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风波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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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雨和朱嬷嬷听出梅映雪是真的要恼,乖乖闭嘴,退出房间。

梅映雪独自在房间里坐到傍晚,袁岫峰已在小院门前拍过十回门板,凝雨和朱嬷嬷没听见她吩咐都不敢去开。

原以为这一天就这么拖过去了,到了掌灯时,温氏来了。

温氏满脸羞愧,“簌簌,事情我都问明白了,生了个这么不争气的儿子,我真的愧对你,更愧对薛姐姐……怪我没有看护好你,你被人欺负,我也不在身边……”

梅映雪闷在房间里,偷偷哭过两回,眼睛还肿胀着。这会儿面对温氏,又觉得心里难受,眼泪盈睫,哽咽道:“温姨,这不怪你。”

“怎么能不怪我呢?是我无用,没教好儿子,遇事不能为你出头……簌簌,你心里委屈,有怨气,只管对温姨说,温姨绝不会袒护那个混账东西!”

梅映雪扑进温氏怀里,被她抱住,抚着肩背哄着,恍惚间记起了幼年趴在生母怀里,也是这般温暖踏实,忍不住低声抽泣起来。

等她哭得差不多了,温氏掖着眼泪道:“簌簌,不是温姨要替那个不争气的东西说情,你心里有怨、有气,闷在自己心里,伤的是自己的身子,不如把他叫进来,痛痛快快地骂一顿,发泄到他头上。”

梅映雪低头拭泪,闻言摇了摇头,她还是不想见他。

温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又劝了几句,看她情绪平复了,亲善地说道:“你不想见,我也不硬劝,你且休息吧。”

温氏站起身来要走,梅映雪赶忙下榻穿鞋送她。

送到门上,温氏道:“别送了,回吧。”

朱嬷嬷打开了院门,袁岫峰的身影赫然出现在门外,两只眼睛紧紧盯着梅映雪,把她吓了一跳。

温氏也怔了怔,才反应过来,“你怎么还在这里?”

袁岫峰看着梅映雪,倔强地不说话,摆明他要解释完才肯离开的态度。

温氏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冤孽啊!”拍拍梅映雪的手,带着自己的女使走了。

梅映雪转身往屋里走,朱嬷嬷抬手关门,袁岫峰忽然伸手一推,从门缝里闯进来。

朱嬷嬷无奈地喊:“九郎这是做什么?小娘子她不想见你……”

袁岫峰赶到梅映雪身边,握住她手臂,决然地语气道:“我把话说完就走!”

不等她回答,手上用力把她拖进房间。

凝雨和朱嬷嬷不放心跟进来,袁岫峰满面怒容,喝斥道:“眼里还有没有尊卑上下?都滚出去!”

凝雨被他的吼声吓地一震,不理会朱嬷嬷的拉扯,目光转向梅映雪——只要小娘子不让她出去,她绝不会走。

事情闹成现在这个样子,总要了结,梅映雪朝她点点头,“先出去吧。”

凝雨这才跟着朱嬷嬷退出去,袁岫峰带着火气,无论如何都不放心小娘子和他独处,她在院子里没走远,停下等消息。

屋子里,梅映雪从袁岫峰手中抽回手腕,退开两步,“有话就在这说吧。”

袁岫峰背光而立,面容隐在暗处,看不出神色,只能听出他的气息急而重。

过了片刻,他振袖长揖,声音诚恳而悲切,“袁岫峰诚意来向小娘子赔罪。”

梅映雪侧身避开他的大礼,不肯领受,“你这是做什么?”

袁岫峰转身看向她,有一半烛光照亮他的脸,眉宇间染上淡淡哀戚,“簌簌,我知道你怨我,凭心而论,我自己也觉得,今日的自己,可恶至极!”

“我再三`反省,是真心实意来跟你道歉的。今日之事,怪我太过看中颜面,害怕与那几个女子争执,有辱斯文,才畏缩不出,没能及时维护你。”

“也怪我怯懦,顾忌对方皆是官宦之女,我一介白丁,人微言轻得罪不起她们的父兄,恐因此招了记恨,影响前程。”

“我有负阿娘的嘱托,亦辜负了簌簌的信任,每每思及,都感到愧疚难安……簌簌,我不敢奢求你的原谅,请你骂我一顿,或者打我几下,出出气吧。”

他若是出言狡辩,梅映雪或许还能斥责他,可他承认过失,说得非常诚恳,并未找借口为自己开脱,梅映雪一时之间倒不知道要拿他如何是好了。

那几个惹事的小娘子难缠,袁岫峰就算跟对方争论,也不会讨回公道。若非柳溪亭以势压人,对方是不会低头的。

即使情理上能够体谅他的难处,可是心里还是难以释怀,因为他是她的未婚夫,不是旁人。

梅映雪心头阵阵酸涩,终于抬眼看向他,“九哥,今日之事,也是提醒你我,人生多波折,魑魅魍魉1作祟在所难免。你我既已定亲,也准备完婚,往后荣辱与共,你当真能做到不离不弃?”

