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鱼目

陈娇娇敏锐捕捉到,“碧莲,你看左驸马做什么?难道他身上也有?”

谢玄眼睛一眯,“查。”

女眷们都躲到了屏风后,哪怕左智峰极力反抗,上衣也被人侍卫扒开。

只见他光滑的后背上布着几道女子指甲的划痕,痕迹清晰可见,是刚刚结痂的淡红色。

长公主病了十来天了,就算之前同房时留下过印记,这么长时间也早该淡了。

况且因为长公主有练武的习惯,指甲从不留长。

反倒是跪在地上的碧莲,那葱白似的指甲修剪的格外漂亮,上面还涂着一层湘色丹蔻。

很快,净身房历年来的台账也拿来了。

泛黄的纸张上印着李管事的名字,还有一枚他的手印。

对比核实后,是他无疑。

他的确是个太监。

除此之外,府上的家丁纷纷表示,他们在前不久都出现过在一觉醒来后身上多出伤口的现象。

这都是左智峰命手下做的。

为了制造滴血认亲的假象。

昭阳连忙拉过了渊儿,“你身上可有伤口?”

渊儿撩起手臂,“这里疼。”

昭阳细瞧,只见小小孩童的手臂上布着密密麻麻的针眼。

看着就让人心疼。

奶娘捂着心口跪在地上,www.youxs.org,“都怪老奴老眼昏花,并未看到针眼,差点害了殿下和渊哥儿,驸马也当真是好狠的心,这可是你的亲生骨肉,你怎么能下这般狠手!”

谢玄面露厉色,一把打翻了桌上的茶壶,“左智峰,你还不认罪!”

左智峰眼底涌出猩红,指着看着李管事吼道,“你……你怎么会是太监,你明明有喉结!”

黄公公解释,“从台账上看,李管事净身时是十五岁,到了长出喉结的年纪,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他没有留在宫中,而是回到了民间成了花匠,后来入了长公主府。”

左智峰颓然。

他费尽心机,却没想到这人竟然是个太监。

他不想死啊。

左智峰灵机一动,跪在地上磕头,“陛下,是臣误会了长公主,但是臣当真没有毒害昭阳啊!”

谢玄脸上笼着不悦,未施舍给他一个眼神,偏头看向陈娇娇,“你可还有证据?”

陈娇娇淡淡开口,“黑市上卖毒药之人就在门外,陛下一问便知。”

碧莲闻言,眼前一黑,几乎要晕了过去。

黑市有个不成文规定,买卖双方都要以真面目示人,以防是衙门捕快。

果然,那药贩子一进门,就指着碧莲,“就是她,她买了四次药,给我了四片金叶子!而且经常接触这个药丸的人,手会出现不同程度的灼伤腐蚀,大人们一看便知。”

果不其然,左智峰和碧莲拇指和食指都有着不同程度的发黑。

真相大白!

“www.youxs.org,毒害原配妻子,伤害亲生儿子,www.youxs.org!”

“若非侯夫人和长公主交好,察觉出其中问题,只怕就如了这对贱人的意。”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在众人的讨伐声中,左智峰绝望地闭上眼睛。

他苦笑,“陈娇娇,我自问在你面前从未路出马脚,你怎么会怀疑我?”

陈娇娇容色冷淡,“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非。”

若说左智峰对昭阳还有一丝愧疚,那碧莲见事情已经败露,一改往日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样,唇边掀起一丝冷笑,“就算你们知道了又怎样,昭阳吃了一个月的芳华逝,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她了。”

昭阳不住地摇头,“碧莲,我自问待你真心,你究竟是为何想要只我于死地!”

“凭什么你一出生就是公主,而我就是奴仆?凭什么你能嫁给榜眼,而我只能嫁给铜臭商人?你待我好又如何,你是金枝玉叶的公主,对我仅仅是上位者对于下位者的怜悯和施舍。你未吃过我吃的苦,你未挨过我挨过的打,我想给自己找个好夫婿有错吗?”

“对了,左郎。”碧莲轻佻一笑,看向了左智峰,“你当初一见钟情的,其实不是我,而是长公主。那时长公主想要出城,就扮成了宫女,蒙住了面,不想撞上了你。你魂牵梦萦的人,一直都是她呢!”

