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霆的指尖捏住离自己最近的剑尖。
没见她用力，剑尖就咔地一声，断了。
她旁若无人地转着丽萨转了一圈，碍事的裙撑落地，余下的层层叠叠贴向她的身躯，现出她略显肿胀的小腿。
“我从未想过你有一天会穿这么麻烦的衣裙。”叶霆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我以为你为王后，会改变这种繁琐的装束，毕竟，它限制了你的实力。还有，你道歉的诚意，太少。”
丽萨微一怔，扬唇笑了，天蓝色的眼似雨后初霁，“我也从未想过，你会穿这么干练的衣裳。”
她微一顿，格外认真，“我用我的性命，我的灵魂向你道歉。我将用我的余生听从你，守护你，弥补我犯下的过错。”
叶霆和丽萨的态度激怒了盖伦和教皇，也激怒了在场所有的贵族。
“叶霆公主，谁许你进来王宫的？”
“不要脸的女人，心里没有帝国，却在这种时候出来蹦哒，就像树上跳动的鹦鹉。”
“你以为你出现了，就能成为女王吗？滚吧！我们不需要这样的女王，不会支持你！”
“你害死了七世女王，既然回来了，就为你的行为赎罪！”
叶霆听到这一句时，终于移开一直落在丽萨身上的目光，朝说话的人看过去。
那是一个四十余岁的男人，两鬓已经有了少许白色。叶霆在记忆里搜索了一番，认出来这是道森七世在时，最忠诚的拥护者，兰斯·蒙巴顿公爵。
“我没有害死母亲。”她和气地对蒙巴顿公爵说。
盖伦指着她的鼻子，斥责她，“如果不是因为你和人私奔，女王就不会去东方国度找你。如果不是因为去了那里，女王就不会出事。如果不是女王出事，也就不会急忙让丽萨登上王座，丽萨分明还没有做好当女王的准备！现在，帝国接二连三地受到黑燕国的攻击，连连吃败仗……”
“打不过别人，不是你们无能吗？”叶霆平静地打断他的话，“难道你们打仗是只靠一个女人？”
盖伦噎住。
叶霆已经将视线移开，再次看向蒙巴顿公爵，“这三年，我一直在找母亲。我与我的姐姐一样，不相信她死了。所幸，我找到了结果。母亲写了信，将当年的事情说得很清楚，还有这集颗红宝石为证。”
她一手托起鸡蛋般大小的红地宝石，一手将信递给丽萨，“盖伦，东方有句话，举头三尺有神明。”
“你当时谋杀女王时，一定没有想到自己的恶行有被揭穿的一天。没想到我的母亲有神灵护佑，根本就没死吧。”
“这不可能！”盖伦盯着红宝石，眼里印着同样的红色。
其实，他心里已经知道糟糕了。
当时，他突然对女王动手。
女王虽然信任他，没有防备，却并不弱质。相反，道森家族里的女人，就没有一个真的和她们的外貌一样柔弱的。
女王的反击来得猛烈，不论当时多么孤立无援，她都拒绝认命，头顶着皇冠跃下悬崖。
她穿着崇恩帝国最华贵的女王金色宫装，一身的珠宝在夕阳下刺得人眼睛生疼。
盖伦马上叫人下崖去寻。可崖下水流湍急，鬼影子都没找一个。
他寻思着从崖上掉下来，不粉身碎骨也能死了，找了一夜实在无果，就急匆匆地回来催促丽萨为王了。
当然，这不是他的最终目的。
丽萨成了女王，只是他名正言顺地夺权的其中一步。女王的王冠没有了，他并不在意，那是女人用的王冠，他要制一顶比那个更好更大的，凸显男人权威的王冠。
王冠上最后一颗宝石没有着落，因为整个崇恩帝国都找不到第二颗这样的红宝石。
“是你谋杀的女王？！”蒙巴顿公爵猛地看向盖伦。
与之同时，丽萨颤抖地出声，“是你害了我的母亲！”
她抬起的眼，比宝石更红，“母亲没想过去东方，是你，一切都是你！难怪母亲会在东方的国度出事，难怪约山峡谷两侧会埋下那么多炸药……”
“你不会现在才想明白吧？”叶霆扶额。
“我只想到了一半。”丽萨摇头，“我想到他会为了让我登基而杀你……”
“说到底还是不愿意想。”原身和丽萨一样，面对爱情里的谎言时，会选择相信。
仿佛只有这样才让她们坚信自己的选择不是错得那么离谱。
能动用那么多火药的，明明除了女王，就只有教皇了，而盖伦是教皇的侄儿……
“不，火药不是教皇安排的。”叶霆诧异，丽萨哀伤地道，“我回来之后查了这件事，是母亲安排的。”
“？？？”叶霆再次扶额，摇了摇头，“母亲的信里说了，她不曾安排这件事。”
语气一顿，两姐妹对视一眼，均看向盖伦。
叶霆道：“是你假借母亲的名义，调动的火药。”
道森七世的信已经递到了蒙巴顿公爵手中。后者看后老泪纵横，将信又递了出去，很快，大殿里就有一小半道森七世的支持者转投了叶霆这边。
盖伦忙着阻止他们继续传阅，一时间焦头烂额，听到叶霆的话，怔住。
殿中众人也将视线纷纷转到了盖伦的身上。
盖伦的脸色白了一瞬，随即扬起唇，温柔而谦和地笑了一下，“叶霆公主和我们的女王一样疯了。我的叔叔是教皇，我们是最忠于帝国的，怎么会做这样的事呢？倒是你们。女王已经死了三年了，现在拿出一封信来说是女王所写，谁能证明？至于那颗宝石。不是更能说明女王的死与你有关吗？”
叶霆惊讶极了。看丽萨的表情，分明早已经习惯了盖伦这样的指鹿为马，而且无可奈何。
丽萨给了叶霆一个鼓励的笑，分明在说：加油吧，我已经把王位传给你了，接下来都靠你了！
叶霆：“……”丽萨的口才自然比不过她，可她被这样赶鸭子上架，也很不适……
她问蒙巴顿公爵，“您能认出我母亲的字迹的吧？”
“当然。”蒙巴顿公爵躬身向她行了一礼，“这确实是七世女王的亲笔书信，她喜欢在‘y’的尾巴上打上两个圈圈。怎么说她，她也不改。”
他长着细纹的唇角满含怀念地扬着。似乎想起了家中顽皮的小儿。
“会这么做的人，不止她一个。”一直沉默着看着眼前一切的教皇突然出声，“如果有人有心模仿，可以写出十份八份。一封书信，根本说明不了什么。”
阿尔塔花了三年时间才拿回来的，女王唯一的一封亲笔书信，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灰蓝的火焰吞噬。
来不及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