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所有的对不起,都可以换来没关系,那以后恶人岂不是可以肆无忌惮的所恶,反正,只要伤害了人之后,一句对不起,就可以一笑泯恩仇,”苏星芒摇头,缓缓说,“我不愿助长这种风气。
我希望所有作恶的人,都能得到相应的惩罚。
这样,世上都好人才会越来越多,坏人才能越来越少。”
江慕白沉默了。
片刻后,他直起腰,若有所失的苦笑了一声,黯然伤神:“你说的……也有道理……”
如果,在做错事之后,一句“对不起”就可以获得原谅,做错事的代价如此小,那想做错事的人,就会失去敬畏之心,就会肆无忌惮的去做坏事。
只有做错了事,会付出难以承受的代价,对遵守规矩的好人才公平。
江慕白很遗憾,很难过,但他并不觉得苏星芒错了。
从始至终,都是他们江家错了。
苏星芒是江家的女儿,从苏星芒一出生,江家就让沈雅心把她抱走,没有尽到保护她的责任。
苏星芒的身世曝光之后,江家不但没有尽最大努力弥补苏星芒,还一而再、再而三的慢待苏星芒。
苏星芒今天对他们的态度,都是他们江家咎由自取。
是他们应得的。
苏星芒说:“如果你们愿意,我可以请清酒帮忙去看看你们的母亲。”
不管怎么说,她的命都是宋白露给的。
虽然宋白露没有养育她,但总归十月怀胎,把她生了下来。
她不愿意和宋白露做母女,也不愿意去见宋白露。
但请唐清酒去帮宋白露看一看身体,她还是愿意的。
江慕白说:“如果可以,求之不得。”
虽然他们江家和苏星芒的关系很差,但他很喜欢苏星芒这个妹妹。
苏星芒的事情,他调查了很多。
他知道,唐清酒的外公是医术很高明的中医。
唐清酒的外公去世之后,唐清酒又跟着她外公的师兄学习医术。
据说,唐清酒外公的师兄是比唐清酒的外公医术更高明的中医国手。
唐清酒很有学医的天赋,学到了她外公师兄的真传,医术很高明。
虽然,他没能说服苏星芒去看望他们的母亲,但如果唐清酒能帮他母亲把身体调养好,也是意外之喜了。
“好,你稍等,我联系一下清酒。”苏星芒离开原地,去了她的办公室,给唐清酒打电话。
她简单把事情说了一下,唐清酒想也不想的就拒绝了:“我不去!”
唐清酒不高兴的说:“我为什么要去给她看病?
江家一个好人都没有!
她死了才好!”
“我毕竟是她生的,就当还了她的生恩吧,”苏星芒哄她,“好清酒,你就当帮帮我,好不好?
顾九霄说,这次我们在邵家没玩尽兴,这个周末,他想带我去他的海岛上度假散心。
他说,他的海岛可漂亮了,吃喝玩乐,应有尽有。
我和他说,带你一起去,好不好?”
“要是我不去帮她看病,你就不带我去了?”唐清酒更不高兴了。
苏星芒:“……当然也带你去了,我这不是在哄你吗?
顾九霄原本说的就是,只要你们有时间,就带你和溪溪、栩栩、漾漾她们一起去。”
唐清酒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
“好清酒,我求你了好不好?”苏星芒继续哄她,“等你回来,我给你做好吃的。
你想吃什么,只管点。
你想吃什么,我就给你做什么!”
“唉!你这个傻丫头啊!”唐清酒恨铁不成钢,“你说,你这么老实,人家不欺负你,欺负谁?
幸好你有我和九爷。
你要是离了我们俩,你可怎么活?
还不被人欺负死?!”
“哪有这么夸张?”苏星芒说,“江慕白和江从之想让我去看宋白露,我拒绝了。
你看,我还是很有底线的嘛!”
“你幸好没答应,你要是答应了,得把我给气死!”唐清酒又哼了一声,勉为其难的说,“行吧。
既然你想让我帮宋白露看看,我就去帮她看看好了。
只要你高兴就好!”
苏星芒笑笑,没有说话。
高兴谈不上。
就只是觉得,虽然她不喜欢宋白露,但宋白露做的那些事,也罪不至死。
她曾经对江慕白印象很好。
看到江慕白对她弯腰,她有所触动。
就算是帮江慕白一个忙好了。
唐清酒和江慕白、江从之会合之后,来到医院,见到躺在病床上的宋白露。
宋白露面容枯瘦,脸色蜡黄,眼睛紧闭,一动不动。
江慕白轻声说:“我妈现在一天有十几个小时都在昏睡,醒了之后也不吃不喝不说话,状态非常不好。”
唐清酒帮宋白露把了脉,写了一张方子,将方子丢在床头桌上,对江慕白和江从之说了方子的用法。
除此之外,她一个字都没多说。
江慕白忍不住问:“我妈的身体,还能恢复健康吗?”
