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早起,祭祖。
供品是果子,水果,清茶一壶。
圆山是客家人聚居的村落,很多习俗,都还带着古风。
不过岁月的长河会洗去一些,也会添加一些。
除了年初一祭祖的供品是素的,跟除夕三牲祭祖有别。
人在大年初一那天,也是吃素的,不带荤腥。
苏小明觉得,这里边还很有养生的道理。
你想,除夕夜一大桌子鸡鸭鱼肉,吃得满嘴流油。
到初一可不就得换点素的,才好减轻一点肠胃的负担吗?
莫说古人的智慧还真不可小觑。
那些千百年来无数人智慧总结的东西,哪怕披着一层神神叨叨的皮,底子里自有其道理。
早饭过后,人们就会在家族之中互相走动,给长辈拜年。
苏家离族人聚居的地方有些距离,不过苏小明还是一个人过去了。
那些叔伯兄弟都很热情,家家都摆出果盘,端上米酒招待。
当然,话里话外也都恭维了一番苏家去年发财了。
那么,都是家里人,开年了有没有什么好的路数,带着大家伙一块发财?
苏小明也没敢一下子答应什么。毕竟厂子是老苏在管理,缺不缺员工,缺啥岗位的员工,老苏才清楚。
还有就是,人与人之间,想法从来都是站在自身角度来看的。
别到时候本来想着提携对方,结果却因为一些狗屁倒灶的事,闹得都不开心。
好不容易在酒水的包围中挣脱出来,溜回家里,刘杨非就找来了。
见面就说,找个空闲的房间,咱们切磋两手。
那就来吧!也好久没正经对练过了。
平日里,都是早起自己打熬一下筋骨。在黎村的时候,也就每周能练个三四天。
没办法,身体年轻的时候,瞌睡就是足。
心里安慰自己,反正也不走专业那条道,能随便应付三四个普通汉子就成。
不是说功夫再高也怕菜刀吗?
其实那都是遁词而已,为自己的偷懒找的借口。
进了平日用来堆放一些杂物的房间,小时候,苏爸就是在这里操练这两只的。
一个用破旧篮球做的沙袋还挂在梁下。
刘杨非上前用拳头轻轻碰了两下,沙袋还是那么沉,轻轻晃悠了一下。
可不敢直接就上手砸,就这么生生砸过去,手指指定要受伤。
电影上一拳下去,沙袋都砸破的镜头,漫天砂子飞扬的,不是玄幻的那就是蒙人的。
两人都先换好衣服,手上缠上布条,再捡了拳套戴上。
“该换拳套了,”刘杨非说道:
“这手都有点挤不下去了。”
“你都不想一下,你多少年都没来这房间了?买了新的就放在这里落灰吗?”
苏小明就笑骂一句,自这小子初中毕业后,来了苏家就不来这个房间。
其实就是被虐的狠了,有了阴影。
活动开了,两人就开始了试探性地进攻。
确实是很久没有对练了,所以两人先都很谨慎。
脚下绕着圈子,眼睛盯着对方,寻找露出来的破绽。
苏家拳跟电影里的打得飘逸好看的拳法,那完全就不是一回事。
所以,小时候看电影里那高来高去的武林高手,苏小明还跟苏爸说,你教的拳法都没半点好看,有没有用啊!
苏爸当时没说话,走出去端进来一盆水。
然后手里握着根蜡木杆,说,一会你把水给泼过来。
随即旋风般舞动起来,跟着一声断喝:“泼!”
苏小明马上将水泼了过去,哗啦一声,棍影把水就给反激回来,泼了苏小明一身。
而停了手的苏爸,一身衣服还是干爽的。
见证奇迹的苏小明,呆楞了半天。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苏小明老老实实地跟着继续练拳。
按苏爸的说法,也不是要你练出个什么名堂,至少,强身健体还是要的。
“哈!”刘杨非到底先沉不住气,看到苏小明脚下微微摇晃了一下,觉得是个机会,抢先出手。
矮身,左脚为心,右脚横扫,声势逼人。
苏小明本就是卖个破绽引他来攻,见状不退反进,脚下轻跃,避开刘杨非的攻击。
跟着横身沉肩,往刘杨非怀侧翼撞去。
“嘭!”一声闷响,这一下撞个正着。
刘杨非被撞之下,顺势一个翻滚,卸了那股力道,也避开了苏小明跟着砸来的拳头。
双脚一绞,往苏小明支地的脚下攻去。
两人就这样你来我往,打作一团,还不时低声吆喝,以助声势。
其实,真正的对练极为消耗力气,全不是人们想的那么轻松。
只半个小时,两人都瘫坐在地上,满脸都是玉米粒般的汗珠。
苏小明还好点,给两人都斟了两碗温水,咕嘟咕嘟一口气灌下去。
脚轻轻踢一下刘杨非:
“别坐在地上了,一身的汗,坐久了难受。”
用毛巾沾着温水擦去汗水,这才坐回椅子上。
“小明,今年我不打算出去了。”刘杨非把毛巾仍在架子上,累得连站起来走过去的想法都没有了。
苏小明其实在年前就猜出来,刘杨非这半年的折腾,心里暂时怕是迈不过去这个坎。
“那你打算怎么做点什么?”苏小明问。其实心里倒是有点想法,但要先探明刘杨非自己的想法。
年轻人总会有自己的主意,不管这主意能不能行得通,能开始规划自己的人生,就是成长的开始。
并且,还常常以为,自己的主意是最完美的,不容置疑。
这样一来,就不免常常要摔跟头。
自然,不摔一两次跟头,就不会真正成长起来。
“我和你爸说过,先跟着在厂里干一段时间吧,按伯父说的,要做得成事,就得先沉得下心来。”
苏爸这段时间还真是的,不时就要在苏小明的耳边嘀咕,说是人啊,就得脚踏实地,万万不敢飘。
估计既是说给苏小明听的,也是说给他自己听。
如今,连刘杨非也要接受他的这个思想。
要不怎么说,老苏,他就是个披着企业家皮子的哲学家呢!
“这话我也听不少,从小到大的,”苏小明点点头,心有戚戚,“不过,我爸这话还是在理。”
又给刘杨非加了一碗茶水:
“那就这么办吧,你先跟着阿龙学着生产维护这一摊子事,然后还得跟着我爸学总控。”
刘杨非端起茶碗,这一回就慢慢地喝了:
“行啊!不过是不是要做太多的事啊?你个黑心资本家,就会压榨我这样的可怜包身工!”
“滚蛋!你们家可也有份子在里边的!”苏小明可不惯着这小子,本来当初刘二叔就把开矿的那些钱,一股脑儿都给投进厂里来了。
就这么聊着,把刘杨非接下来的事安排妥当了。
苏小红打开房门进来:
“吃饭啦!咦!这房间都没法呆了。你们自己就闻不到汗臭吗?”
嫌弃地啧啧两声,就走去打开窗子透风。
两人都一跃而起,说实话,还真感觉有点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