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 插部伏击建部

第222章 插部伏击建部

塞外。

充满着一股萧瑟,肃穆的气息。

进入十一月后,北风一日比一日寒,最终在这一日下起了雪,这场雪比京畿的雪来的早上许多。而这草原上的第一场雪就这样下了一夜,只第二日便把稀疏的树木染上白霜,而地上枯草如同披上一层白银霜甲。

大安口和洪山口两个边隘之外,一支草原大军踩着十分浅显的雪迹正在虎视眈眈。

十一月中的这场小雪只下了一夜,以至于温度并没有来得及正式入冬,所以雪花飘零过后,反而导致落地的雪花容易结冰融化,使得周遭温度更加寒冷彻骨。

而今日天气良好,并没有再下雪,只刮了寒冷的北风,配合着地上湿滑的地面,让整个大军都有些陷入糟糕的境地。

这种时候打仗,简直就是要命的烂仗。

山坡之上,林丹汗背着风警惕的看着大明方向,他的位置处于三十里外大安口、洪山口的中间,他还往这两个隘口放了数十支岗哨盯着隘口的一举一动,但凡这两个隘口有任何异动,他便可以带着儿郎们顷刻间赶到。

“一连五天了。”

林丹汗面色虽然如常,但是语气已经蕴含愤怒了。

他没有去看旁边的张宗衡,只看着慢慢融化的白地说道:“说好建奴军已经被大明军队击溃,为何现在还没有出来?!昨夜又下了一夜的初雪,我的儿郎们可有些顶不住了!这次出征,我可没有想过要枯等如此之久!”

相比起等的焦急的林丹汗,大同巡抚张宗衡显然更沉得住气。

大同巡抚张宗衡缓声说道:“大汗又何必着急?来自关内的塘报向来未断,先前大同总兵满桂占据了龙井关隘时,您又不是不知道,眼下建奴被明军困于关内,围而歼之,虽说溃兵突出来部分,但毕竟是溃军,也是需要时日不是?莫不是临头了,大汗反而畏战?”

林丹汗冷哼一声,满脸不屑的说道:“我会畏战?”

大同巡抚张宗衡道:“大汗既然不畏战,耐心一些不就行了。”

林丹汗说道:“说得轻巧,我五万儿郎放下生计随军出来,可是没有想过要等这么久,衣物单薄、马匹受冻,粮食也吃不了多久,再这样下去,我只说一句,届时围堵不成,大明也得按照承诺恢复市赏。”

张宗衡眼皮跳了跳,合着这插酋现在就已经为打不过建奴作打算了。

这是打算出工不出力么?

不过也是,以插部偷奸耍滑的习性,哪有什么事情干不出来?

面对自己的仇敌出工不出力,然后获取大明的市赏,虽说匪夷所思,但对方并非不可能做。

意识到有这个可能,他只有提醒林丹汗:“插部年前可是遭遇过建奴兵侵袭,原先臣服于您的部落都归了建奴,无论如何,您与建奴说上一句血海深仇都不为过,眼下大明围困建奴兵于关内,正是痛打落水狗之时,大汗何以妄自菲薄?错过这次良机,大汗不怕梦里把大腿拍肿么?”

“而且,我们陛下对您要求亦是不高,也知道您部落内这两年来遭遇天灾,灾祸不断,只要求您出兵,只要您尽力而为,我自然也会秉公而报,不过想来以大汗您的实力,追打区区的丧家之犬,必然无碍。”

张宗衡言下之意也很明显了,他会作为督战一直看着,正常打还好,但是你要是奔着保存实力,收着打,那届时丢脸的就不知道是谁了。

林丹汗沉默了一下。

其实说实话,在先前听闻建奴入关时,他是兴奋的。

他的第一个念头便是也随之从大同的关隘入关,趁机劫掠一番,好缓解部落的粮食之危。

但同时又不太敢,因为眼下他又正在和大明谈恢复市赏,一旦他这时候出兵,市赏那便别想,而他出兵一旦不顺,被明军隔绝于城隘之外的话,那就是劫掠不成,反而彻底弄砸了市赏的洽谈。

