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到屋内油女雀仔细打量了下,这间屋子很潮。
或许是没人帮他翻修的原因,屋顶和墙角可以看到不少壁虎和蜘蛛网。
屋内不算大,因为只有一个人住,也就没把卧室厨房之类的分的那么细。
老人睡觉的床靠着后院那侧的墙,与之相反的另外一堵墙边有着灶台和老旧的风箱。
前院摆放着的枯树枝和干草,是生火的材料。
只见老人忙碌在灶台和风箱之间,密切关注着火势的情况。
“我来吧大爷,这个我在部队干过”
随后两人就像父子那般,聊起了自己的往事。
油女雀给他描绘的是个冷酷无情的战场景象,那里没有同情只有杀戮。
当战友倒下的时候,就连以往一同喝酒谈天的好友,也会看都不看一眼的跨过自己向前走去。
那里的人心看上去很暖,实际上很冰。
生死不由自己,命数自有天定。
他就是从那样的地方逃出来的,冲锋的时候他的腿被火炮部队的新手炸掉了一半。
当场昏迷过去,自己醒来的时候大部队已经撤走了。
他自觉时日无多,只来得及撕破了自己的军装给断腿做了下简单的止血处理。
也找不到部队撤出的方向,就用体重压折了一根粗树枝。
扶着树枝一瘸一拐地走了回来,仗着身体底子不错,他也没死在半路上。
他运气也还不错,在路上还遇到了一辆被废弃的皮卡车。
油虽然不多却也带他横穿了边境之城礼仇城。
老人一边听一边感谢老天,说老天不忍你死在那里,所以才有了一辆车帮你的之类的。
看上去像是个虔诚的信徒,油女雀对此并无了解。
也不知道老人到底信奉的是什么神明,还是说他只是这么一说。
接着老人讲起了他的故事,说他年轻时也是想闯荡出一片天地,在被父亲训了一通之后自己趁夜逃离了家。
誓要在首都闯出名堂来,后来在被首都的人欺骗利用了几年,之后才幡然悔悟。
这时候自己已经是没脸回去了,就沿街乞讨或者做做临时工糊口,多数都是体力活。
那段时间的他变化很大,有一天起早去装卸货物的时候,撞见了来首都卖菜的母亲。
家人一时间没认出是他,当听到他的嗓音后才哭着要他回去。
早已有了归心的他拗不过母亲的苦劝,没有领当天的工钱就回了乡下。
一直住到现在这个年纪,说着他指了下田野里两座挨着的的坟头。
“那里躺着的是我的家人”
老人脸上尽是苦涩的笑,像是短暂地陷入到回忆中了。
顺着手指看去,油女雀观察到了冒尖的坟头上没有任何杂草和石头,他知道这是老人精心打理的结果。
否则以他这个年纪,家人的坟头上早已亭亭如盖了。
“大爷,你就一直是一个人吗?”
老人怎么可能听不懂油女雀的弦外之音,他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略带忏悔的神色。
“是啊,我和你说过我在首都受过骗打了几年白工对吗”
看着油女雀点了点头,他继续说道:“那就是为了一个女人,回家之后我反思了很久”
“当时的我听不进去任何劝告,还是想回去找她,想让她亲自告诉我,这不是个骗局”
“只是世事使然,不是她愿意这么做的”
八卦之火熊熊燃烧的油女雀顾及着老人的心情,又很想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只得小声问了句。
“那你找她了吗”
老人摇摇头,紧巴的皱纹舒展开来,那是一个人释然的时候才会有的表情。
“你一定会觉得我很傻对吗”
为了让老人打消疑虑,油女雀像个拨浪鼓一样摇着头。
“因为我后来想开了,不管她的答案是不是我想的那样”
“一旦去确认了,我的心也不会安宁的”
老人站起身拿着大勺搅动了下大黑锅,蔬菜汤看样子已经快做好了。
“如果真的是世事使然,我也给不到她要的未来了”
“若当真是个骗局我也不会做些什么,那么我为什么还要去问呢”
用着假身份和假过往哄骗老人的油女雀,顿时觉得眼前这个佝偻着背的老人身形伟岸了起来。
乱世当中油女雀第一次遇到如此豁达的人,他也打消了去探查女方身份的念头。
既然老人已经放下了,那就没必要旧事重提了。
“大爷,你是个伟人”
“嘎嘎嘎”
笑声像个老公鸭的老人微微摇了摇头“什么伟人不伟人的”
“你可真会夸人”
“没有没有”
油女雀收起了笑脸,极认真的看着老人。
视线在空中交汇在一起,两人都知道对方不是在开玩笑。
“这世界上能放下过往的,不多”
“不是伟人是什么”
一老一少在杂菜汤前聊得火热,就着灶台边一个满是油污的小桌子吃起了饭。
刚从地里回来的邻居们闻着菜汤就来到了门外。
“高木老哥,你这么早就吃饭了啊”
邻里间也没这么多拘束的礼节,他们边说边走进了屋内。
在看到油女雀这个瘸腿之后纷纷闭上了嘴巴,几个老邻居转为眼神交流。
都想从对方眼中套出点信息出来,在看到几人都和自己一样茫然的眼神后齐刷刷看向高木。
“这个是我大侄子,三爷家的,这不是打仗回来了吗”
“哦哦,大侄子啊,这腿...”
高木老头丢下碗筷,脸上不悦起来,颇有些义愤填膺的感觉。
“狗日的军队把我大侄子征去了,这腿还是自己人给炸掉的”
“md把我大侄子炸了就不管,扔在那了”
“要不是我大侄子命大自己跑回来了,我还能不能看到他都两说呢”
越说越是愤怒,越说越是心酸,老人说到后面眼眶里噙着泪水。
老邻居们见状也都抹起了眼泪,他们平日里关系最好。
一是因为岁数也都很接近,家庭情况也都是一样的没孩子在家。
有的邻居,他的妻子就躺在田里的坟头里。
平日里都是老哥几个互相帮忙嘘寒问暖的,谁家有病有灾的都互相帮衬着,农忙时节还会互相分担些农活。
这下看到高木大侄子遭了大难,难免鼻子一酸,同情心起。
不知不觉已经和高木和他侄子在心里站到一个方向。
“也别让大侄子走了,他这个腿,再看看孩子饿的”
“就让他住在这吧,再能吃咱也能养的起,孩子记住啊”
“你大爷这要是不够吃的,来我们家吃就行,大爷们家里没别的就是吃的管够”
这话也没说错,他们都是每家有着几亩地的人,吃喝这方面从来是不用担忧的。
和城里人相比只是少了些娱乐,但是乐的安逸。
不像城里那么快节奏的,也不用这么紧巴着过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