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窒息的空气

报纸上登着米勒的消息。

上面说他因为病重被蕾娜小姐接回了府上养病,教会对他的审判不会延期,他们会启动不延期审判法案对他进行如期审判。虽然不太明白‘不延期审判法案’这个名词的含义,但暮秋隐约感觉大事不妙。

她低头继续看报,手在餐桌上盲目的找着糖。身旁的女仆见状把糖递给了她,她道了声谢,对方并不领情,好像这事儿没什么值得她谢的。

话说皇爵城的生活虽然看似暇意,其实空气里处处有种让人窒息的感觉。

这窒息源于这里是个帝权社会,四周总是蔓延着一种隐形的皇权。它悄无声息的漂浮在每个人的头顶,时刻提醒着大家,人与人是不同的,最大的不同在于他们的身份与地位间的悬殊。

暮秋心里其实知道,她宫里的仆人表面上伺候着她,可谁也不尊重她。在少爵城内,哪怕最不起眼的仆人说不定都具有以诺的贵族血统,而她程暮秋算哪根葱?能让她们来安心伺候她?要不是泽伊的命令,她们估计能把她踩在地面上摩擦。

匆匆用完早餐,暮秋拿着报纸准备去找泽伊。

她跟泽伊的宫殿相隔百米远,分别位于少爵城主建筑的左右两侧,在它们中间有座拱形长廊连接着,下方是个广场。

今天的广场上,百多名骑兵已经整装待发,暮秋猜想那会不会跟米勒的审判有关。

就在此时,泽伊宫殿的大门开了,一行人的陪同下泽伊从里面走了出来。他身后的人穿着教会服,这使身着深灰色制服的泽伊显得格外打眼。他左胸戴着几枚勋章,一条鹅黄色的披肩从他左肩倾泻而下,由内而外散发着一种神圣的威严。

当他站在大门口时,广场上的骑兵集体跳下了马背单膝跪地向他行礼。他身后的随从打了个响指,一旁的仆人赶紧牵来了马匹。

暮秋加快步伐向少爵的宫殿跑去,她担心她还没有追上泽伊他就会骑马离开。

就在她快要跑进长廊尽头那扇通往泽伊宫殿的大门时,一个身影堵在了门口。

那位女士有张严肃的脸,平日里的习性让她早已忘记如何笑了。见到暮秋后她像个严师般开了口,“小姐跑这么快是要去干嘛?”

“我想见少爵。”

广场上,泽伊已经骑上了马背。

“少爵今天有要事在身,小姐现在去打扰他恐怕不太好吧。”女士说话虽然客套,却让人心有余悸。

“请你让让。”暮秋企图推开她,广场上的骑兵们都上了马背。

“缇贝拉没告诉你你今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吗?”

“我出来的早,女官大人还没机会跟我说话,请你让开。”

女士抬了抬手,她身后出现了几名女仆,她们在暮秋与那位女士之间竖起了一道人墙。

“带小姐回房换身衣服,我可不想让她在老师们面前像只顽猴。”

广场上,泽伊已经轻轻蹬了一下马肚带着大部队向城门走去,眼见浩浩荡荡的队伍消失在了城门口,暮秋收回了视线。她看了看那位女士,接着转身,礼教女官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

女官的表情有些为难,她走到那位女士面前,替暮秋刚才的言行对她陪了不是。

那位女士表示可以理解,然后让女官领着暮秋向回宫的方向走了。

在回宫的途中,缇贝拉缓和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对暮秋说:“暮秋小姐,在皇爵城里像你这样行事是很危险的。”

感觉到自己方才的行为让缇贝拉为难,暮秋道,“女官大人,我下次会注意的。”说完,她回头望向身后,那位严厉的女士依然站在门口,目送着她。

“她是谁?”

“安多娜,爵后的远房亲戚。”缇贝拉似乎不想多谈对方,“小姐,少爵为你安排了几位老师,今天开始够你忙了。”

缇贝拉没有说错,泽伊共给她安排了十名老师,教学覆盖的领域涉及人文、地理、天文、历史、剑术、马术、召唤术她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学这么多,但好像每样东西都是在以诺难以生存的技能。

在完成剑术的第一堂课后,暮秋又马不停蹄赶往了马术课的教学场地。

那片草场上,一个少年牵着两匹马站在那里。还没走近暮秋就已经看出他是谁了,但碍于缇贝拉在旁边她没有当面戳穿他。

当她们走向他,那少年的视线停留在了暮秋的身上。

“杰安大人,我们迟到了吗?”

“不,你们来得刚好。”

杰安礼貌地对缇贝拉笑了笑,将手中的一匹白色矮种马牵给了暮秋。

“女官大人,我带我学生去那边了,等课程结束我会把她安全带回来。”

杰安那匹马是棕色的高脚马,体型类似纯血马,他把暮秋扶上马背后自己也翻身上了马。

“走吧。”他指了指草场对面的树林,“你自己骑过去没问题吧?”

“没问题。”暮秋瞥着杰安,他是她认识的那个胡安吗?但胡安的双腿有残疾而杰安却没有?