这种情况下,他反而不敢轻举妄动。

反倒是这会儿大同的巡抚竟然亲身赴会,劝说他前往哈部这边塞外围堵。

在权衡两边实力之后,林丹汗决定倒向大明,出兵去围堵一下子自己的仇敌。

但是饶是如此,他仍旧有些担心大明不是建奴的对手。

尽管近来来自大明的捷报频频。

但他心思仍旧报以怀疑和忐忑。

建奴很强大,从先前对方拉着其他部落打的自己毫无还手之力就可见一斑。

尽管他不服气,但是也仍觉得需要小心应对。

就在这时候,忽然张宗衡那边的士卒疾步而来。

竟又是一封来自关内的塘报。

“黄……黄台吉在大明皇帝亲征下被擒了?”

塘报的内容十分简单。

却震惊了包括张宗衡在内的明军将领和插部林丹汗与插部将领们。

林丹汗忍不住询问:“此事可是真的?”

张宗衡此时内心也是惊诧无比,他也根本难以想象在关内的陛下究竟是如何做到万军从中擒获奴酋的。

但此时见林丹汗惊慌来问,他反而轻咳两声,装作一副很正常的样子说道:“这是塘报,自然是真。”

此时张宗衡冷静的样子,反而给了其他人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

林丹汗赶紧询问:“是怎么做到的?”

此言一出,不管是明军将领,还是插部将领听完头领这句话的翻译后,也都纷纷看向张宗衡,期待他的回答。

这我哪知道?!

塘报又没有细写!

但面对着这么多期翼的目光,张宗衡咳了两声,便自己编了一个看法。

“具体大体不知,但料想必然是火器。”

“火器?”

刘宗衡此言又引得周围惊疑不断。

火器并不是什么稀奇玩意,大家多少都见过,这种东西威力是有,但是真算得上多强么?连黄台吉都能给擒住?

一插部将领听完翻译后皱眉说道:“火器真的有这么好吗?是不是明军火器又精进了?”

将领的话通过翻译说出来,张宗衡却笑了笑。

事关国家重器,他怎么可能泄露更多?

何况,他又不在关内,没有亲眼目睹皇上亲征之威,知道的也不够详细,便是说也说不了什么出来,更别提他并不想在这些人面前说太多,便是自己看法也不想透露。

“这便是不得而知的秘密,除非是大明的友邦,或是大明的敌人才能见识。”

林丹汗肃然说道:“莫不是我们还不算大明的友邦?而今我们替大明出兵……”

张宗衡直接打断了林丹汗的话,他说道:“大汗此言谬论,您怎么是为大明出兵?您与建奴血海深仇,不正应当趁机歼之?您是为您的子民出兵!”

林丹汗沉默了一下,说道:“那你直说,怎么样才能成为大明的友邦?”

张宗衡说道:“很简单,只需要您此战尽力,那我自然会秉公相报,届时皇上若想给您恢复市赏,总要签订契约,签订契约后,自然便是友邦。”

林丹汗没有说话了。

他确实迫切想了解黄台吉到底是怎么被大明给击败的。

因为黄台吉的强大,他是亲身经历,那么大明究竟是用了什么法子来击败黄台吉的,这个很关键,因为他不太相信以当今大明军队的实力能够做到。

倘若真是火器,那大明就太值得忌惮了。

这让他内心无比警惕。

日后若是再想侵入大明边界,怕是十分艰难了。

这迫使他诞生了非常急迫的危机感。

以至于他都有些心不在焉。

而就在此时,忽然又有士卒前来。

是布置盯哨的哨探。

赫然是洪山口、大安口有了动静!

