铠已经被覆在身上。

沉寂了六百多年了,这副跟随墨圣君征战的铠甲与披风在重见天日时、迸发出一阵炽烈光芒,上烛霄汉,他漫不经心的脸也恢复了曾经淡漠。

“胆子不小啊。”一个沙哑而低沉的声音从如丝弱雨中传来。

声音响起时周围环境已经变幻。

墨非不知怎的落到了佛像手掌里,那佛像则变得更加庞大,他站在佛像的掌心里,只见佛像手指就有百米高,掌纹都像是宽阔的沟壑。

咔嚓一声,掌纹忽然裂开,从缝隙中翻涌起犹如岩浆般的血液。

“墨重明,你罪孽深重,本尊今以掌中血海熔化他血肉,定让你坠入阿鼻地狱、沉沦苦海。”

阿弥陀佛——

佛掌中化为猩红血海。

黏稠的血液逐渐没过墨非膝盖,同时可以看到他的铠甲迅速腐朽,露出的小腿被血液腐蚀,变成森白而干枯的骨骼。一具具骷颅从掌纹缝隙中爬出来,拉扯着他的身体,似乎要把的拉进血海之中。

佛经言凡大奸大恶之人,无一功德在身,不闻佛法者,必使入阿鼻地狱受八万四千种苦。

这便是血罪汪洋海!

但墨圣君并没有因此惊慌,只是伸出手指点在一具骷颅的骷颅脑袋上,旋即就见一道裂隙出现,这道裂隙迅速蔓延,像是蜘蛛网般蔓延到掌中佛国,蔓延到整尊佛将。

“这见面礼真不怎么样!”他手掌一握,裂隙随之齐齐一震,然后便庞大的佛像便像镜子般轰然破碎。

天光漏了出来。

巨大的佛像不过是幻境而已。

像这种幻境,在被镇压那六百年承受“红莲那落迦”焚烧时,他见过没有一万次、也有八千次,到现在觉得很低级了。

不过这时正主葬生佛已经出现,穿了一身黑色麻衣,手里提着一柄刀,那刀的刀柄是由人手臂打造,看起来诡异异常。葬生佛身材不高,有些瘦,脸上皮肤干皱犹如树皮,猩红色眼睛,与西方教哪些神佛的慈悲形象截然相反,像是真正的魔头。

他阴测测地打量墨非:“来的正好啊,本尊带你入我杀生佛道。”

“你是葬生佛?”

“本尊正是!”

墨非微微点头,这秃驴果然与西方教神佛大不相同。

西方教神佛不管背地如何,但表面上都是一副普度众生的慈悲法相,佛光佛轮雍容华贵,葬生佛就没有佛光,萦绕在他背后只是一股澎湃杀机。他就像是屠戮天下人的屠夫,似乎不加掩饰。

“杀生证佛,杀三十六万五千四百一七人。秃驴,你的手笔很大啊。”

葬生佛拱了拱身体站着,苍老的脸上泛起赤忱之色道:“世人愚昧,多灾多杀,欲先普渡世人脱离苦海便要先杀世人,证我无边佛法。若我佛法成,则成凡人度世之舟。”

“高论,不过总结一下就是杀人练功呗。

墨非捏着下巴笑道,“秃驴,我以为西天如来已经够虚伪了,但见了你以后觉得他远不如你,善哉善哉。”

“不闻我法者,多说无益,本尊先杀你、再普度你。”

“这话的意思应该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吧?秃驴,你鼓弄玄虚这方面还跟西方教的神佛是一样的,但在我面前就不必了,我今儿就是来砍你这秃驴的脑袋。”

葬生佛单掌行礼道:“阿弥陀佛,我法成之后视众生皆为佛,我法成之前视众生皆为魔,今我法未成见你入魔,便要以刀斩魔、以证我法。”

阿弥陀佛!葬生佛升入空中,盘坐于巨佛塑像胸前的正中央,同时座下升起了一尊黑色的九品莲花宝座。

一堆歪理邪说之后,这秃驴也终于要动真格的了,通过刚才的幻境试探他已经知道墨非实力不弱,要想斩之政法怕是要费点心思。需要说明的是,他可以无任何理由的杀人,因为他对“杀生证佛”之理无比的坚定与赤忱。

佛法八万四千门,与道教八万四千旁门想对应,杀生证佛有何不可?

“秃驴,来吧。”墨非仰头道。

“要小心点,这秃驴的境界不低。以西方教的规制来说,莲花宝座共有十三品,他能座九品莲花宝座应该有初级大罗金仙的实力了,这可是你第一真正正面跟大罗金仙交锋。”系统之灵提醒道。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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