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头的人叫周光辉,是忠义寨的军师。
之所以发现不对却不走,一是来不及,其次是不甘心,三则是他对忠义寨的人确实有几分兄弟情。
“你是读书人。”
周光辉讥笑一声,
“是又如何,想劝我放下屠刀为国效力?还是要骂我不忠不义有违圣贤?
别做梦了!朝廷?呵呵,知道我是怎么落草为寇的吗?
因为有个富商看上了我妹妹我没答应,他就逼死我爹娘,还找山匪绑架我妹妹!
但就因为他有个做官的堂姐夫,我连伸冤都找不到门路……”
“不对啊大哥,山匪绑架你妹妹,转头你就做了山匪,你妹子知道吗?”
此话一出众多官兵忍俊不禁,还打算长篇大论的周光辉面色也瞬间僵硬,而后便是暴怒,
“你懂什么!忠大哥仁义无双,不仅没把我妹子送给那富商,更是替我取了那富商狗命……”
“那你妹子是不是嫁给了你仁义无双的忠大哥?”
周光辉神情一愣,沈雨醉就明白了。
“这我就不明白了,就算你说的富商和官员狼狈为奸,可你的忠大哥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人吧。
而且如果我猜的不错,你的忠大哥没少从那富商家里捞银子吧。
最后他得了你妹子,得了富商的银子,还得了你这么个‘忠肝义胆’的妹婿,好像得利最多的是他吧。”
沈雨醉稍稍凑近余度,
“他是读书读傻了吗?”
余度无奈又好笑的摸了摸她的头。
他不是读书读傻了,是钻进自己所以为的现实里出不来,也是自欺欺人的利益驱使。
把妹子嫁给匪首,自己也留在忠义寨做个有裙带关系的二当家,肯定比做辛苦读书却不知道前途在哪里,还要被权贵欺压的穷书生舒服的多。
周光辉的面容逐渐崩溃狰狞,眼睛赤红的指着她怒吼,
“你胡说,忠大哥才没有……啊!你放开我,放开我!”
“放你**,敢阴老子,把这些闹事的全给我往死里打!”
战斗开始的瞬间余度就拉着沈雨醉离开了危险范围。
跟着周光辉的土匪可不是训练有素的官兵的对手,没一会儿就死的死,伤的伤。
沈雨醉十分想问问周同学,到底是谁给他勇气带着这么些人留下来对抗官兵,梁静茹吗?
第二天早上那些女人就全都醒了,刘统领压着土匪们下山,余度则带着她去看了那些女人。
有两个官兵正从里面抬了个人出来,是个刚刚清醒的女人,她死了。
“死了几个。”
两名官兵站定,
“回李公子,这是第十一个,她们咬舌,我们看不住。”
余度挥挥手让他们离开,沈雨醉身子微晃,十一个,还真是……孤独数字。
她站在窗口看着里面或神情木然,或崩溃痛苦的女人,她怎么也迈不出进去的脚步。
因为她忽然就不知道该进去做什么了,难道要开口问她们,
“嘿,你们愿意留下那群畜生的血脉吗?”
如果她真的说出这句话,里面一定会有某个情绪已经压抑到极点的女人拿出随便什么东西杀了她。
余度陪她站了很久,里面又有两个女人自杀,沈雨醉想进去救人的,但余度拉住了她。
没必要,也来不及。
真正想死的人,就算救下来也会有下一次。
“余叔叔,我不懂,她们连死的勇气都有,甚至在被糟蹋时都坚强的活了下来,为什么现在反而没有勇气活着了?”
余度拦着怀中低头的姑娘不知该如何安慰。
活着,从来都比死更需要勇气。
而要拥有这份勇气,需要希望。
这些女人不管是被掳上山还是被迫害时一直都怀着有一天能获救的希望。
尽管这份希望渺茫,可它至少给了这些女人活着的勇气。
可当她们真的被拯救,这份希望被实现了。
最初一定是激动和欣喜的,但随之而来的就是空洞和看不到未来的绝望。
被救了又如何,她们的未来黑暗一片。
不仅要承受本身的心理折磨,更可怕的是外人异样的眼神。
哪怕是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也要时刻担忧这个秘密会不会被揭开。
可是即便再痛苦再绝望,她还是觉得应该活着。
沈雨醉抬起头抹了抹泪,
“余叔叔,那件事就按你说的办吧。
但我希望你能告诉她们,只要活下来,我就送她们到江南去。”
没有希望她就给她们希望,不管是扩大蕾丝坊还是开拓蘑菇棚,她安排的下。
余度也没多说,江南还有珍珠种植工作,种珍珠手巧的女人比男人更方便些。
压着这么多的山匪下山自然是十分招摇,百姓们纷纷夹道观看。
好奇的,解恨的都有,算是给朝廷大大的刷了一波好感。
不过余度没有立刻送她回家,而是带着她转了个弯。
“余叔叔我们去哪里?”
看方向好像是灾区,说实话她对灾区真的不了解。
她进入河东范围已经是地震将近十日后了,该救出来的也救的差不多,没救出来的也没必要救了。
一路上有布加迪领路,她都是避着人数众多的城镇走,自然也没见到太多的人。
可现在余度却好像是要带她去,说实在的,她是真不太想去。
从和平年代最安全的华国而来,她见到的所有大场面都是来了大启才见到的。
见过杀人也杀过人,前天还见到了无数的白骨。
可她仍然不想去灾区,在这样的时代,人心可以防,天灾却让人无力。
她不想看到尸横遍野,更不想看到这样的场面却无能为力,所以她宁可不看。
但余叔叔压根没给她拒绝的机会,而且果不其然去的就是灾区。
“是余公子来了,余公子您最近怎么都没来啊?”
“你这人,余公子救了咱们救了咱们还不够,还想扒拉人家一辈子啊。”
“你才胡说八道,我是想给余公子送点好吃的嘛,这是我们这边的特产,余公子尝尝。”
余度并不是那种见人就亲切微笑,问候安危的人。
他面如冠玉,眼神凌厉,但就那么安静的站着,难民们却在他身上看到了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