袁岫峰看出她的迟疑,声音愈发羞愧道:“我会以今日之事为尺,好生约束自己,以后做人做事,都先考虑你的感受,再也不会让你孤身一人面对风雨!”

“簌簌,你当时气愤伤心,我又何尝不难过呢?”袁岫峰垂首,声音哽咽,“只怪我止步于院试,没能搏得功名,但凡有个一官半职,何至于如此怯懦无能?那些人又怎么敢欺负你无人撑腰?”

“连柳溪亭那样的恶名酷吏,都能受到优待……”袁岫峰握住她手,挪近了半步,下了很大的决心道,“你放心,我日后必定发奋苦读,力求下一次应试时能够蟾宫折桂,你做了状元娘子,就再也不会被人小瞧!”

他离得太近,梅映雪心中抵触,略一挣扎他便放手了,没有勉强。

退至一旁,梅映雪按下繁乱的心思,“九哥,妾身并非在逼你搏取功名,妾身只是希望,不论是状元娘子还是寻常百姓,都能共同进退,你明不明白?

“我当然明白!”袁岫峰急忙解释道,“簌簌,我会将今日之事铭刻肺腑,以后与你共同进退。但我说的也是真心话,我一定会为你挣来凤冠霞帔,光耀加身!”

梅映雪忽然觉得挫败,“我现在心里乱得很,你容我静一静吧。”

袁岫峰点点头,“好,我不会逼你现在做决定的。你先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

袁岫峰又深深看了她一眼,才离开。

听见他的脚步声远去,小院的门关上,梅映雪颓然地跌坐在椅子上,凝雨不放心,进来查看。

“小娘子,你没事吧?”凝雨小心地问道。

梅映雪朝她伸出手,凝雨走过来的时候,她伏在凝雨怀里,被凝雨抱着,喃喃道:“凝雨,我现在心里很乱,我不知道还能不能信他。”

她们如同姐妹般相伴长大,凝雨最是了解,小娘子露出这样的神态动作时,是真的拿不定主意,想找个人依靠。

轻轻抚着她的后背,凝雨这会儿也消了火,说话冷静了,“说句公道话,小娘子们吵架或者打闹,郎子们都不会掺和,顶多劝两句,说多了都怕劝架不成反惹一身骚。”

“像柳指挥使这样,能拉下脸计较的没几个,他身份特殊,计较了也没人敢说他不是。所以九郎的事,换了旁的郎子,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不过,奴婢是小娘子的丫鬟,心自然是向着你这边的。袁九郎是你的未婚夫,他坐视你被人欺负,连个救兵都不会去搬,奴婢看见他就来气!”

“九郎虽然不好,但是大娘子却没得挑,奴婢看得出来,她老人家是真心实意待你。还有袁家的其他人,也都是真心喜欢你。小娘子不嫁九郎,只为今日一事,恐怕不好推脱。”

“人无完人,郎君没有十全十美的,小娘子总归还是要再掂量一段时日,才好做决断。”

梅映雪默默听着,凝雨不愧是她的心腹,所思所想都能合她的心意。袁岫峰一时之错,不至于否定终身,且再观察观察吧。

次日晨起,袁岫峰两兄弟要回书院去,梅映雪没有起来去送,温氏也没有如往常那般打发人来叫她。

这回袁岫峰自己叩门来了,梅映雪刚洗漱完,还没说两句话,院外一阵吵嚷,闯进来一个报信的嬷嬷:“九郎!小娘子!不得了,开封府的军巡使2来了,要拿你们去问话,大娘子让老奴来知会一声。”

开封府的军巡使,掌京城内争斗、推鞫等事。

原来昨日含芳园中,结下梁子的郭小娘子,是昌平伯的女儿,回去向父母哭诉后,一大早就将诉状递到了开封府。

一告凝雨以下犯上,打伤伯爵府的小娘子,二告梅映雪约束不严,犯有包庇之罪。

昨日之事,皆因郭小娘子口舌无德而起,梅映雪向京尹3说明缘由始末,又有袁岫峰和传唤来的徐嬷嬷等人作证。

梅映雪无罪开释,但是凝雨以下犯上,打人是事实。且郭小娘子已经面目肿胀,口不能言,昌平伯府咬住了要治她的罪不松口,京尹也无法从轻发落。

凝雨被收监待审。

梅映雪被袁岫峰扶着,从开封府扶出来时,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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