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见过恶魔吗?存活于世的那种。
她见过,就在眼前。
她看着胡大伯娘将一个小姑娘死死的按在冰冷的河水里。
看着那姑娘皮包骨头的手脚不停挣扎,看到她的指甲因为痛苦几乎嵌进岸边的泥土中,然后支离破碎,血肉模糊。
她想救她,但她做不到,她的身体根本不受她的控制。
她就眼睁睁的看着她挣扎脱力窒息乃至死亡。
然后她的身体如破娃娃般被扔在了地上,一双本该灵动的杏眼如死鱼般望着她……
“你糊涂!缺银子可以想别的办法,怎么能动了这个心思!”
熟悉的阴鸷老者站在杀人的胡大伯娘面前,而胡大伯娘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
“爹,儿媳没办法了,俊哥儿读书是有天赋的,但镇上根本没有像样的私塾,儿媳得送他去县里,儿媳没办法啊!
十五两,爹,有了这十五两银子,我们就能把俊哥儿送进安县最好的书院。
他是个好孩子,一定会好好读书,考上秀才,考上举人,然后报答您老人家的。
求求您了爹,俊哥儿不能有个杀了人的娘,不然他一辈子就毁了!”
她拉扯着胡老爹的衣服不停哭诉,她很慌张很害怕,但她知道胡老爹的软肋是什么。
胡家只有胡俊一个出息的男孩,小小年纪已经聪慧机敏,颇具天赋。
但就是这样好的孩子却因为家里缺银子只能在镇上糟糕的私塾读书,再这样下去性子都得养坏了,这怎么能让胡大伯娘甘心。
于是她找到了一条赚钱的门路,一个货物就能换十五两,这样的好事哪里去找!
她是没想到会被胡老爹撞见,但就算撞见又如何。
最终他还是会帮她的,因为胡俊是胡家的未来,也是他的未来,岂是一个丫头片子能比的!
胡老爹还在犹豫,忽的眼神凌厉看向不远处的石头,厉呵一声,
“谁,出来!”
沈雨醉被发现了,她慌乱中踢到了脚边的碎石,细碎的声响惊动了谨慎的胡老爹。
身体被胡大伯娘提溜出来,恐惧的缩成一团。
她清楚的听到胡大伯娘道,
“爹,要不把这个也……”
她明白那是什么意思,尽管她的意识浑浑噩噩,身体更是完全不受控制。
也杀了她,就像杀了地上这个没了声息的姑娘一样。
“糊涂!死一个是巧合,两个都淹死,你是嫌露出马脚不够多,还是觉得大郎爹是个傻子!”
胡老爹怒气不争,胡大伯娘也畏惧的缩了脖子,
“那您说怎么办,要是她乱说就糟了。”
胡老爹阴鸷的盯着缩成一团的沈雨醉半晌,苍老的手捏在她的脸颊上,轻轻道,
“醉醉是个好孩子,好孩子是不能说话的,知道吗?”
沈雨醉不说话,然后她就被按进了水中。
身体不受控制,痛苦却真真实实甚至是加倍的。
她清楚的感受到河水进入鼻腔口腔,几乎在她就要死亡的那一刻又被拉了出来。
濒死的痛苦让她不受控制的大口呼吸,然后胡老爹却慈和的抚着她的头,
“醉醉记得爷爷刚才说了什么吗?”
小小的沈雨醉害怕急了,乖巧的张口,
“好孩子不说……呜,咕噜咕噜。”
又是一轮呛水窒息,按下去提上来再按下去再提上来,给她生的机会却又不给她脱离痛苦的希望。
小小的身体在胡老爹的手中就像一只破旧的玩偶,陪他玩着死亡的游戏。
然后他慈祥的摸着她的脸颊,
“记住爷爷的话了吗?好孩子是什么样子的?”
小小的孩子学聪明了,紧紧的闭着嘴,不能说话,不说话就不用再被按进水里。
啪啪啪啪!
接连的巴掌打在她身上,好疼,真的好疼,但她依旧不敢出声。
“乖,爷爷跟醉醉逗着玩呢,醉醉告诉爷爷好孩子该怎么做好不好?”
小姑娘依旧摇头,胡老爹却忽然变脸,手指在她的身上狠狠的拧着,
“我让你说!不说就打死你!”
她怕了,是爷爷让她说的对不对,那只要她说了就不用挨打了对不对?
“好孩子……”
稚嫩的童声还没来得及说完一整句话,瘦小的脑袋再次被按进了刺骨的河水中,然后又是一次又一次的死亡体验。
“怎么就学不乖呢,好孩子是不能说话的,记住了,你什么都没看见,从今天起也不会说话,明白了嘛!”
她不明白,但痛苦总会让她明白。
一次次的折磨让她也如同她的姐姐一样瘫倒在地,与她死鱼一般的眼睛对视,沈雨醉有那么一瞬间真的成了她。
感受着她灵魂余波中残存的死亡记忆,如同亲生经历了一遍又一遍。
然后胡家继子的大女儿被淹死了,就死在开了年的冰河里,尸体被找回来已经快成冰坨了。
胡家是不会允许这个孩子葬在祖坟的,孩子的姥姥想把孩子带走,但胡家不同意。
两家为此大吵一架,最终以孩子亲奶奶秦氏威胁孩子亲姥姥再敢多说一句就要她带着外孙女的尸体和女儿的休书一起离开而结束。
孩子的尸体被胡大伯娘抱走扔去了南山的婴儿洞,这件事好像也就此结束。
但真的结束了吗?
哑娘因为大女儿的死动了胎气,怀着七个多月身子的她只能坐在床上整日抹泪外加养胎。
沈爹也因为死了一个孩子和妻子的身体整日忧心忡忡,还要每日都到镇上去打零工赚钱。
半大小子的沈大郎每日都被胡老爹吩咐着干活,六岁的沈雨杏每天都有洗不完的衣服和扫不完的地。
连三岁的沈雨微都要负责胡二伯娘家的大宝,谁又会去注意一个本就不善言辞又十分乖巧的孩子呢?
人常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而懂事的孩子永远被忽视。
没有人发现这个三岁的孩子隔两日就会消失一会儿,然后一身冰冷的回到家,蜷缩在院子的一角等着她的爹娘兄姐将她拉出深渊。
然而没有人注意她,不管是她的爹娘还是兄姐,好像所有人都不关注她,就那么任由胡大伯娘和胡老爹整整折磨了她一整个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