草场那头的树林离他们现在的直线距离约莫两百米,两人一前一后骑着马慢悠悠地向着那片树林走去。

到达树林后,杰安翻身下了马,他将自己的马拴在了一棵树上,这才转身把暮秋扶下了马。在面对面的看了对方几眼后,杰安开口道,“不认识我了?”

暮秋恍然大悟,他果然是胡安。“你的名字太多了身份也太多,我都不知道你们是不是同一个人。”

“在乌我叫胡安,在以诺你最好叫我杰安。”

他的嘴角浮现出一丝让人琢磨不透的笑容,暮秋的视线落到了他的腿上,那双腿修长而笔直,完全没有残疾的痕迹。

“你的腿没事了?”

“已经好了。”

“我看你一直坐在轮椅上,以为你”

“是个残废?”他笑了笑,“那段时间我的腿只是受了点儿伤,不过不妨大碍。”

“米勒中毒了,你知道吗?”

他吹了声口哨,“是鼻涕蝙吗?”

“那么说你知道?”

“我提醒过他可他不听,他是为了救你才中的毒。”

“救我?”

胡安的眼睛闪过一丝隐晦,像一层薄雾罩住了他的所有真实想法。虽然他的年龄比暮秋小,但暮秋觉得他比泽伊更让她难以捉摸。

“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横跨灵吸洞的吗?”

“不记得了,这跟米勒中毒有关吗?”

“你不记得这事儿就难办了。”

“此话怎讲?”

“好了,动动你的脚,缇贝拉正盯着我们呢。”胡安让暮秋将一只脚踏上了马镫,“别让任何人知道我们的关系,避嫌是我们要做的第一步。”

“我跟你有什么嫌好避的?”

“程暮秋,老实说我是冒着风险来见你的。”

“冒着风险?你是怕被什么人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吧?”

“你来自奎恩很多东西你不清楚我不怪你,但我有义务提醒你,你的一举一动都关乎着你自己、米勒跟我的性命,我们不想因为你的无知而蒙受损失。”

“那小托呢?你把他排除在外了?”

“你指得是它吗?”说完,胡安摊开了一只手,一个纸片人从他的手心爬了出来,它对她挥了挥手,用小托的声音对她说:你好,程暮秋。

“你认识的小托还留在乌,而这个控制纸人的法术是魂引术中的其中一种。除了魂引师跟他想让对方看见的人以外,没人能够看见它。”

“那天的纸片人是你派来的?”

“我别无选择。”

“在乌那天你为什么要对米勒撒谎,说你没有见过那个黑发的家伙?”

“我的确没见过,你自己产生的幻觉为什么要让我来帮你承担?”

幻觉?他继续一口咬定那天所发生的事都是她的幻觉她也无能为力。但如果是幻觉,她后来怎么会在乌的街头碰见那名青年?如果是幻觉,那青年跟米勒在窗户里不停追逐的一幕又怎么解释?

“还有一个问题,你让纸片人给我带话,让我在授封仪式上选择泽伊是为什么?”

他用一种看待傻瓜的眼神看着她,“作为七爵魂灵,除了泽伊你还能驾驭谁?”

驾驭谁?轮到暮秋像看待傻瓜一样看着胡安了。

她能驾驭泽伊?这小子是脑子秀逗了吧?泽伊表面人畜无害,心里可复杂着呢。而且,如果以诺的米勒就是乌的那个米勒,为什么他也要她成为泽伊的魂灵呢?这个疑问只有等见到米勒才能得到解答吧。

见暮秋不说话,胡安问:“泽伊跟你完成最后的契约了吗?”

“什么最后的契约?不是那天仪式上已经做了吗?”

“这么说他没碰过你?”

暮秋眯着眼,她越来越听不懂这小子在说些什么了。

“程暮秋,在以诺女人通常情况下是作为男人的私有财产而存在的,泽伊难道没有告诉过你?”

男人的私有财产?难怪她在这里很少见到女人。这里不会也像某个石油国家?女人禁止出入公众场所?禁止工作?禁止拥有正常的人权吧?

不过她又不是以诺人,她怎么知道他们的规矩。再说泽伊没告诉她这些,说不定是他默许她保留自己的旧俗呢?

“杰安大人,少爵没有对我说过这些,而且他为我请了众多的老师,我估计他是想把我培养成他的得力助手。”

胡安挑高了眉目,“得力助手倒是一个好差事。”

完成几次单脚上鞍后,暮秋已经能够自己上马了。当她再次坐到马背上时,胡安突然用马鞭抽了一下那匹马,马儿倏然冲了出去。无广告网am~w~w.

“杰安,快抓住它!”

这突然其来的狂奔吓得暮秋惊惶失措,她勒紧缰绳大叫着。她不想因为自己刚才的逞能而摔死,这样太不值得了。

就在马儿快要失控前,胡安的马追上了她。他们并肩骑了十几米后,胡安飞身跳上了她坐的那匹马,马儿在他的控制下稳定了下来。

“好一个得力助手,你别拖泽伊的后腿就已经是他的福分了。”

胡安的话很刺耳,直到马儿驼着两人奔向草坪那头等候的缇贝拉时暮秋都无法释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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