左智峰空洞的双瞳再次有了焦距。

心中的酸涩骤然席卷着他,他几乎是扑过去握住了碧莲的肩膀,猩红着眼睛问道,“你再说一遍!”碧莲笑而不语。

左智峰心中刺痛起来,望向了昭阳。

可昭阳却并未看他。

碧莲继续,“你身上的那些手帕香囊也都是长公主绣的,不是我代劳的。我绣工出色,绣不出那么平庸的东西,我也曾给你绣过,可谁知道你竟然分不清鱼目和珍珠,竟然觉得她绣得好看!”

“……”

“可笑,真可笑!”碧莲疯癫仰头大笑,声音凄厉,“昭阳,你说你待我好,为何要我嫁人呢,难道我留在你身边一辈子不好吗?不过以后我们就会永远在一起了,你别怕,我先去黄泉路上等你。”

昭阳下了地,走到了碧莲面前。

她若是对左智峰只剩下恨意,那么对碧莲更多了几分失望、不解和纠苦涩等复杂的情绪。

碧莲声音一颤,“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下床!你没中毒!”

“是娇娇替我寻来了解药。”昭阳深深凝视着碧莲,“碧莲,只要你是说这一切都是左智峰强迫做的,我就信你。”

碧莲失笑,声音凄厉,张开手臂就朝着昭阳扑去。

昭阳没躲。

可是碧莲却在半路僵住,紧接着吐血倒地。

她低头,只见一把染红的剑刃从她胸膛穿过。

她张着嘴想说些什么,可是涌上来的只有更多的血。

谢玄收了剑,冷冷地看着地上的人。

没有人知道,碧莲最后要说什么。

被侍卫抬走出去的时候,她袖口落下了一块手帕,上面绣着一块素淡桐花。

昭阳看到,眼瞳地震,眼泪顺着脸颊就流了下来。

陈娇娇也看到了那抹桐花。

昭阳的名讳,便叫做谢桐……

事情暂告一段落,左智峰被收监,秋后处斩。

被侍卫拉走前,他求昭阳看在左渊的面子上留他一命,而昭阳陌视从他身边走过,并未看他一眼。

众人纷纷告辞,陈娇娇知道昭阳想要独处冷静,也起身离开。

临走前,她察觉到有一道目光看向自己。

她回头,撞上了夏玲珑来不及收回的视线。

昭阳长公主的风波过去了。

各家各户除了给女儿选亲事时更加擦亮眼睛之外,市井说书人更是把陈娇娇胆大心细找齐左智峰陷害昭阳证据一事写成了本子,各大茶楼都座无虚席。

但对于蔡国公而言,他不关心皇室和侯府的事。

他只想吃肉。

如今是禁肉的第七天了。

他昨天在霍家整整呆了一天,可是也没吃到心心念念的素肉。

今天到了午时,他又去了霍家,却被霍夫人告知做素肉的那位娘子最近忙得很,没有办法下厨了。

蔡国公并不知道,这其实是霍夫人的托词。

霍夫人自认为腆着脸去请陈娇娇下厨,已经是叨扰了,可这位国公爷还真以为这是哪位厨娘做的,每天都要来吃。

她就算是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再麻烦陈娇娇了。

而且,现在市井上都传开了,陈娇娇和顾家几个商铺的掌柜打赌,如果能让生意最差的品茗轩在一个月内成为利润最高的商铺,那么顾家的掌柜集体请辞。

如果她未能完成,则交还管家之权。

许多人都不看好陈娇娇。

包括此时正在霍府等着素肉的蔡国公。

蔡国公吃不到肉,抓心挠肝,干脆一整天都呆在霍家。

听到霍夫人谈起侯府之事,他捋了捋胡子,“这位侯夫人心思太蠢笨也太急躁了。”

霍夫人一听,心生不悦。

你吃人家做的素肉头不抬眼不挣的时候怎么不见说人蠢笨急躁?

霍夫人还未开口,霍光已经摇起头来,“蔡老头,你这番话说得有失偏颇,我倒认为侯夫人有能力做到,她可不是简单的人物,不可小觑。”

两个老头又开始争辩起来。

霍夫人摇头失笑,正要起身离开,却听有人来通禀,说是冯孝来看望霍相爷了。

霍夫人虽不要看好冯孝,觉得他处事轻浮,但看在蔡国公的面子上,还是让人进来了。

冯孝笑眯眯进来。

看到眼睛瞪得像是牛眼珠子的蔡国公后,心中涌上一阵胆怯。

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了!

