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禾走得只是比往常快了点,脸上没任何表情，随便换个人，都不会认为虞禾心情不好。
但鹿时年偏偏就能十分确定,虞禾心情不好,甚至还有点生气。
怎么就生气了？
鹿时年犯起疑惑，最近虞禾心情阴晴不定的,问起来又什么都不说。
这样她有点难受。
不,是很难受,现在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虽是心里难受,鹿时年还是问道，“你心情不好？”
虞禾说道，“没有。”
意料之中的回答。
这次鹿时年没有再去追问,只是轻声问道，“你水还要吗？”
她看过来。
就这一瞬，鹿时年又被看心虚了。
虞禾：“谁买的？”
鹿时年微讶,“当然是我买的。”
虞禾：“我要。”
到了教室后，一堆人围上来问他们表演的怎么样,教室顿时里叽叽喳喳吵成一窝。
鹿时年刚坐下没多久，感觉身边椅子往后一挪，虞禾起身走了出去。前面几个人以为打扰虞禾学习了,立马作鸟兽散,换到其他位置聊天。
虞禾盯着空荡荡的墙面看了一会儿，然后抬手揉了揉眉心。
她捧了水洗了把脸，清水冰凉，把内心的燥气压下去了一点。虞禾闭着眼睛，眼前忽然浮现在阳台看到的楼下情形，看见了鹿时年在和她妈妈打电话。
以及,她和李景明。
他们谈笑风声，站在一起如此般配。
她知道她最近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时候越来越多了。
发梢上的水珠一滴一滴落下，顺着额角滑进眼睛里，发涩难耐。
镜子中的虞禾眼眶湿漉漉的，盯着看了良久，她微垂下头，很小声说道，“别吓坏她了。”
鹿时年原以为虞禾中午过后，心情会变好点，结果一下午虞禾都是闷闷的状态。
虽说和她说话都会有回应，但就是能感觉到她那点不高兴的情绪。
讲课声和电风扇旋转的声音交织在一块，鹿时听得有点心烦。
最后一节是体育课，因为天气太热，体育老师只是点了个名，就解散了，没让他们跑圈了。
舒晴原想着让他们再去舞蹈房练练，但今天的一轮筛选结果没出，大伙儿都没心思继续练，便放弃了这个想法。
于晶晶擦了擦脖颈上的汗，提议道，“热死了，我们去学校外奶茶店坐着，吹空调吧。”
舒晴问，“这不算逃课吧？”
于晶晶：“都解散了，不算逃课，而且我看班上已经有人出去了。”
“那我可以。”
于晶晶看向鹿时年，“你和虞学霸去吗？”
“我可以。”鹿时年问虞禾，“你呢？”
虞禾：“嗯。”
这个时候没正式放学，奶茶店里人很少，大都点完奶茶提着走
，也就几个人坐在里面。
她们点完奶茶，挑了个最里面的位置坐着。
舒晴咬着吸管，还在担心筛选结果，“你说我们通过几率大吗？”
于晶晶说，“挺大的，因为我看见前面有比我们更差的。”
舒晴：“为啥不和好的比？”
于晶晶：“非要我说实话吗？”
“我们也不差，好吗？”舒晴不满地说道，“班长，来，你说说看。”
突然被点名，鹿时年从手机抬起头，“嗯？”
舒晴解释道，“我们在讨论，我们表演结果如何？”
“哦....我觉得通过的概率挺大的。”鹿时年说道。
“你干嘛呢，怎么不听我们讲话。”于晶晶凑过去，朝她手机上一看，顿时哀嚎道，“你怎么还偷着背单词呢？”
鹿时年把背词软件亮了出来，“我是光明正大的背。”
“要我说，你被虞学霸带着跑了。”于晶晶指了指在写作业的虞禾，愤愤地说道，“你俩不愧是同桌。”
鹿时年没接这茬子话，垂着头，继续单词打卡大业。
虞禾从一开始就没加入话题。
于晶晶看看鹿时年，又看看虞禾，“咦”了一声，胳膊悄悄推了推舒晴，“她俩不对劲。”
舒晴小声附议，“我也觉得。”
在这种氛围待了一会儿，于晶晶率先受不了，决定让这两个人自生自灭了，“不想和两个书呆子共处一室，舒晴，我俩去买晚饭去，今天不吃食堂，吃顿好的。”
“行，gg。”
两个人一走，桌子上就剩下了鹿时年和虞禾了。
空调机扇呼呼作响，两个人安安静静地做着自己手上的事情。
最后一个单词打卡完成，屏幕显示了一个大大的绿勾。
鹿时年灭了手机屏幕抬起头，看了眼虞禾，“你晚上吃什么？”
虞禾笔上的速度放慢了点，“不知道。”
“炒河粉，行吗？”
“可以。”
鹿时年把身子靠在椅子上，轻轻阖上眼。
她一向冷静自持的好朋友最近情绪不稳定，作为朋友，她不能自己先呕上气了，总得弄清楚缘由。
给好朋友提供有效的情绪价值，这才是她该做的事情。
在一通分析中，鹿时年舒畅了。
睁开眼睛，正欲找虞禾搭话，却听见料理台那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老板，一杯珍珠奶茶，珍珠要多一点玩，七分糖。”
鹿时年闻声望过去，料理台前站着的是绿毛，不对，现在已经变成黑毛了。
