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时年原本这周心情挺好的,联考成绩不错，又和虞禾又解决了李景明这个老大难问题，心情很是愉悦。
周末,柴萍有一个重要会议，没时间来接她下课,于是想着在金牌班补完课后,去便利店探望努力工作的女朋友。
王敬这段时间总是三番两次单独让她留下补课,不过鹿时年表面是答应,心里早就骂了这个人渣八百多遍了，今天刚准备走人,又被叫住留下。
鹿时年深吸一口气，转身露出个甜甜的笑容,“王老师，您今天又要给我开小灶吗？”
王敬声音温和，“嗯，虽然这段时间你的成绩有了很大的提高，但是基础性的知识仍然不够牢固，所以今天我打算帮你讲解一下高一、高二知识点。”
鹿时年乖巧地点点头，“那真是太谢谢老师。”
王敬伸手扶了一下眼镜，微微一笑，“不用谢,看到你进步，老师是很为你高兴的。”
这个笑容堪称完美,一个为学生成绩提高而感到骄傲的好老师形象跃然纸上,但鹿时年想到在这样温良外表下的所做作为，就是一阵毛骨悚然。
“这个教室待会儿还有其他老师要来上课，先去我的办公室里吧。”王敬说道。
鹿时年也笑,“好啊。”
王敬作为资深老师，在这一层楼里有一个独立的办公室，布局与普通办公室无异，不同的是这里有一个很大的书架，摆满了他收藏的书，让人一进来，就觉得这儿的主人是一个学识渊博的人。
“我准备一套基础试卷，题目不多，但都是我为你特意找到的好题，你先做完，不会的题目可以放到一边，待会儿我给你讲解。”
王敬拉了一张椅子放在他位置的旁边，鹿时年抬头望了一眼摄像头，趁着从书包里拿笔的时候，把某样东西放进了口袋里。
在写试卷的过程时，鹿时年能明显地感受到王敬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上停留，她抬眼看了他一眼。
王敬直勾勾地望着她，“怎么了？”
“没事。”鹿时年顿了一下，垂下头继续写题。
以往王敬顶多是在讲题过程中摸一下她的手，却从不会用这么不加掩饰，堪称猥琐的眼神看向她，好似在端详自己亲自选中的猎物，她隐隐约约感受到不对劲。
半个小时后，鹿时年把一张试卷写完，王敬批改好给她讲题，讲着讲着手就移到她的手上。
鹿时年皱了一下眉，把手撤开。
王敬说道，“时年，你很好看。”
鹿时年吓得手一抖，笔啪嗒掉到了地上。
王敬笑了一声，“老师只是突然想夸夸你，难道没有人这么夸过你吗？”
见鹿时年垂着眸不说话，王敬弯下腰捡起笔，放到她的手边，“我听班上其他同学说你不怎么和他们聊天，都自己一个人坐在后面，你是不喜欢他们吗？”
鹿时年轻声说道，“没有，是他们讨厌我。”
王敬语气温柔，“是
吗，但是老师是很喜欢你的。”
鹿时年沉默不语，嘴巴紧紧抿起，表情似乎是有点害羞。
王敬注意到，手再次摸到她的手上，“不要害怕，老师就是表达一下对你的喜欢，我知道你是一个好学认真的好孩子，你妈妈给了你很大压力吧。”
鹿时年：“嗯。”
王敬站起身，绕到她的身后，两只手撑在两边的桌沿上，“老师一直是相信你可以的。”
他很久没有那么兴奋了，等了这么久终于可以下手了，乖巧，自卑，被孤立等等不完美的因素在她身上，让她成为了一个完美的猎物。
不枉他一直伪装，精心准备。
并且，他清楚地知道有这样有优渥家世的都是自尊心很强的女生，就算失败了，她也不敢告诉其他人自己的经历，只会被自己的羞耻心困住，装作正正常常的样子。
鹿时年怯生生地问，“老师，你要干嘛？”
王敬笑道，“我想抱抱你，做些让人高兴的事情。”
鹿时年用力推开王敬的胳膊，挣脱开他的束缚，慌慌张张往旁边走了几步，与他拉开了距离。
王敬直起身，依旧是笑着，“不要害怕，老师很温柔的。”
鹿时年抬眼，看向他问道，“老师，你知道波伏娃吗？”
王敬挑了一眉，“什么？”
