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沈绛站在原地, 颇有点呆如木鸡的感觉。
直到谢珣脸上浮起浅浅笑意，她知，自己这是被戏弄了。
“不如姑娘留下来一起用膳吧。”谢珣主动说。
沈绛还没说话, 听他又说：“关于芙蓉醉的事情, 我想与姑娘细聊一下。”
于是她留了下来。
清已将晚膳提了过来，是护国寺的素斋。
沈绛感慨：“之前招待女眷的素斋，我还未品尝呢。”
时候她一心想着跟大姐姐见面的时候, 筷子都没动几下，离开了斋堂。此刻倒是能坐下来，细细品尝, 传说中的护国寺素斋。
“公子，好像对护国寺很熟悉？”沈绛想了下，随口闲聊。
谢珣的筷子一停, 开口后, 却没否认, 反而说：“大晋尚佛之气甚浓, 我家中长辈皆是虔诚礼佛之人。”
沈绛问：“所以公子这次也是陪着家中长辈一来的？”
谢珣点了点头, 在这样的细枝末节上, 他并不想对沈绛撒谎。
不过郢王妃已经提前回去, 他派人告诉母妃，自己要在护国寺留宿一日。
郢王妃自然也没在意, 毕竟他从小在护国寺长大，较于郢王府, 他反而对护国寺更为熟悉。
况且这些日子他一直在京兆府当值，郢王爷私底下也与王妃说过，他应该是回心转意了，不会再有什么家的念头。
郢王妃便带着人, 先回了王府。
谢珣又主动提起沈绛最关心的话题，他说：“今日你姐姐与方定修的话，你有听仔细？”
他知沈绛在暗格内，有状况现，生怕她错过了重要信息。
沈绛轻应一声：“我都听到了。”
此刻静室内，烛火摇曳，朦朦脓脓的昏黄光线映照在她脸上，她微垂着脸颊，冰肌雪肤，笼在潋滟朦脓的光晕中，娇丽的脸庞散发着越显妩媚。
灯下美人，动人心魄。
待她轻轻抬起脸，眼尾上翘，丽乌亮的眼眸，似绽放着比月华更清泠的光辉。
“你是说西北粮之事，先前为事发突然，我一时心『乱』，竟差点着了方定修的。公子不也说了，让我别信。我爹爹在西北大营这么多年，手握兵权，他若是想要以权谋私，不至于要等到如今。”
她一字一语，认真说，连眼眸中都透着坚定。
沈绛说：“我觉得大姐姐也是被他一时唬住，待大姐姐想清楚，必然会看清他的真面目。”
“不过他既提到了西北粮，这是给我们的一个线索，倒不如咱们顺着这条线查下去，毕竟这或许真的跟仰天关一战息息关。”谢珣淡然说。
沈绛望着他，神『色』有些异动后，低声说：“公子呢，你到现在还愿意帮我？”
她确告诉谢珣，自己的身份，是想给他一个机会。
选择彻底远离她这个麻烦。
“为何不愿？”谢珣望着她，声音清清冷冷：“仰天关战败，并非关系到长平侯一人，还有大晋的五万战士，和他们身后千千万万个家族。这一战，么多人失去了自己的子、父亲、丈夫，总该让他们知，究竟是为何吧。”
哪怕这，魑魅魍魉横，也总该有人破魔障，找真。
沈绛没想到谢珣会说这样的话，一时，她犹如石像般定在原地，一动不动，双灵动清亮的黑眸，头一次变得灰暗。
许久，她放下手中碗筷，抬起双眸，视线重新落在谢珣的脸上。
“在这之前，我一直以来的念头都是，找仰天关战败的真，还我爹爹一个清白。却不知这是我的自私，也是我的狭隘。公子一语恍如惊醒梦中人。”
对，仰天关之战不仅仅关系到沈作，更关系着五万将士之死。
有找真，能告慰他们所有人的英灵。
谢珣看着她脸上浮现的愧疚，想了想，轻声：“姑娘何必自责，你到现在所做的一切，也是为了查仰天关之战的真。既然都是为了查真，目的是何，又有什么区别呢。”
沈绛却知，这其中自然有区别。
她追查真是为了救爹爹。
公子愿意与她一起查找真，与自身丝毫不关，不会升官发财，说不定还会得罪朝中一帮实权人物，引来杀人之货。
