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高娘子晚上就知道了,主要是文白表现的实在明显。
或者说她不是表现,而是直接开怼。
“对不起公子,我是因为何紫那丫头实在像我的囡囡才总忍不住对她好的,真是没想到何紫娘会这么做。
我知道公子对我好,也是因为我才肯让何紫来织蕾丝。
不过公子放心,我高翠兰知道分寸,我去跟何紫娘说,绝不让公子为难。”
“咳咳,咳咳咳咳!”
听着高娘子愧疚的道歉,沈雨醉将嘴里的姜枣茶给喷了一桌。
文兰赶紧给她拍背,文白看高娘子更加不顺眼。
“公子别操心,这事我来处理!”
眼看着文白起身就要直接去何家算账,沈雨醉赶紧拉住她,
“别别,我不是操心这个,我就是一不小心呛了一下。
那个,那个高婶子,你刚才说你叫什么?”
高娘子也以为她是气的呢,怎么话题就转到她叫什么上了?
不过既然主子问了,她还是一五一十的交代家底。
“回公子,我夫家是姓贺,就是庆贺的贺,不是何紫的何,以前大家都叫我一声贺家娘子。
后来这不是被卖了嘛,也就算不上是贺家人了。
高翠兰是我以前在娘家的名字,已经有十多年不曾有人叫了,卖身契上写的就是高氏翠兰这个名字。”
她还真是没认真看过高娘子的卖身契,那是文兰负责的事情。
她眼神奇怪的打量高娘子,大脸盘,粗腰肢,手厚脚大,是个典型不符合大众心目中江南女子形象的妇人。
高翠兰,那是个能迷住妖怪的美人,跟高娘子这形象实在是……搭不上号。
不能想不能想,人人都有取名自由,她不该这么狭隘。
“高婶子不必担忧,你喜欢何紫也没事,她确实是个可爱的小姑娘。
至于何紫的姨母我确实需要见上一见,回头你去告诉何紫娘,就说我说……”
交代了高娘子一些事,也告诉她别为此对何紫或是何家有什么不满。
谁活着都不容易,有点私心实属正常,只要不威胁到她便是。
何紫娘是真的着急,高娘子第二天上午告诉她消息,下午她就领着人来了沈家,拉着一个有些怯懦的妇人站在她面前。
“沈公子,这就是我妹子,您叫她一声小张氏就行。”
沈雨醉笑着称了一句张娘子,招呼文兰带着何紫娘和张娘子等人先到一边去,目光看向了几人中明显的领头者。
何紫娘离开时目光复杂的看了一眼被留下的女子,沈雨醉看见了,但没多说。
她确实要招人,但不是什么人都能让她满意的。
何紫的姨母明显不是个能做领导者的人。
生活的困苦磨去了她所有的棱角和灵气,她要的是面前这位。
这妇人不到四十的模样,头发梳的一丝不苟,衣服也整整齐齐,干干净净。
尤其是叠放在身前的那双手,指甲短且光滑,手指不纤细但并不粗糙。
这样的手不管是绣花还是织布都能保证不划伤布料。
妇人对着她微微躬身,
“沈公子好,民妇白云,您叫我一句云娘子便可。”
“白云?您夫家不会……”
后面的话险些脱口而出,最近她这是捅了什么窝不成。
先有高翠兰,后有白云,她真的特别想问一句她夫家是不是叫黑土。
好在她嘴巴闭的快,不然就太不礼貌了。
云娘子大概也没听懂,只是十分沉稳的站着,等着她说话。
沈雨醉轻咳两声收回思绪,开门见山的说明了她要见布坊主人的原因。
蕾丝的制作需要人,她这几日正想着到哪里去找人,还得再找个合适的地方。
现在可是瞌睡送枕头,布坊有十几个女工,最少的都是干了三年的老手。
虽说蕾丝制作是熟能生巧的东西,但有的人需要熟个一年半载的,而像云娘子这样的老手,估摸着半个月就能出师。
甚至连找地方都省了,云娘子的布坊不管是布置还是环境都合适,她只要出银子让云娘子续租就行了。
云娘子听了她的话沉思片刻才道,
“民妇能看看沈公子说的蕾丝布料吗?”
沈雨醉示意了一下,高娘子转身进了屋子很快端了个托盘出来。
云娘子没直接上前,而是先看向了她。
“云娘子请便,若是看一眼就会了,那沈某也就不用做这生意了。”
云娘子这才缓步上前,掏出一块白色手帕,小心的将一条绿色的蕾丝拿在手里细细观察。
这几日沈雨醉研究了三四种花型,都是较为简单的长条形。
她也不做别的,只做一到两寸宽的丝带,红的绿的黄的,绑在头上绝对吸睛。
云娘子一条一条的挨着看,越看眼睛越亮,甚至拿起一条直接在袖口上比划,这是想做花边。
“云娘子觉得如何?”
云娘子依依不舍的将蕾丝放回去,诚恳道,
“不瞒沈公子,民妇幼年家境还算不错,家中长辈也请过不错的刺绣师父教导。
对于刺绣一道不敢说精通,但至少眼界是在的。
公子这些东西若是替代刺绣那不太可能,但这些东西胜在一份巧思和独特。
别的不敢多说,就这一条丝带稍加完善,一条一两银子,绝不缺买家。”
沈雨醉手中折扇差点掉地上,她原本是想定价五百文的。
毕竟这东西虽然独一无二,但确实不当吃不当穿,材质也是最便宜的棉线。
就这云娘子还不满意,斟酌一番十分认真的摇头,
“一两也太低,这东西以民妇的眼界从未见过。
只要沈公子能保证做这独一份儿的生意,然后尽可能做的精细精巧,到时多的是愿意一掷千金的富家千金。
若是再有门路能搭上燕京或是金陵的大商人,那立刻便是水涨船高了。”
沈雨醉瞬间就被打开了思路。
她果然是在小河村待久了,下意识就觉得百姓都吃不饱穿不暖,二三两银子便够一家子一年花销。
却俨然忘了那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这样的时代,穷到饿死的一大把,但富到银子数不清的也比比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