“波伏娃在《第二性》中说过，定义和区分女人的参照物是男人，而定义和区分男人的参照物却不是女人。女人是附属的人，是次要者，而男人是主体、是绝对。”鹿时年说，“老师，你是不是也是这么想的？”
王敬说，“老师当然不是。”
鹿时年直视着他的眼睛，很轻的说道，“不，你不仅这么想，你也清楚的知道教师在学生面前是占权威地位的，所以你利用这种差距去诱导学生，以强迫、占有来彰显着自己作为‘男人’的能力，你享受着在权力下折磨女孩的痛苦。”
“闭嘴。”王敬脸色微变，意识到自己失态后，深吸了一口气。
鹿时年轻笑一声，继续说道，“当着老师，却不做人事，这满墙的圣贤书也装不了你的卑贱下流。”
“原来刚刚你都是装的。”王敬抬手解开衣领，扯住嘴角朝她笑着，眼底掠过一抹鹰隼般的戾气，之前儒雅谦逊的气质荡然无存。
鹿时年看得头皮发麻，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手伸进口袋里。
“说我卑贱下流，那你要试试吗？”王敬一步步地朝她走过来，脸庞因为极度兴奋变得扭曲，“来啊，别怕。”
——
柴萍和鹿振鸿急匆匆赶到医院的时候，走廊里来检查的人并不多，大都是男性。
走廊尽头，鹿时年正坐在病房前的长椅上玩手机。
柴萍走到她的面前，居高临下望着她，“王老师怎么样了？”
鹿时年回道，“在里面做检查，一会儿就出来了。”
柴萍沉默了一下，问道，“他受伤和你有关系
吗？”
鹿时年猛然抬头看她一眼，“什么？”
而后后知后觉，没错呀，两个人进医院，一个在里面，一个在外面，首先要怀疑的就是她呀。
跟上一世柴萍质问她的场面一模一样，唯一的不同就是，她当时在家，而不是在医院，柴萍也没有问和她有没有关系，而是直接盖棺定论认为她在撒谎，打了她一顿，硬生生把她拉着去道歉。
柴女士永远都会站在最客观的角度去评判，无论你是不是她的孩子，她只会相信证据，从某种程度上她比鹿振鸿更适合当一个法官。
“跟你有没有关系？”柴萍又问道。
鹿时年嘲弄一笑，“有关系，我一脚踹的。”
柴萍脸立刻沉下，肃然道，“鹿时年！这是你的老师，有没有一点尊师之道。”
鹿振鸿拉住柴萍的胳膊，劝说道，“不要着急，你先听女儿说说是什么情况。”
柴萍直接问道，“你说清楚，到底什么情况？”
“年年，你好好和妈妈说一下是什么情况，你妈也就是太着急了。”鹿振鸿说。
鹿时年声音轻松，“他总是让我做题目，我觉得很烦，看他不顺眼，因此一个瘦弱无比的大男人被我这个身强体壮的女生一脚踹进了医院里，就这个情况，我是不是特厉害。”
听出她语气中的玩笑，柴萍皱眉，不满道，“鹿时年，你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我好好说了。”鹿时年面无表情说道。
她不明白为什么柴萍在出事的时候，首先就是指责她，而不是问问她的想法和缘由，凭什么一点信任都不给她。
四周空气忽然就冷了下来，柴萍脸色变得特别难看，隐约有要发作的架势。
鹿振鸿伸手握住她的手，安抚道，“阿萍，这是医院，有什么事情回家再说，我们先看看王老师的情况。”
鹿时年不再说话，低头重新打开手机，屏幕显示的是聊天界面。
【一株苗：晚饭吃了吗？】
鹿时年闻着空气中的酒精味道，打字回复。
【一只鹿：我早吃过了，你呢？忙得都没时间吃饭吧？】
【一株苗：今天客人很少，等会儿去吃饭。】
消息发出不到一分钟，走廊另一头走来两个警察，其中一个问道，“谁是鹿时年？”
鹿时年站起身，“我。”
“是你报得警吗？”
“是我报警的。”
警察拿着本子，边写边问道，“你举报XXX区辅导班的老师王敬猥亵学生，是否有确凿的证据？”
柴萍和鹿振鸿同时看向她，脸上满是错愕。
“有。”
鹿时年从书包里拿出录音笔，又调出手机的相册，“监控视频，录音，还有，我自己。”
简单的说明了一下情况，鹿时年就被警车拉走了，这还是鹿时年头一次坐上警察，上辈子都没有过这个待遇。
到了警察局
里，
把录音完完整整放了一遍，
王敬的声音一点点从录音笔里放出。