于是她端起手边的茶杯，冲着谢珣举起来：“公子，此处虽无酒，但我愿意以茶酒，敬你一杯。”
“我还什么都没做，姑娘不必如此。”谢珣淡声。
沈绛却依旧举着杯子，笑着冲他眨了眨眼睛，眸光澄澈，“哪怕是有这份心，公子便已高过旁人许多。如今朝堂之上，勾心斗角、拉帮结派、尸位素餐者，数不胜数，又有谁真的在乎边境些将士呢。”
太子一派和皇子端王的争斗，日益激烈，惹得朝臣纷纷站队。
是方定修，怕他也是为站队了某位皇子，这会对自己的岳父都翻脸无情。
沈绛对于方定修的为，丝毫没有奇怪。
天家无父子，为了皇位，尚且以父子残，兄弟阋墙。
对方定修而言，沈作不过是自己的岳父，真的触及到了他自身的利益，是以被丢来牺牲。
听到此言，谢珣这端起手中酒杯。
“纵然暗夜舟，我亦心向月。”
沈绛听着这话，心底无端一股豪气，她将杯子撞在谢珣的杯子上，发一声清脆异常的响声：“这暗夜，我愿与公子一同照亮。”
听起来不自量力的话，此刻却样的豪气万丈。
第二日，人并未一大清早下山，而是待过了午后，跟随着进香结束的信众，一下山。
毕竟谁也不知方定修的人，会不会还继续守着。
好在护国寺每日来上香的信众成百上千，往来的马车，更是络绎不绝。
他们的马车是最普通，上面未悬挂任何标识身份的东西。
清赶车，沈绛和谢珣人坐在马车内。
待进了城时，辽阔苍穹之上，晚霞密布，天边一轮赤红夕阳，显得格外壮阔，整座京城都被笼在这炽红霞光中。
鳞次栉比的楼宇建筑，被街划成一片又一片。
他们的马车是从城南入京城，此处为多为平头百姓，此外有烟火气息，炊烟渐起，笼在一处，交织成一最平淡温馨的景致。
为了方便事，谢珣特地带沈绛去买了一身男装。
待在店内换了衣服之后，一个唇红齿白的俊俏小公子，翩然走。
奈何平时沈绛男装时，不管与谁在一处，最是吸引小娘子的目光。
今日偏偏身边的是谢珣，他即便穿着最简单普通的青衫布衣，但是身姿高挑挺拔，清冷尘的眉眼，叫旁人一个劲盯着他看。
沈绛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虽然她的身量在女子中，颇为高挑。
与男子比起来，肯定不如。
而她长太过妩媚，女扮男装肯定会显得阳刚之气不足，过娘气。
不过人之后去的地方，却让沈绛大吃一惊。
居然是一家赌场。
谢珣带着沈绛入了赌场之后，大厅里摆着大大小小的桌子，每张桌子旁边都挤满了人，哪怕不下注，也一个劲吆喝。
大厅里烟气缭绕，有种乌烟瘴气感。
偶尔看见穿着艳丽的娇媚女子，攀附着身侧男人，时不时发娇笑，若有旁人朝她看去，女子不但不生气，反而会更加得意展现自己的风情。
这些陪着客人来赌场的，多半是青楼女子。
这也是沈绛不穿男装，坚决不会踏足赌场的原。
这里太过鱼龙混杂，正经人家的姑娘，哪怕是大户人家的丫鬟，都不会轻易现。
沈绛跟着谢珣，他看似随意走着，眼睛却在打量着。
显然是在找人。
在此时，谢珣脚步顿住，沈绛也跟着停下，站在他身边。
她还未开口询问，听一个巨大的响声，不远处一张赌桌上的牌九，大半被推落在地上，一个穿着灰『色』衣裳的男子，双眼通红：“不能，你们肯定老千。”
这种输急眼的人，每天在赌场里面，都能看见。
见周围的人往后退了几步，是众人都没慌张，显然是见惯了这样的场面。
很快原站在赌场四周的高大壮汉，纷纷赶到这里。
这些人都是赌场里的护卫，赌场为经常会有人闹事，所以每个赌场都会又很多护卫，专门防备闹事的人。
一个身高足足有九尺的护卫，上前将灰衣裳的男子提了起来。
周围发一阵哄笑，为这护卫拎着男人，犹如拎起一小鸡般轻松。
灰袍男子在半空中挣扎，却被护卫往地上一摔，巨大的声音让周围正在看热闹的人，心头一凌，众人神『色』一下凝重了起来。
