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金簪

四房的住处偏北,也是四房里所有住处离着老夫人的寿松堂最近的。

春日里绿叶早已发芽,有些心急的甚至将自己崭新的绿叶刮在枝头上,随着晚风发出簌簌的声响。

一轮圆月高挂夜暮之上,透过树梢落在肩上。徐令清年纪虽然小,可脸上的恬静为她添了几分沉稳。

她步子缓慢,跟在周氏身侧:“阿娘还不信女儿说的不成。”

周氏余光瞥了一眼幼女,语气幽幽:“信,怎会不信。”

“如今徐家可是要变天的,祖母如此疼表姐,等表姐出阁岂不是要拿出同大姐姐一样的东西来。”徐令清想起方才寿松堂内的情景,说来自己都羡慕,一个外姓的表姑娘在自个儿祖母面前那般重要。

得亏她性子沉稳些,若是急了和西院那位有什么区别。

徐令清抬起手中的帕子,遮住嘴角的讥笑。不过西院那位是个没脑子的,她可不同。

“若要女儿说,左右五哥哥也要到了年纪娶新妇的,不若近水楼台先得月。有表姐在,五哥哥何愁在二兄面前没有露脸的机会。”

“而且表姐日日都要去大伯母那里学着掌家的事宜,又好说话,这样的嫂嫂我是喜欢极了的。”

说着徐令清叹气:“哥哥是个榆木脑袋,女儿有心,也没法子让表姐多多记挂哥哥。”

若是李拾月能做她的媳妇,周氏别提有多高兴,且不说老夫人多看重,光是库房里的那些东西,都够用几辈子生活的了。

周氏两只手揣在一起,脸色愁容:“这事急不得,你别做得太明显,咱家的这位表姑娘可聪明着呢。”

她可不信先前的一切都是凑巧,徐云泊是自己撞上来的,可徐云洋不一样,先后有徐令姿和徐云辞,她倒是怀疑李拾月在中间扮演着什么角色。

只怕眼前的表姑娘,并不像面上的那般是个小娇娇吧。

徐令清不以为意,倒是最近没怎么瞧见西院的那个蠢货,日子无趣极了。

从寿松堂出来,李拾月没有着急回去,反而带着春绫慢慢的在月光下散步。

她步子轻缓,月光皎洁落在她的脸颊上,洁白无暇,就好像是那刚出世的和田玉一般,令人心之向往。

春绫跟在其后,她能感觉得到姑娘的情绪变化,就比如眼前,姑娘沉默其实就是心里不太高兴。只要姑娘不开心,就不爱待在屋子里,很喜欢在外面散步。

自小就是这样,老夫人离世那晚,姑娘就在伯府的后宅坐了一晚上。

不吃不喝,就是呆呆地坐着。

“姑娘,舒姨娘真的可信么。”

李拾月垂眸:“没有人平白无故对你好,舒姨娘也不例外。”

就好比徐家,若非她是阿娘的女儿,徐家怎会成了她的庇护所。若非阿娘,本该毫无关系的官家怎会袒护她。

说到底,舒姨娘今日是来卖个人情,不管是为了什么,她记着就好了。毕竟有徐云辞在,便是云阳伯如何,都不能越过徐家去。

李拾月停驻长廊里,双手置于身前,仰头望月,眼中不禁露出些许哀伤。

她好像许久不曾梦见阿娘了,属于阿娘的温度,大舅母给予的虽只有一些,可她已经很满足了。

若是舅母心眼小一些,她的日子都不会这么好过。

“可不管伯爷如何,二郎君毕竟和姑娘是同父血脉,若真有出息,日后也是姑娘的倚仗。”春绫抱着披风,立在一侧。

“就算旁人都靠不住,姑娘还有奴婢呢,奴婢就陪着姑娘。主母买回奴婢可说了,要奴婢好好跟着姑娘的,左右姑娘在哪奴婢就在哪。”

“只要姑娘多给奴婢做些栗子糕,姑娘让做什么,奴婢绝不含糊。”

春绫圆圆的一张脸笑呵呵地凑过来:“就是姑娘别嫌弃奴婢,奴婢吃饱了才有力气给姑娘干活嘛。”

话音刚落,春绫瞧见来人,慌忙地站直身体,不见方才说笑的模样。

李拾月转首对上那双清冷的丹凤眸,呼吸有片刻的停滞,垂首唤道:“表兄。”

徐云辞神色清冷,平静到仿佛一直在暗处悄悄看着的人不是他一样。背着双手,将袖中的金簪拿出来,递到李拾月面前。

好端端的送什么簪子?

李拾月面露疑惑,看向徐云辞,并不接过。

男女之间赠予玉簪,实在是叫人误会。

徐云辞神色平静:“这是燕王命人送来的,说是给你赔罪。”

“燕王?”李拾月眼中疑惑,想了许久终于想起来燕王是哪号人物,正是之前马球会见到的那轻浮之人。

她依旧没有接过,目光落在那金簪上,燕王为何要送她金簪,非亲非故,平白叫人误会。

徐云辞盯着她,不放过她一分一毫的神色变化,尽收在眼底,依旧开口问道:“你何时与燕王有了牵扯。”

李拾月摇头:“马球会是第一次见。我去更衣,路过厢房的长廊,遇见一位郎君,本是要走的,结果他先看见的我。”

“问我姓甚名谁,我不愿告知,直到后来才知道他是燕王。”

那日马球会正是燕王陪着淳慧公主一队。

徐云辞心下了然,原来竟然是这么一回事。看向手中的金簪,忽然觉得有些碍事,耐着心开口:“燕王府的人说是给你赔罪,说燕王弄脏了你的衣裙。”

李拾月眼中的不解更加明显:“打马球衣裙弄脏,是正常的啊。”

打马球打马球,那马场上都是绿草覆盖的土地,马球打飞怎么不会带起尘土。

至于弄脏衣裙,要送如此珍贵的东西赔罪,实在是不至于。

“那这东西我让人送回去,旁人的东西还是别收。”徐云辞将金簪丢给身后的常顺,后者会意,转眼就将金簪拿走,连人带物一起消失。

李拾月眼含不悦,对燕王的印象更加不好:“多谢表兄。”

她本就没有收下的意思,不知为何徐云辞烦躁的心绪渐渐被抚平。目光落在李拾月的脸庞上,徐云辞忽然觉得喉头发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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