“老师是很喜欢你”
“我想抱抱你，做些让人高兴的事情”
柴萍脸色变得铁青，鹿振鸿气得背过了身，而鹿时年终是忍不住，捂着胃跑进厕所，对着马桶是一阵剧烈的呕吐。
身后是柴萍焦急的声音，“时年，你还好吗？”
“还好....”鹿时年刚回完，胃部又是一阵止不住的恶心。
“时年，我进来看看你。”
“不用进来，我自己可以。”鹿时年制止道。
等到胃里没有什么东西能吐出来后，她转身到水池边开始洗脸，水脸往脸上泼了几下，才稍稍缓过一点。
门虚掩着，透过一条缝，外面的谈话声钻进厕所内。
“我鹿振鸿是老了，但不是死了。”鹿振鸿沉声说道，“王局长，教师是一份神圣的职业，如果抱着恶意和不良的心思去做，就是对这份职业的侮辱。这个老师师德沦陷，他竟然敢对我的女儿做出这种无耻的事情，没有底线，枉为教师，枉为人！”
柴萍：“查，一定要查到底，这样人品败坏的人肯定不是只有这一次犯罪，我希望王局长，你多上点心，时年小时候你也是抱过的，不能受这样的委屈，名誉清白对于一个女孩子是多么重要。”
“你们放心，这件事情我一定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解决，而且我保证不会暴露时年的身份信息。”
鹿振鸿和柴萍显然是气坏了，声音没有往常的平稳，两个人明显都压抑着怒火。
鹿时年默默听着，提着的心慢慢放下。
从王敬第一次摸她的手后，她就开始规划着怎么把这人送进牢里，每一次王敬单独找她补课，她都会把录音笔打开。
不过光凭几句简单的对话，根本不能让王敬构成犯罪，想让他触碰红线，她就必须让他说出具有性暗示的语言，再做出点身体接触。
她为此特意表现出温顺的样子，他才慢慢上钩说出那些恶心人的话，不过她没那么傻，光凭自己肯定弄不过王敬。
原本她电击棒都准备好了，可真没想到王敬这么脆弱，她胡乱一脚踹过去就蔫了。
也是后来，她才知道王敬以前那里就受过伤，正是身体上的缺陷，才会让他的心理变得扭曲。
这事情的确有很大的风险，稍有差错，自己就完了，但鹿时年也是没有办法了，她要不这么做，上辈子被王敬逼得跳楼自杀的女孩子就要出现了。
她不能真的眼睁睁看着事情再上演一次，王敬这种人渣就该下地狱，好在事情进展的很顺利，只要肯开始调查，王敬那些破事能让他进局子里呆个十几年。
靠。
十几年，还是让他好过了，这人渣应该阉了才对。
鹿时年从厕所里走出来，他们谈话也差不多结束了，鹿振鸿对她说剩下的事情她都不用管了，全都交给他们。
柴萍轻轻叹了声气，语气很柔和，
“为什么之前不和我说，如果你告诉妈妈，妈妈一定会帮你解决这件事情。”
“我说了，你会相信吗？”
鹿时年笃定地说道，“你不会相信的。”
因为我曾经试过，经历过。
柴萍沉默了很长时间，说道，“你刚刚吐得很厉害，我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
“不用了，我很好。”
鹿时年知道柴萍是愧疚的，可她的威严、固执，不会允许让她说对不起这三个字，她只会用另一种方式补偿你，告诉你，她这么做都是有原因的，你要谅解她，如果你不懂，她会逼着让你明白。
柴萍说，“还是要去一趟医院检查，不然我和你爸爸不会放心的。”
此时此刻，鹿时年并不想去明白，她坐在这里如坐针毡，突然有一种想离开这里，想不顾一切挣脱束缚，往外跑地冲动，即使她身上并没有被绳索捆住。
“我不想去，只想去外面透口气。”
鹿时年站了起来，欲往外走，柴萍叫住她，“时年，听妈妈的话。”
“我等会儿自己回家。”鹿时年闭着眼睛吸了一口气，继续往前面走。
“时年——”
鹿振鸿抽了一口烟，拉住柴萍，“你就让孩子出去透透气，今天发生这种事情，她心里能不难受吗，由她去吧。”
“鹿振鸿，这个时候孩子一个人出门，多危险你不知道吗？平时一遇到孩子的事情，就躲着远远的，现在倒是管上了，好人全让你做了。如果你之前把你的破案子放一放，好好关心女儿，今天这种事情可能就不会发生。”
