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石破天惊

乔峰醒来时,莫问就坐在他身边。于是顺嘴问道:“老丈,我醉了多久?”可话出口才清醒过来,这里永远的灰白两色,哪有时间记忆?莫问摇摇头:“回小爷,老朽不知。”

乔峰看着聂天行与戚无忧在几十丈开外,两人都在闭眼打坐。他便坐了起来,直到此时他才在心里暗暗喝了声彩:果真是好酒。一般来说,醉酒后都是有症状的,即便是习武之人亦不例外。轻的口干舌燥,重则头痛欲裂,浑身酸软。而这百花酒醉过之后醒来,既没有口干舌燥,更没有头痛欲裂,反而是通体舒泰。

乔峰活动了一下手脚,坐正身子,正色对莫问说道:“老丈你可千万别再这么叫,这让乔峰如何担待的起?老丈还是叫我名字好了。”莫问点点头,遂改口称呼乔峰为小哥。他略有些诧异的问乔峰:“原来小哥姓乔么?我还以为小哥姓萧。”乔峰心下一惊,不知莫问何以知道他原本姓萧。忙问道:“乔某原姓萧,后来改姓乔。不知老丈却何以得知?”乔峰仔细端详着老者,确信此前从来没见过。

莫问慢慢说道:“那日我去定教,在周之舟的后花园内刚制住他。正在这时门外进来一彪形大汉,身材样貌与你几乎如出一辙。他见我擒住周之舟,便要上前与我动手,却被周之舟喝住了。而后周之舟对那人说:萧远山,往后我不在教内,你还是去找你的师傅吧。”

“什么?”任凭乔峰如何心性沉稳,这个消息对他来说不啻于石破天惊。他騰的一下站起来,这一惊当真是非同小可。无论是莫问说的那些赫赫有名的人物,还是戚无忧与聂天行所表现出来的手段,乔峰都确信自己已经脱离了原来的那个世界。可自己与阿紫也是机缘巧合,无意中坠入那个奇怪的通道内才来到这里的。可爹爹是怎么来的这里的,难道也是从那个通道?似乎这不大可能,那条通道在斜坡上,即使走近也不易发现。还有他和谁一起来的,怎么认识的周之舟?爹爹竟然还有个师傅,他在少林寺不是已经拜扫地僧为师,皈依我佛了吗?诸多疑问充塞着心头,却又不知从何问起。

要说是莫问诓骗自己,显然是不可能,说的出萧远山这个名字,还说身材样貌与自己无异,那就是真有此事。乔峰拱手问道:“敢问老丈,萧、萧远山他、他可还好?”莫问见了乔峰的表情已然清楚,那萧远山与他必定大有关联。回答说:“回小哥,精气神都很好。”

乔峰听说老爹精气神都很好,这才放下心来。又问道:“老丈可知道那萧、萧远山他师傅是谁?”莫问摇摇头:“我常年居住深山,对外界知之甚少。”言下之意显然是不知道了。

乔峰接着问道:“那定教又是什么样的势力?”莫问奇怪的看了眼乔峰,那意思很明显,像是说你也是深山来的吗?连定教都不知道。不过嘴上却说:“定教是南山众势力之首,而南山又是七大名山之首。不要说那些依附它的势力,光是下属分支教派,教众何止千万。”

乔峰心中又是一惊,如此庞大有名的势力,自己居然不知。难怪莫问那一眼满是疑惑。千万教众,还不算附属势力,这比起一个国家来说,单就人数而言,也是差不离了吧。乔峰心想这老者每说一句话,还真都是让人吃惊不已。

乔峰还想再问,莫问抢先说道:“小哥,我实在所知不多。再说这牢笼之中,多数是出不去的了,问来何用?”莫问的意思很显然就是说,大家终要死在这里,知道那么多又有什么用!

原来莫问在乔峰沉睡的这几天,已经跑遍了天牢的每一个角落。他比乔峰更过分,连每一颗树都不放过。甚至连每一片树叶都几乎翻过来看看,可哪里有出口的痕迹!

“老丈说的是。”乔峰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想到,人非草木,岂会无情?不知道便罢了,既知道老爹也在这里,叫自己如何不想了解个清楚?只是他相信莫问知道的确实不多,便没有再问。只是他心里又多出一重心事,除了挂念阿紫外,又担心起老爹来。

乔峰抬头四下张望,想要再找找看,能否找到出口。却见戚无忧朝他走来,并且面上不再是往日那种嘻哈神色,而是神情紧绷,目光有些散乱。乔峰等戚无忧走到面前,正要招呼,却见那戚无忧二话不说,抬拳便打。

乔峰见戚无忧神色不对,没有还手,只是避过。不过戚无忧却没有放过他的意思,紧追着乔峰,拳打脚踢。只是却毫无章法可言,乱打一通,直如市井流氓无异。莫问站起来对乔峰说:“小哥跟我来,戚无忧精神已经有些失常,我们还是暂时避过吧。”乔峰闻言紧跟着莫问向前一阵急奔,回头看不见戚无忧这才停下。

乔峰问道:“老丈,那戚前辈怎么了?”

“他是一会好,一会疯。”

“为什么会这样?”

“可能是他寿元许多,抵抗力下降。心智慢慢变得焦虑所致吧。”

乔峰想起戚无忧为救自己耗去两百年光阴,后来为了争强好胜又与莫问一场剧斗,加速了生命流失,以至于才精神失常。乔峰有些歉疚的说道:“都是因为我,戚老前辈才成这样,乔某于心有愧。”

“这也怪不得你。”莫问问道:“你有没有发现,这天牢很是古怪?好些时候,我明明神完气足,精力充沛,可就是有力使不出来,或者说不想使。”莫问一席话可谓是惊醒梦中人,乔峰何止一次有过这感觉?他明明觉得真气充盈,体力充沛,精神饱满,可就是不想动,那是他从来没有过的感觉。这时听莫问也这样说,脱口道:“好像是心气没了一样。”

“心气?”莫问喃喃重复一遍,然后像是自言自语道:“什么又是心气呢?”这个问题乔峰回答不上来,只是隐隐有些感觉,但却抓不住。

从这以后,戚无忧像是失心疯般,且情形越来越严重。好的时候就坐在那里闭目打坐,发疯时就找乔峰打斗。乔峰当然避过不理,戚无忧便朝着树木不停的劈击。那树木虽然不是很高大,却任凭戚无忧狂风暴雨般敲击,依旧纹丝不动。

又过了一些时候,戚无忧是完全疯了,人也一下子苍老许多,看上去已经命不久矣。最可怕的就是,这时候聂天行忽然哈哈大笑三声,然后站起来拔腿狂奔。一直持续了最少一柱香时间,聂天行才仿佛才醒悟过来,又做回原地一言不发的调息起来,似乎不记得刚才所为,又像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戚无忧疯的很彻底,时而对着树木拳打脚踢,时而对着树木发呆,要么就是绕着一颗树打圈。曾经让人闻风丧胆的‘笑面人屠’自从疯了以后,竟再没见他笑过。而聂天行发疯奔跑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乔峰与莫问眼睁睁看着二人发疯,却毫无办法。

并且这种发疯的情绪似乎是一种连锁反应,戚无忧传导给了聂天行,而聂天行却在感染着乔峰。

聂天行又一次发疯狂奔,足足持续了数个时辰。乔峰心里一阵恍惚,有种摇跟他一起奔跑的冲动。幸好他性格坚毅,这才忍住没动。不过乔峰明白,自己怕是也支持不了多久,心里不禁念叨着:爹爹你在哪里?阿紫你如今过的怎么样,还活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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