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子?银子当然没了。
胡桃花骗银子本来就是为了救胡大伯,四十两到手给了胡大伯三十两。
剩下的给自己和儿子各买了两件衣服,又买了两根银簪,偷着吃了些好的,手里就剩下三四两了。
小赵氏更绝,四十两一两没剩全送回了娘家。
几个侄子要吃肉,弟弟要娶媳妇,家里要盖房,赵家咬死银子全花了。
再说这银子是女儿贴补娘家的,小妾都能花,凭啥正妻不能花。
反正要银子没有,要命一条!
“那是二弟的买命银子啊,你们这两个贱妇,老子今日便休了你们!”
“吴达你不能啊,你休了我囡囡怎么办。
不就是四十两银子嘛,家里有蘑菇桩,用不了几年就能还上的,你就算恨我,也得想想闺女啊!”
“那倒也是,八十两银子,还上十年八年的总能还,到时候吴双哥尸骨没准儿都喂了义庄外的野狗了。”
沈雨醉凉凉的补了一句,蘑菇桩,明天她就能让他们没得种!
吴达不是坏人,却是个传统的男人。
赚银子养家的事他管,但对妻妾,明知不妥却视而不见。
他倒是省事了,却坑的连兄弟的尸骨都要不回来,可真是个好大哥。
广兴叔脸色铁青,
“休妻!今日你不休妻,明日我就上官府和你断亲!
还有她,本身就是妾,卖身契还在你娘手里,明日立刻发卖的远远的,再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被踹后沉默的胡桃花忽的哼笑,
“卖身契?我的卖身契早就烧了,你凭什么卖我!”
广兴叔不敢置信的看广兴婶子,这些东西一直都是她收着的,怎么可能烧掉?
“她她说卖身契不给她小郎就是奴籍,日后没办法科举……”
广兴叔再控制不住,巴掌啪啪扇在婆娘脸上。
“冤孽啊冤孽,老二,爹对不起你,爹拿命还你了!”
“广兴!”
“快拦住快拦住!”
“唉,不能糊涂啊!”
众人一阵慌乱嘈杂,总算是拦下了要去撞石桌的广兴叔。
“当家的你可不能糊涂啊……”
“滚!”
一脚踹翻广兴婶子,广兴叔抱着沈爹的胳膊嚎啕大哭,
“大郎爹,都是我糊涂啊!
是我没管好婆娘,没教好孩子,最后不光害了老二,现在连他的买命银子都看不好,我没脸见他啊!”
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吴双死后广兴叔本就难受,此时面对这糟心的婆娘儿子儿媳,真是哭的真情实感。
沈爹轻轻安抚着他,幸亏自家孩子都懂事,不然这事儿他能气死。
“醉醉……”
“不用,沈叔不用,银子我能拿。”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看向吴三儿。
这可不是五两十两,尽管五两十两村里也很少有人拿的出来。
可相比一百两,五两十两好像也不多了呢。
“你这混账东西,你有银子怎么不早说,看把你爹逼成什么样!”
吴三儿这话可不仅是能解决吴家此时的困局,更是给广兴婶子找到了发泄出口,一时倒是成他的错了。
“吴三儿?”
他有银子没银子沈雨醉和沈花朝还不知道,上次广兴婶子攒银子他那点私房早交上去了,哪里还拿出一百两。
吴三儿却是抿唇转身就跑,没会儿杨先生就来了,手里还拿着契书和一包银子。
“这是一百两银子,这是你儿子的契书。
他答应十年内免费给老夫干活,不管做什么都可以,要命都行。
所以老夫亲自来告诉你们,从今日起吴代双便是杨某的人了。”
代双?吴三儿竟用了这么个名字吗?
吴家一家子都傻了,广兴叔也顾不得哭了,腾地爬起来,
“什么代双!老三你签了卖身契!”
吴三儿背脊直挺挺的跪在地上,
“不是终身,只是十年。
杨先生授我武艺,教我道理,即便没有卖身契,我本就该终身为报。
这份契书不过是我厚颜借银的安慰罢了。
至于名字,这么多年大哥二哥都有名字,只有我一直三儿三儿的叫了这么多年,也该起一个了。
代替的代,吴双的双,等爹娘老去,我自会带二哥那份一起孝敬爹娘。”
而这十年,他愿如寒霜,骄傲坚韧,为隐风门不惜一切。
广兴婶子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拿银子出来是这么个拿法。
从今日起,大儿子分家,二儿子身死,三儿子卖身,三个儿子,竟是一个也没留下。
“老三你不能糊涂啊,银子不够可以借。
花朝,花朝你劝劝他,醉醉你借婶子一百两,婶子日后一定还,不能让他糊涂啊!”
这笔银子她自然拿的出来,更何况以她隐风门少主的身份,说一句这卖身契说撕也就撕了。
但这会儿她忽然觉得这样也挺好,至少,吴代双能心无芥蒂的去做想做的事了。
“娘,你不必如此。
大丈夫一言九鼎,契书已签,合约已成,银子你们拿着,儿子就先去收拾东西了。”
签了卖身契,他自然要搬到杨家去干活。
他不是不能求沈家,沈家也一定不会推辞。
但他就是不想,娘就是知道沈家总会帮他们才敢那么轻易的动那笔银子。
爹也是知道沈家不会看着他被一百两银子逼死才敢撞石。
原来有些后路,是不能留的。
广兴叔呆呆的捧着杨先生扔过来的银子。
一百两啊,沉甸甸的,村里谁家孩子要是能卖一百两,别说是十年,就是一辈子都抢着卖。
可此刻他只觉得这笔银子沉的仿佛要把他压进土里。
这还只是老三的卖身钱,而婆娘给出去的,却是老二的卖命钱。
他都难以想象,那八十两给出去,她难道不觉得烫手嘛!
“官爷,银子,够了吧。”
几位官差也面面相觑,他们也没想到会是这样,这银子到底是收还是不收?
沈爹沉默的点点头,收吧,事已至此,尽快结案才好。
“那我等就告辞了,至于其他,等确定了我们送消息来。”
几位官差拱手离去,广兴叔看了看一片混乱的院子,忍不住红了眼眶,却又仰天忍下,
“吴家,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