“心病还须心药医,”宋白露说,“用我的方子,可以调养她的身体。
但是,她的心病我治不了,要你们自己想办法。”
江慕白沉默了。
他妈的心病,是从高高的金字塔尖跌了下来,跌入了尘埃。
从宋家大小姐和江家备受丈夫宠爱的大夫人,变成如今爹娘去世、丈夫冷冰冰对待的女人,落差太大了。
他妈心里装不下了,抑郁成疾。
心病还须心药医。
可他怎么才能解了他妈的心病?
他外公、外婆已经去世,宋家破产,他舅舅在京城没了容身之处。
他舅舅资质平庸,也没志气。
京城没了他舅舅的容身之处,他舅舅也没有去外地重新开始的勇气,实在无处可去,他舅舅当真如陆澜山所要求的,跑到南山墓地去给他小姨守墓了。
宋家彻底在历史的长河中消失,烟消云散,什么都不剩了。
他妈,再也做不了宋家的大小姐了。
至于他爸……
他挺寒心的。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是各自飞。
这句话,就是他爸妈关系的真实写照。
曾经,他爸妈是一对神仙眷侣,被无数人羡慕、嫉妒。
他爸是出了名的宠妻如命,所有人提起他妈,都羡慕他妈嫁了一个好丈夫。
可自从宋家出事,他爸对他妈的态度肉眼可见的冷淡了。
他妈生病住院之后,他爸每次来医院都是匆匆来去,看他妈一眼就走,晚上从来不陪床。
他都不敢相信,以前那么疼爱他母亲的父亲,如今对他的母亲竟然能这么冷漠。
一个人,怎么能变得那么快呢?
他父亲对他母亲的冷漠,让他几乎不认识他的父亲了。
他曾劝过他父亲,让他父亲对他母亲好一些。
他母亲近期连番遭受打击,最需要支撑、陪伴。
他父亲并不发怒,只是一脸落寞的说:“你不懂。”
他是不懂。
他不懂,为什么恩爱了那么多年的夫妻,说变就变,变得这样冷漠。
就算他爸发现他妈不如他想象中美好,但夫妻同床同枕二十多年的情分,还不足以让他父亲对他母亲多几分怜惜吗?
他自问,如果他是他的父亲,他是肯定不会这么绝情的。
如果,他是他父亲,他一定会陪在妻子身边,陪着妻子,渡过难关。
他父亲不解释,他想不通他父亲是怎么想的。
他也劝不动他父亲,没办法让他父亲对他母亲好一些。
他只能看着当初的一对人人羡慕的恩爱夫妻,如今貌合神离,疏离的就只差离婚那一层窗户纸没有捅破了。
变得真快。
快的他每当想到这些,就觉得像是在做梦。
他神情恍惚的将唐清酒送到病房外,再次向唐清酒道谢:“麻烦你了。”
“麻烦我没事,你们别再去酥酥就行了,”唐清酒冷漠看他,眼神不耐,“如果,你们真觉得你们对不起酥酥,就离酥酥远一些。
远离酥酥的生活,是你们唯一能为酥酥做的事!
但愿,你们是真心觉得对不起酥酥,想为酥酥做点什么,而不只是嘴上说说。”
“我也想远离酥酥,不去打扰酥酥,但她是我妹妹,我是真心想和她做亲近的兄妹,”江慕白苦笑了一声,“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第一眼见她,就很喜欢她。
我对她,就像对我那几个弟弟一样。
我希望,我可以和酥酥做亲近的手足。
有闲暇时,可以一起吃吃饭,聊聊心事。
我真的很想爱护她、保护她,让她感受到有一个哥哥的温暖和安全感。”
唐清酒撇撇嘴:“你做的和说的,可是两码事。
鬼才信你这些鬼话!
总之,你给我离酥酥远一些!
你们江家要是再敢招惹酥酥,惹酥酥不高兴,有的是人愿意收拾你们!”
警告的瞪了江慕白一眼,唐清酒准备离开。
被唐清酒严厉的警告了,江慕白并没有不高兴,只是苦笑了一声,跟在她身后:“我送你。”
唐清酒是坐他的车来的。
“不用,”唐清酒头也不回的说,“我打车就行。”
江慕白没再说话,只是沉默的跟在她身后。
人是他接过来的,自然得他亲自送回去,哪能让女孩儿一个人回去?
唐清酒不搭理他,自顾自的进了电梯。
电梯在一楼停下,唐清酒走出电梯,迎面就撞上了三个熟人:朱颜、邵清宇、邵清蜜。
邵清蜜不知道哪里不舒服,一张脸惨白惨白的,眼睛通红,满脸的泪水,腰身佝偻着,朱颜和邵清宇一左一右扶着她,走的很缓慢。
唐清酒没想到,她竟然会遇到朱颜母子三人,脑海中瞬间出现四个大字:冤家路窄!
她看到朱颜母子三人的时候,朱颜母子三人也看到了她。
邵清蜜看到唐清酒时的状态,应了八个大字: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她原本就通红的眼睛顷刻间更红了。
她恶狠狠的瞪着唐清酒,满眼恨不得将唐清酒挫骨扬灰的仇恨:“你来干什么?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