池璇和她的朋友手牵着手，在买奶茶。
每次和池璇为数不多的见面中，两次都是在奶茶店里，莫非奶茶店是她的出生点。
鹿时年一边想着，一边认出池璇旁边的女孩子就是当初ktv见到的那个。
目光不由自主
的落在两个牵着的手上。
外头三十多度的天气，
黏黏糊糊牵着手。
她和虞禾坐得深，
池璇没看见她们。
鹿时年和池璇的关系不熟，见虞禾没有打招呼的意思，鹿时年也就没主动问好。
鹿时年目送着池璇和她朋友离开，扭过头，顿了顿，还是忍不住问道，“她们是情侣吗？”
虞禾总算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嗯。”
“她是同性恋？”
“嗯。”
“喔。”鹿时年手指动了动吸管，叹声道，“真是这样。”
虞禾问，“你不喜欢同性恋？”
鹿时年摇摇头，笑着说道，“没有啊，都什么时代了，女生喜欢女生一点都不奇怪，国外都能合法结婚了。我身边没怎么见过同性情侣，现在看见一对，比较惊讶。”
虞禾沉默地眨了下眼睛。
“毕竟同性恋还是少数群体，很少见的。”鹿时年说到这里，忽地笑起来。
虞禾笔尖一顿，“你笑什么？”
“我突然想起，我俩刚认识的那会儿，你不小心听见我和李景明聊天，然后误会我喜欢女生，喜欢你，那时候你可尴尬了。”重新和虞禾恢复聊天氛围，鹿时年语气里沾上点轻快，“现在想来，怪好玩的。”
“嗯。”
鹿时年喝了口柠檬水，忽然想起以前同事里一个喜欢看耽美的女生说过的一句话“性取向是流动，你现在不喜欢，以后说不定就喜欢同性了。”
试卷写完，虞禾翻到了最前面，依次把其中的题目做记号。
红笔最后停留在最后一大题上面，这道题目题型新颖，但知识点的综合性很高，不知道鹿时年能不能做的出来。
“虞禾，你会是吗？”鹿时年突然在这个时候问了一句。
虞条件反射地“嗯”了一声，在题目上做好了标记，才反应过来鹿时年的问的什么，隐约感觉这个问题不太对劲，“......什么？”
鹿时年不假思索地问道，“你会喜欢的女生吗？”
虞禾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气氛瞬间变得古怪。
鹿时年手尴尬地握住奶茶杯，暗骂了自己一句傻嘚，这嘴怎么什么问题都敢问。
她和虞禾除了刚认识那会儿，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尴尬了。
虞禾抬起头，一瞬不瞬盯着她，“你想知道吗？”
其实鹿时年还挺想知道，不是为了满足自己对好朋友的窥私欲，只是给这段关系的奇怪之处找一个答案。
她不是没细想过，只是不敢深想，人与人之间的界限其实很清晰，每天的相处，她都深刻感受到她们间的亲密。在虞禾释放出负面情绪的那一刻，她无法控制的在想，她是在吃醋吗。
在感情方面说不上多敏感，但她也不傻。
她们之间的关系太过头了，已经超过了鹿时年以往的任何一段关系，她相信虞禾一定是她有一样的感觉。
如果有了答案，这段时间的所有的行为和情绪都有了很强的指向性。
她想知道，又怕知道。
“当我没有问。”
鹿时年往椅背一靠，眼睛却是没看着虞禾，焦距落在了奶茶店门口。
五点半，燕中放学铃声准时响起。
穿着校服的学生陆陆续续从校门口走出，跑进奶茶店里点单，原本没几个人的店内，不一会儿就挤满了人。
在一片喧闹声中，虞禾垂着眼沉默了一会儿，声音很低的说道，“我会。”
“.....”
女孩面无波澜，眉眼一如既往的冷淡。
可在藏在桌下手却紧紧攥着膝盖上的裤料。
“鹿时年。”虞禾眼神低敛，说起的话却很直白，没有任何犹豫，不给鹿时年留下一点退路，“你没有看出来吗，我喜欢你。”
砰，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鹿时年眼睛微微睁大，这一瞬间胸口沸腾了。
她没想过，虞禾能如此直接的说出来，没有给她留下一点反应的余地。
她该怎么回？
她能回什么？
电光火石间，鹿时年脑海里已经闪过无数个想法了，甚至想过拿着个棍子把虞禾敲晕过去，让她先忘掉表白这件事情，给自己点思考时间。
但感觉可行性不高。
鹿时年呆呆的抬起头，撞进一双安静的眼睛里。
虞禾看着很镇定。
虞禾说，“如果喜欢你这件事情，给你造成了困扰，我很抱歉，但是喜欢你，我无法控制。”
她语气淡淡的，还是那副安安静静的样子，可鹿时年竟然听出了一丝青涩的害羞来。
她不知道怎么回，选择了沉默，可没想到一向话少的虞禾像是打开了潘多拉魔盒，继续说着话。
“我知道你现在不想谈恋爱。”虞禾看了她几秒，那双狭长漂亮眼睛泛着亮光，“没关系，我可以等一等。”
“如果你有一天想谈恋爱了.....请考虑一下我。”
“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