很快一个管事模样的人，从二楼下来。
他踱步到灰袍男子的身前，低头端详了下，幽幽：“又是你，屠四，之前我与你说过的话，你竟忘得一干二净。你要是再敢在我的赌场里闹事，我要你一手。”
管事抬起一脚，直接踩在了屠四的手背上。
屠四一下疼的直叫唤。
对方还嫌不够，又用鞋底碾了碾，屠四眼泪都快掉下来。
显然管事也并不想让他一个小杂碎，影响赌场的生意，很快收回脚，一脸冷漠的对身边的侍卫说：“将这个屠四，给我扔到外面。”
“对了，顺便斩他一手。”
屠四这下真的被吓到，哭着求饶：“王管事，饶命，求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沈绛对于眼前发生的一幕，并无感触。
这样的赌鬼，不赌到倾家『荡』产，六亲断绝，是不能收手的。
哪怕今日真的斩落他一手，日他包上断肢，还会继续来赌的。
“不过是撞翻了赌桌，何至于要他『性』命。”
沈绛颇为惊讶的转头看着身侧，她没想到谢珣这样『性』子的人，居然会为一个赌鬼求情。她还以为谢珣，会跟她一样，冷眼看着赌鬼落得该有的下场。
不过她立即又想到一个能『性』。
这人，是谢珣带她来找的人。
毕竟芙蓉醉这种偏门的东西，确实也有教九流之辈，会知晓。
“这位公子，你若是想赌场消遣的，您是咱们赌场的贵客。不过你若是要来找茬的，怕我这些兄弟也不会答应。”
王管事指着用屠四来立威，赌场隔一段时，会杀杀鸡。
谢珣轻笑：“我自然不是来找茬，是与这位屠四有几面之缘。”
屠四一听这话，赶紧抬头，是抬头看到这个丰神俊朗的贵公子，居然没有一丝印象。按理说这般长的人，任谁看了，都会记忆深刻。
不过对方是来救他的，屠四当然不会没眼力见的，说自己不认识。
“公子，救我。”屠四撕心裂肺。
王管事见状，不由有些迟疑。京城卧虎藏龙，住着这般的王公贵族，说不定有哪位公子哥闲来无事，非要跑到他这个城南鱼龙混杂的小赌场来消遣。
况且看对方的长和气度，还真有这种能『性』。
于是王管事也没了方的嚣张，反而做了个请的手势，竟要请他去楼上细聊。
沈绛在一旁，想要提醒谢珣小心，不要轻易跟对方走。
她偏头看着谢珣淡然的表情，便知她的担心也是多余的。
于是她安静等着，直到谢珣说：“细聊便不用了，不如此将他放了。”
王管事脸上颇有些挂不住，直到谢珣走过去，似乎给他看了一样东西。王管事当即脸『色』微变，很快对他拱手：“既然如此，今日看在公子的面子上，将屠四交给你了。”
谢珣颔首，浅笑。
待他重新走回来，见屠四还趴在地上，淡淡：“还不起身，是要赌场里的这些朋友，扔你去吗？”
屠四一听，哪还敢装死，忙不迭的爬了起来。
人一块了赌场，屠四一直偷看谢珣和沈绛。
清将马车赶过来之后，沈绛和谢珣先上车之后，屠四恭敬：“小的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不进车厢里污了位公子的眼睛，坐在外头便好。”
他咧嘴冲着清笑了一声之后，在旁边坐下。
清嗤笑，这人倒挺有眼『色』。
而坐在车内的沈绛，朝车外看了一眼，随后凑近谢珣，压低声音问：“公子，你说此人靠吗？”
她害怕让坐在外面的屠四，听到自己说的话，所以凑的格外近。
股沁人心脾的幽香，再次袭来。
谢珣偏头，看见她乌眸晶亮，泛着认真。
“我们是从他这里打听消息，并不需要他的忠诚。”
沈绛一听也是这个理，便放下心来。
清将马车停在一酒楼的后门，人入内，选了一个极隐蔽的包厢。进去之后，屠四站在一旁，都不敢坐下。
谢珣也没让他坐下，是抬眸，看了他一眼。
“这位公子，小的是曾在哪见过您，瞧着你这般面善？”屠四先讨好。