……

金军在穿过了三屯营的封堵之后,便迅速兵分两军,以岳托为首将的左军,直往他阿玛代善驻守的大安口。

右军则是莽古尔泰为首将,直往多尔衮兄弟驻守的洪山口。

双方约好一旦出关,当即合兵汇合。

而岳托的行军亦是十分顺畅。

沿途试图阻拦的明军并不堪用,虽然金军全军都饥饿疲乏,在全军上下更是笼罩上了一层比失利更惨重的败军气氛,这种气氛是岳托记事起从未出现过的,他知道这必然是和大汗黄台吉本部被消灭的消息传来有关,这也使得全军战意几乎全无,但是饶是如此,沿途的明军仍旧被一冲即溃,毫无阻挡之力。

甚至有些明军主动溃逃,连迎战的勇气都没有。

就这样,岳托十分顺利的引军入了关隘城内。

时隔多日,他总算再次见到了自己的父亲代善,代善也是满脸疲惫。

自从遵化被洪承畴围住,他兵马实在太少,自遵化而逃,来到了大安口与驻守此地的劳萨汇合,才止住溃势,重振旗鼓后才逐渐打退围攻的明军,也算得上是一路疾苦。

而在见到父亲如此疲惫,联想到自身情况,一时之间,岳托都忍不住双眼通红,跪倒在代善面前。

“大汗真的被明军抓住了?”

代善神色间仍然难以置信。

岳托呜咽颌首,好一会儿才道:“消息是自后方传来,明军趁势追击,大汗并无突出重围汇合,要么已经身死殉国,要么便是被明军所擒,落于大明皇帝之手。”

代善怔了一下,旋即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好一会儿,他才强打起精神,道:“这都是他的选择……他本不必如此。”

岳托痛哭流涕,道:“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让大汗如此,我应当强烈阻止他。”

“阻止不了的。”代善声音也带了几丝沙哑,“他这是在为这次出征负责,这次失利后果太严重了,他这是想以身负责此次战事失利,但是他也不想想,就是他回到大金,面临大金重重危机,但是没了他,大金不也会面临四分五裂?他可有说传位于谁?”

“多尔衮。”

听到这个名字,代善并不诧异,而是冷笑一声:“果然如此,大汗就是死活都不愿意我做大汗。”

“阿玛!”岳托有些惊骇的看向代善。

这几乎是他第一次见到代善如此露出野心。

代善却摇头说道:“我自有分寸,若非如此,我岂会一直屈居大汗之下?一切不过也都是为了大金,为了大金,我愿意屈服于他,只要大金越来越好,只要大金能继续壮大,我做不做大汗我都无怨,但是我见不得庸人坐上那个位置。”

岳托顿时急了:“阿玛!眼下……”

代善直接打断了儿子的话,他说道:“我知道眼下危机尚在,并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大金的根基在于此,且先固城歇一歇,歇完口气,马上出关,一切且先归盛京再言。”

岳托连连点头。

尽管心中仍旧忐忑,但想到那都是之后的事情,便赶紧说道:“且要警惕明军追击……阻拦的明军并非明军主力……明军主力拥有我们从未见过的庞大火器……”

代善沉默了一下,说道:“尽管我没有参与这次战斗,但我也听说了明军火器很是刚猛,据说造了相当多的火炮,且不再挂在城墙之上,这说明大明确切是用火炮击溃了我们。但!我从你的语气中听到了更让我惊讶的东西,那便是你的胆气也在这一战中打没了。”

岳托愣了一下:“阿玛……”

代善道:“不止是你!还有其他旗丁!你们的胆气都不复先前,简直就是一群溃兵!”

“自这一战后,你们哪里还有入关时的半分?我知道,这都是因为战输了,也是因为大汗断后没有回来,你们像是失去了主心骨!但这不是原因!我们不是没有输过,为什么要像这样?”

“正所谓,哪里越挫越勇!既然输于明军,那便应当再寻明军把士气打回来,不然如此拖回到大金,也迟早会越来越厌战,越来越不敢战!”

岳托愕然,道:“找明军?您要回头寻明军打?”

“不!哪里需要去找明军?”代善斩钉截铁道,“便在此地等着明军来!打他们一次,再从容出关!其战意、自信必能回来!待会便集合全军,我要对他们训话!”

结果代善话一说完,岳托眼睛更红了,直接抱着代善的腿恳求。

“阿玛!不可!万万不可啊!”

代善皱眉道:“有何不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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