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2章 初见

把陆明明小朋友送上回家的公交车,陆野顺路拐回单位值班。

离下午上班还有一小会儿,队办公室里安安静静,只有一位值班老民警窝在工位上,盖着外套打瞌睡。陆野打量了他一会儿,放轻脚步进了屋,还没等坐回工位,就听见对方一波三折地咳了一声,紧接着拉低外套瞥了他一眼,幽幽地问:“上哪去了?”

“哟,师父,您没睡啊。”陆野乐了,干脆放开手脚,大大方方地走过去,从兜里摸出烟盒,让给对方一根烟,笑着说道:“这不正好午休么,就接我侄女放学去了——反正她上学的地儿离得近,半个小时不到就回来了。”

周末值班按理要坚守岗位二十四小时,但午晚餐时有个四十分钟的休息时间,离岗也没什么所谓。那老民警抬头看了陆野一眼,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然后从他手里接过烟,伸手往自己桌洞里掏了掏,丢给他一个什么东西。

“去就去,干什么像做贼似的。”他没好气地说:“没来得及吃饭吧,赶紧垫补一口。”

陆野条件反射地伸手一接,低头看了一眼,才发现怀里掉进来的是一个皱巴巴的肉松面包。

他顿时扑哧一乐,也不客气,顺手撕开包装袋,恭维道:“还是师父疼人。”

陆野昨天刚调回原籍,按理说,今天不用这么着急忙慌地被排值班,但偏偏昨天晚上市局突击扫毒,区分局队里的大部分民警都被抽调去忙着审讯押人了,队里值班人手不足,只能把他拉出来,临时顶上。

不过新城区这边不比市中心,人口没那么密集,产业类型和人口居住模式也相当简单,相比之下警情比市中心的数量要少不少,值起班来也不算太辛苦。

一整个下午过去,陆野也就跟着李志文出了三回警,两次是斗殴事件,一次是儿童走失案——后者还是个乌龙,出到现场之后找了一圈才发现,人家孩子压根没丢,就是跑到商场另一边去看棉花糖小火车的巡演了。

陆野照例拦住了哭哭啼啼要打孩子的家长,又顺便教育了一下乱跑的小朋友,然后轻松地收工,回程路上还跟李志文感慨,说要是以后值班都是这个工作强度,那他做梦都能笑醒。

“你可别落嘴。”李志文说:“小心怕什么来什么。”

陆野是个唯物主义者,从来不信玄学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闻言只是微微一笑,并不往心里去。

然而老民警的生活经验确实比年轻人丰富一点,陆野舒舒服服地过了一整个下午,一到入夜,警情就邪了门似的,猛然找上了门。

“接警台转接,武威路18号卖淫嫖娼。”李志文从门口进来,伸手敲了敲陆野的桌面,说道:“报案人说,这半宿男男女女来来去去地进去好几个了,怀疑是有组织行为,过去看看。”

陆野:“……”

卖淫嫖娼连抓带审就得好几个小时,万一遇上那“负隅顽抗”的,还有得可磨。陆野仿佛已经预见到了接下来这个不眠之夜,认命地摇头一笑,套上执勤服站了起来。

“师父,您老人家说得可真对。”陆野说:“下回可不敢落嘴了。”

武威路18号,是新城东区的一处双子公寓。这栋楼年限久地处偏,产权还模糊,当年造好的时候以住宅名头卖公寓,坑了不少投机商和普通家庭,十来年过去,还年年有人要求上访解决问题。

开发商当年卷了钱就跑,公寓也没能好好维护,既没有物业也没有管家,只空有一套光鲜亮丽的好外观,吸引了不少资金不足还想住得体面的人。

那住宅区因为地势偏僻,房租很低,所以人口流动速度极快,里面鱼龙混杂,什么人都住,分局在那抓过嫖抓过赌,甚至还抓到过一群聚众吸毒的小年轻。

陆野刚从外地调回来,对辖区内情况不算太熟悉,李志文故意换班到和他一起,除了想带带他之外,也是想让他赶紧了解了解这里的门道。

陆野当年调走之前,对双子公寓就有所耳闻,听李志文说了几句,心里大概有了数,一边检查着身上的执法记录仪,一边随口问道:“报案人说的是哪栋楼?几号?”

“a座。”李志文说:“2406。”

敲门声响起之前,齐燕白已经在客厅里枯坐了三个小时。

独处时,他通常不用维持那副温柔和善的面孔,于是他面无表情地盯着眼前半人高的画架,毫不掩饰自己复杂而厌恶的眼神。

画架上钉着一副半成品的油画,从画面上已经大致可以看出教堂广场的轮廓,那栋精美的哥特式建筑以一个仰视的刁钻角度铺设在画布上,亮色的高光从斜角向下,圣洁地洒落在建筑顶端,洒下晶亮而柔软的甘霖。

这看起来是幅很正面的风景画,不过画家的风格稍显阴郁,运用了太多非常浓重的颜色,导致整幅画在夜色里看起来有些暗沉。

但这种暗沉无伤大雅,从用色和轮廓上来看,画家的功底和艺术素养都相当扎实。可以想见,只要这幅画继续下去,等到完成那天,应该是幅不错的作品。

可齐燕白握着笔,却迟迟无法继续下去。

他手边的颜料盘已经干了大半,涮笔筒却还是干干净净的,他坐在昏暗的灯光下和这幅画面面相觑,脑子里一片空白,只留下困兽般的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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