谢珣坐在椅子上，身上着一袭天青『色』衣衫，眉眼淡然，俊美清冷，此时几束余晖从窗边漏了进来，笼在他身上，勾勒他越发深邃的轮廓。
屠四垂下头，不敢再看上首这位一身仙人风姿的人。
谢珣淡淡开口：“你我未曾见过面，是我听闻你在京城中颇有些门，找你打听些消息。”
屠四一听，一颗心登时放下肚子。
他这种没有手艺，又不想卖苦力养活自己的，在上混着，总有点自己的门。
旁的没有，他打探消息是一绝。
久而久之，这京城教九流，没他不知的事情。
屠四赶紧问：“公子，您想打听些什么，不是我屠四吹，这京城里没我打听不来的事情。况且您今个是保住我屠四的一手，哪怕是肝脑涂地，屠四也没有一句怨言。”
这种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谢珣语气平静：“京城没有你打听不来的事情？好，我问你，今上如今最宠爱的是哪位娘娘？”
沈绛：“……”
公子，不要这么调皮。
屠四神『色』一僵，似乎也没想到谢珣会说这话，半晌，『舔』着脸笑：“公子，你别拿小的取乐了。深宫大院的事情，能是我这种不入流的小人物能打听的。别哪天，锦衣卫找上门，直接把小的这颗脑袋摘了，我怎么死的都不知。”
谢珣扫了他一眼，眸底幽深，吓得屠四立即闭嘴，不敢再胡说八。
之后，他低声说：“公子，我听说如今受宠的娘娘叫丽嫔，乃是兵部侍郎的嫡女。”
沈绛微怔，没想到这么个市井之辈，居然还当真知宫里的消息。
她转头看向谢珣，见他神『色』如常，便知这个屠四不是胡说八。
果然，下一瞬，谢珣再次开口。
是这次他直接说：“芙蓉醉，你知？”
“哎哟。”屠四猛地惊呼一声，似乎是为太过意外，这失声喊。
惜上首的沈绛和谢珣，都不打算配合他，见他们人不动声『色』，屠四便知这位沉得住气，不会被他这点小伎俩所唬到。
于是他收敛脸上一惊一乍的表情，语气越发恭顺：“这事，公子真是找对人了。您若是找旁人，怕什么都打听不到。”
说着，他用一种近乎崇拜的口吻：“要说这芙蓉醉，又名神仙『药』，听闻服用此『药』，不仅有延年益寿之奇效，更是以……”
突然屠四朝沈绛瞥了一眼，似是难以言齿。
沈绛也奇怪，不白他干嘛突然这么看着自己。
是谢珣一脸平静：“你继续往下说。”
屠四嘿嘿一笑，继续说：“这种『药』更是能让人进入一种忘乎所有的境界，忘记这的一切烦恼和忧愁，让人享受极致的快乐。此芙蓉醉又被称为神仙『药』。”
谢珣说：“这芙蓉醉既然有如此良效，为何我在京城甚耳闻？”
“还是公子高见，”屠四一脸佩服的模样，他说：“虽说这神仙『药』能叫人忘记一切忧愁，不过也有些弊端。这第一点，是但凡服用此『药』的人，皆会对这『药』物上瘾，从此之后隔差五得吸上几口，方能一解心头之痒。”
听到此处，沈绛和谢珣对视了一眼。
人都白了彼此心中的想法。
此『药』不跟与魏晋时，广为流转的五石散，是一样的。
当年魏晋风流文人，皆以服用五石散为荣，弄得整个魏晋时期皆是靡靡之音。当然文人依旧推崇魏晋，是后帝王，却深刻感觉到了五石散的害处。
毕竟魏晋实在是个礼崩乐坏，黑暗腐朽的时，战事频发，动『乱』，不管是哪一样，都是当统治者都不愿看见。
此从大晋立朝开始，当年铁血手腕的太.祖皇帝，便严禁禁止过五石散。
反违令者，不是流放便是死刑。
这样重典之下，五石散一时成为了禁『药』。
毕竟五石散这样的东西，一旦服用，自是瞒不住的。若是叫仇家知了，要去官府告上一状，便将你抓到大牢之中，兵不刃血的解决你。
如今已很有人再敢服用五石散。
这芙蓉醉说什么是神仙『药』，不是为以让人致幻，沉浸在种虚无的快乐之中。
屠四此时继续解释：“而且此芙蓉醉，价格实在是昂贵，所以根不会在市面上流通。都是私底下售卖，或是小范围的圈子内流。”