从昨天开始,夏玲珑就想见见蔡国公,让他帮忙引荐。

她因为在长公主府误以为左智峰在滴血认亲的水中动了手脚后,没少被人议论。

甚至就连蔡若楠也听闻此事,觉得夏玲珑并不如之前认为那般神乎其神,甚至稍显浮躁,让冯孝少和她来往。

冯孝自然不会相信外面的传言。

玲珑是世间最美好的人,一定是被人陷害了。

果然,当他找去夏玲珑之时,就见她小鹿似的眼睛红红的,问:“冯哥哥,你是不是也不信我?我也是想帮长公主心切,听到侯夫人说的之后,才会出言指出那碗水被人做了手脚。”

“侯夫人?凌骁侯夫人?她说什么了?”

“嗯,她当时告诉我这碗水加了明矾,所有人的血都能融。”

“那她怎么不站出来?我看她分明是故意的!现在外面谁不说她是找到左驸马陷害长公主的功臣,甚至事后陛下和太后都给凌骁侯府赏赐。好的都被她占了,不好的她全推给了你!”

“冯哥哥,你别这么说侯夫人,她也不是有意的。”

“玲珑,你真的太善良了。”

冯孝心中一软,更加疼惜夏玲珑,坚定发誓:“玲珑,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报仇,那个陈娇娇绝不能平白欺负了你,我要她付出低价!”

狠话都放出去了,所以当夏玲珑问蔡国公一事时,冯孝也不好告诉对方真相。

——她做的东西蔡国公连根毛也没吃,都进了自己的肚子里。

思前想后,他只能来相府碰碰运气。

冯孝脸上惯扬起了孙子的笑容,“巧了,竟不知爷爷也在!”

蔡国公瞥见他手中的纸袋子,眉心一皱,“你这小子拿的是什么?”

冯孝忙道,“是一位心灵手巧的姑娘做的素肉,孙子前些天偶然尝了一口,惊为天人,本来孝敬爷爷,可惜爷爷这几日总不在府上,那些素肉也只能进了我的肚子。今天来相府,也是给相国尝尝鲜,没想到爷爷您也在,不如一起尝尝?”

屋子里的三个人表情都一变。

霍夫人心道:这冯孝何时认识了陈娇娇,竟还好意思舔脸请她下厨?

霍相爷和蔡国公则没想这么多,以为又能吃到前几天的味道,眉开眼笑地让人备筷。

等着装盘的功夫,冯孝夸起来,“这素肉是那位姑娘精心调配的,每天只能做上十道,外面的人为了吃这道菜甚至光定金就付了一百两。”

蔡国公狐疑地看向霍夫人,“弟妹,难不成之前那些都是你高价定的?”

霍夫人摇摇头,同样也纳闷得很。

陈娇娇管家已经分身乏术,怎么可能做这种买卖?

冯孝笑眯眯,“三位尝尝,这味道绝对是天上难寻地上难有,但凡吃过没有说不好的。”

白瓷盘中,做成肉状的豆腐纹理清晰,看起来和猪肉无异,而且还别具匠心地调制了三种口味。

糖醋风味的采用北方锅包肉的传统做法,在素肉之上裹了一层淀粉,经过两遍高温油炸之后呈漂亮的金黄色酥肉状,最后热锅凉油炒香蒜末,撒上姜丝葱丝,晶莹糖醋汁包裹下肉片看起来流光溢彩,格外可口。

蔡国公笑眯眯地尝了一口后,笑容减了一半。

这糖醋汁调得过甜过酸,少了咸味,而且素肉做得也不紧实,甚至咬上一口能吃到缝隙中挤着的菜油,十分油腻。

他又把筷子分别夹向了红烧和麻辣风味的,结果都出现了调味过重和口感油腻的缺点。

蔡国公这算是明白了,冯孝口中的这位姑娘和霍夫人说的根本不是一个人。

若是没有珠玉在前,素了好几天的他或许还会觉得今天这道素肉是难得佳品。

真不知道那个花了一百两定金的冤大头要是吃到霍夫人拿回来的素肉,会是什么样子。

蔡国公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

碍于有外人在,况且又是冯孝的一份心意,他没有直言这菜难吃,只是说了句这菜品相不错。

冯孝心花怒放,“爷爷,其实这道菜是俪——”

他还未说话,就见到一个侍女匆匆跑了进来,凑到了霍夫人耳边低语。

霍夫人面色一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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