“阿萍，我知道这件事你心里有气，这件事情我一定会让王敬付出代价。时年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也不是我们想管就管得了的。”
“你说得轻松，不管行吗？以时年的性格，不管那可真就是完了。”
“怎么会完了？她再怎么错，也会有我们给她兜底。”
鹿时年没有听他们在说什么，一头冲出警察局，扑面而来的晚风吹得她浑身舒畅。
夜晚的街道依旧热闹，便利店门口停了一辆货车，两三个穿着条纹制服的员工正从车子上卸货、搬货。
鹿时年在出租车上便看见了虞禾，下车后，脑子来不及思考任何东西，飞快地朝她跑过去。
虞禾弯腰放下货，刚直起身子，忽然侧过头看见了她，然后顿在原地。
鹿时年直直地扑进了虞禾的怀里，后者一脸错愕，下意识地张开手搂住她，被她撞得往后退了两三步，终究是没有抗下强大的冲击力，双双倒在了地上。
鹿时年半个人压在她的身上，两只手紧紧地环住她的脖颈，鼻息扑在她的耳后，“虞禾，好想你啊。”
搬货的大哥一回头，看着这副场景，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你们在搞什么？”
虞禾僵着身子，说道，“鹿时年，快起来。”
鹿时年摇头，“不要。”
“有人在看着。”虞禾叹气。
“那再抱三秒。”鹿时年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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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一”
时间一到，鹿时年说话算话，松开手从虞禾身上爬起来，并且伸手拉了一下她。
老板姐姐从店里走出来，笑着说道，“虞禾，你朋友可真是热情，我在里面就看着你朋友往你身上扑。”
“嗯。”虞禾拍了一下身上的灰，看向她。
女孩双手背在身后，眼眶有点不易察觉的红，“不好意思啊。”
老板姐姐十分贴心地说道，“那你先休息一下，去找你朋友玩吧，这货物也没多少了，你待会儿再过来。”
虞禾说道，“好，谢谢姐姐。”
鹿时年点了下头，“谢谢姐姐，我待会儿一定把虞禾安全再送回来。”
老板姐姐笑笑，“好啊。”
路灯下的人影摇曳，虞禾拉着鹿时年拐到小巷口里，朝她说道，“来，抱。”
鹿时年愣了一下，张开手抱过去，脑袋埋进她的肩窝里，手臂牢牢地固在她腰上，一动不动地抱着。
虞禾把鹿时年散在后背的头发理了理，问出第一个问题，“怎么了？”
鹿时年说，“没事，我就是想你了，专门过来要抱抱的。”
虞禾却没信她的话，低声问道，“怎么不高兴了？”
鹿时年闭了闭眼睛，声音很闷，“没有不高兴。”
“骗子。”虞禾说。
鹿时年承认，“嗯，我是。”
虞禾揉了揉她的脑袋，似乎有些无奈，“你不是。”
这一揉，鹿时年没绷住，眼泪一点不受控制往外流。
今天从头到尾她再慌乱，再难受，都没想过掉个眼泪，但见到虞禾的一眼，她就差点没忍住，而现在更不用说了，眼泪跟断了线一样往外流，把虞禾肩膀那块都给濡湿了。
虞禾沉默地偏过脸，在她的头发上吻了一下。
终于明白了在她哭的时候，鹿时年说的心疼是何种疼法，这种滋味很不好受。
她现在不想问发生什么了，就想抱着她。
鹿时年哭过的声音有点哑，“我今天为民除害了。”
“嗯，很厉害。”虞禾说，“鹿英雄。”
鹿时年被这个称呼弄得又哭又笑，“不带你这样哄我高兴的。”
“我不会，你教我。”
“不想教。”
“嗯，我自己学。”
两个人心脏贴得很近，仿佛在同步跳动。
鹿时年稍稍退开一点，直视着她的眼睛，“虞禾，你还没有回复我。”
虞禾抬起手，指尖轻轻地擦过她泛红的脸颊，“嗯，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