沈绛倒是能理解，这种东西虽不是五石散，但是『药』效与五石散似。
此贩卖者不敢公开大规模贩卖，反正这种东西针对的也都是权贵子弟或者商贾富甲之流，是有钱人消遣的玩意。
有银子的人，会是他们的目标。
所以小范围的售卖，反而能保持芙蓉醉的格调，叫些家子弟觉得，这不是一般人能卖得起的东西。
这手段倒是跟她的朱颜阁颇为似，所以沈绛立即理解了对方的想法。
“此物有多昂贵？”沈绛问。
屠四想了下，这说：“我之前在赌场时，认识了一位生意人家的公子哥。说起来这芙蓉醉便是他透『露』给我的。不过他透『露』给我的时候，他已经变卖了所有家产，连身边仆人都遣散，饥寒交迫。我请他吃了一顿街头的小笼包，他便把什么都跟我说了。”
沈绛皱眉，显然这样的东西，上瘾程度之严重，比她想象的还要深。
果然，屠四接下来的话，印证了她的想法。
屠四说：“此人父母去之后，不仅给他留下万贯家产，光是京城里有好几处宅院，最大的一据说足足有四进。是他自从吸上这个芙蓉醉之后，是一个挥金如土，不消几年时，将这样大的家产都败的干干净净。”
“几年？”沈绛敏锐的提取到关键点。
屠四点头，想了下，说：“大概有四年吧。”
、四年？
沈绛又朝谢珣看了一眼，显然他也有些意外。
这芙蓉醉竟在京城中流了这般久，连锦衣卫居然都没发现？还是说锦衣卫哪怕发现了，也没当回事。
毕竟这种『药』说起来并不是五石散，没被令禁止。
要不闹得太过，锦衣卫也没个心思去管。
沈绛追问说：“此人如今在何处，你将他带过来，要他将自己知晓的事情，全部告诉我，我定有重赏。”
屠四脸上终于浮现一丝怅然，与方一直以来的讨好还有恭敬，都不一样的表情。
他说：“若是能早日遇到小公子，怕他也能挨得过去岁样的大雪。”
沈绛和谢珣脸上浮现哑然。
“这芙蓉醉早将他的身子骨都掏空了，当初我见他最后一面时，他已经面瘦肌黄，形容枯槁，整个人跟枯草似得，眼瞧着都要不了，居然还想与我借银子，再吸一次芙蓉醉。”屠四显然对这个人，颇为同情，他说：“果然还过完年，我听说他死在租住的屋院里，后来尸身为无人认领，被扔到『乱』葬岗，草草埋了。”
沈绛朝他看了一眼，眼神古怪：“你眼看着他这般，居然还敢说芙蓉醉，是神仙『药』？”
屠四脸上一讪，赶紧说：“这不也是我位朋友同小的这般形容，您是没瞧见，他说起芙蓉醉时，脸上向往的表情。怕神仙『药』，也不过如此。”
“你也想试试？”谢珣语气清冷。
这一句话算是把冷水泼在了屠四的脸上，他忙不迭的摆手：“不敢，小的没个胆子。小的虽说平时也爱赌个小钱，但是小命还是看的颇为重要。我位朋友若不是吸食了这玩意，怕还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沈绛凉凉：“你知好。”
这样的『药』物说什么延年益寿，长生不老，沈绛看来，怕是索命『药』差不多。
瘾君子都不值同情。
谢珣面无表情望着屠四，语气冷淡：“你知找谁以买到这样的『药』？”
屠四嘿嘿一笑。
很快，谢珣从怀中掏一张银票，看得屠四双眼发光。
但他很快摇头说：“今日公子救了我，我岂能再收公子的银子呢。”
“救你的事情，当是方你说了这么多的报酬。至于这个，”谢珣将银票往前推了下，温雅清润的声音：“是你接下来说的消息的报酬。”
屠四这下心底简直是佩服至极。
这样矜贵的公子，瞧着清冷尘，看似不通庶务的样子，是这办事手段却叫人佩服。
如今激烈之下，屠四恨不得跟谢珣掏心窝子。
他说：“之前我位朋友是死活不干说的，他说自己说了的话，会有杀身之祸。后来有一次我趁着他酒醉，从他口中套一些话来。他当时醉酒一直咒骂一个叫欧阳泉的人，说他是下作小人，故意引诱他吸食芙蓉醉，让他败了家里的祖产不说，如今落得这么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境地。他死后无脸见爹娘，还说想跟欧阳泉同归于尽。”
欧阳泉。
沈绛在听到这个名字时，浑身僵硬。
居然是这个人？
是这个熟悉的名字，是巧合吗？
很快，谢珣让屠四拿着银票先离开，包内留下他们人。
谢珣这转头，眼眸静静望着她，低声问：“是这个欧阳泉，有什么不妥？”
沈绛回望他，心头在他清清冷冷的目光下，渐渐被安抚住了情绪，轻声说：“之前我家口脂作坊失火一事，便与此人有关。我查到了真正的内鬼之后，派人一直盯着他，发现这个内鬼与欧阳泉的管家有联系。后来我将内鬼赶口脂作坊，没多久他失足落水溺死了。”
“你怀疑是欧阳泉派人做的？”
沈绛轻轻点头，她坐直了身体，脑子里飞速运转，然后说：“据我调查，此人乃是一个香料商人，身上有一半南越国的血统。他常年为大晋的家贵族们提供顶级香料，所以他是一介商贾，却多与权贵交。”
沈绛又想起她个梦境，当时模糊说，有一个大案牵扯到南越国香料商人。
为她在梦境中，也并非亲身经历这个大案，而是听旁人说起。
所以对于这个案子极为模糊。
是现在一切证据却有种隐隐串联起来的感觉。
这个欧阳泉为何要帮百香阁手对付自己，难是沈芙绫指使他的？还是说沈芙绫通过方定修结交了欧阳泉？
又或者他和沈芙绫还有方定修背后，又有别人呢？
沈绛一五一十将自己的怀疑，告知了谢珣。
她说：“若是说沈芙绫是为方定修的关系，结识了欧阳泉，倒也说的通。但是我却觉得没么简单。”
“为何？”谢珣耐心说。
沈绛解释：“你也知方定修与我大姐姐决裂，是为他与我爹爹之的立场冲突。沈芙绫不管怎么说，也是我们沈家的女。方定修连大姐姐都不放心，又怎么会让她参与这样机密的事情，难他不怕沈芙绫与我爹爹告密吗？”
谢珣缓缓点头。
沈绛说：“或者沈芙绫单单让欧阳泉对付朱颜阁，是为朱颜阁的口脂抢了百香阁的生意，与芙蓉醉这件事并无关系。”
突然，她眉宇轻蹙。
芙绫，芙蓉醉。
一时，她竟也有些不确定。
谢珣却伸手将一旁的点心盘子拿了过来，他将盘子里的糕点，先全部拿了去，接着他拿了一块糕点：“这是欧阳泉。”
接着他又拿了一块：“这是方定修。”
待最后一块糕点摆进去，这是沈芙绫。
他指着块散落在盘子里的糕点说：“你看这块糕点，他们之能是互独立的，但是也互联系着的。而他们之的最大同之处，你看了来？”
沈绛盯着看了半天，最大的同？
见她脸上疑『惑』不解，谢珣也并未卖关子，他手指轻敲了敲盘子，说：“他们都被摆在这个盘子上。”
沈绛一下白了过来，谢珣的意思是，他们个背后，一定还有一个人存在。
个人是串联他们人的关键。
此时谢珣又说：“若是把他们把比作一根绳上串着的蚂蚱，如今我们已经看见个蚂蚱，唯一没找到的是这根绳在哪。”
沈绛被他这个促狭的比喻，逗的一笑。
“方定修是国公子，沈芙绫乃是长平侯府的小姐，这个欧阳泉又是京城大名鼎鼎的香料商人，能他们所有人都牵扯，甚至还能指使他们的人……”
终于谢珣眸底冷如冰霜，连声音都变得有些沉：“皇子。”
<hr size="1"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一并把加更写上了，八千字算作双更不过分吧
谢谢大家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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