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蜂蜜水

回家路上, 贺京桐枕在缪蓝的腿上,闭上眼睛安安静静休息了一会儿。

看这副样子,勉强跟乖字沾点边。

如果就这么安稳到家, 缪蓝愿意承认他的生病限定乖巧形象。

但他隔几分钟就要向她确认一遍:“我乖吗?”

“……”

不能跟病人多计较,她顺着他, 好言好语耐心回答:“挺乖的。”

他顺杆爬:“我是比你听话的。”

缪蓝:?

“你不能喝酒,还不听话非要喝。你想再做一遍胃镜吗?到时候去医院又要见到姓顾的, 我不想见他。”

……讲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错了。下次改。”她捂住他的嘴,“你消停会儿行吗?”

半个小时后, 总算回到郁金堂,两人下车, 贺京桐拉开自己的大衣衣襟, 将缪蓝紧紧地裹进怀里。

这是他惯有的风度,但她今天不太认同, “我不冷, 你别再冻着了。”

她的旗袍外套了一件够长够暖的羽绒服, 从车库到进门这一小段路,完全可以御寒。

贺京桐揽住她, 步伐不停, “我热。”

好吧, 他确实挺热的。

缪蓝不再推拒, 一只手从他的大衣下方伸过去,扶住他劲瘦的腰。

短短几步路, 他们像在互相依偎扶持。

进了门, 贺京桐的限定乖巧形象彻底崩塌。

缪蓝把羽绒服脱掉,身上只着那件旗袍,含蓄又纤细的曲线暴露在他眼中。

在宴会厅的名利场中, 尚且没有那么多的旖旎念头。

但是在家里,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他可以认为,她就是穿给他一个人看的。

带病他也要亲手脱掉。

“好漂亮,喵喵。”贺京桐重新把缪蓝拢进自己的大衣里,脑袋垫在她的颈窝,深深嗅了一下,“好香。”

缪蓝被他箍得不能动,也不知道他发烧了怎么还那么大劲儿。

他这状态,是想干嘛?

“他们一个两个给我发照片,跟你的合影。”

他已经全部拉黑了,“我都没跟你合影。”

缪蓝挣了两下无果,好言劝他:“你先放开我行吗?我跟你合。”

“合影有什么意思?”他又变卦,按着她的腰肢向自己贴近,“我要这种合。”

……合什么合!

她质问:“你这叫乖吗?发烧了还想些有的没的。”

有人歪理一套套:“我提前打过招呼了,怎么不乖?”

也仅限于打声招呼,并不是征求她的同意。

贺京桐伸手把她脑后的碧玉簪子抽出来,长发散开的同时手掌扣住她的后颈,唇瓣吻下来。

发烧带动他口腔的温度也格外高,缪蓝同步感受着,恍惚觉得自己的体温也在变热。

……再亲下去铁定收不了场。

他仗着生病为所欲为,她不能跟他一起胡来。

缪蓝推他,一通吻下来,两人的喘息都变得急促。

他没尽兴,有一下没一下地跟她贴贴,开口嗓音哑哑的,“你会不会被我传染?”

虽然马后炮,但听起来蛮真诚的,她没跟他计较,“没关系,要传早传了。”

“等我好了照顾你。”

“……”

盼她点儿好吧。

手机在包里震动响铃,缪蓝担心是不是宴会厅那边出了什么事。

贺京桐知道分寸,想她所想,主动放开她,还帮她把手机拿出来。

果然是康璇的电话。

接通之前,他在她耳边留下一句话:“我上去洗完澡等你。”

……等她干什么?

他迈开步子上楼。

缪蓝想起来提醒一句:“哎,你发烧了今晚最好别洗澡。”

他回头,语气坚定:“那我情愿烧死。”

“……”

她只能说:真有骨气。

缪蓝接了电话,并没出什么意外事件,康璇只是交代一切圆满结束,还有些收尾的工作,让她放心。

“你们都辛苦了,今晚的宵夜随便点,记我账上,这两天好好休息。”

“谢谢老板!”

挂断电话,她找到家里的医药箱,拎着上楼。

贺京桐已经洗完澡换上了睡觉的衣服。

……大喇喇躺在她床上,一直闲置的属于他的宝贝枕头终于派上用场。

他发烧了还有精力拿床头的书看,也不知真假。

她走到床边,把书抽走扔到另一侧,“你给我翻乱了。”

只说书的问题。

贺京桐抬眼。

“给你折好了,一百八十六页。”他再试探一步,“挺好看的,我明天接着看。”

好看什么。

缪蓝压根儿不信。

那本哲学书她用来催眠的,天书一样,他三十九度多的脑子能看进去才怪。

“歇歇吧学霸。”

她从药箱里拿出耳温枪给他滴了一下,还是高烧。

他不肯吃药,暂时只能物理降温。

缪蓝拆了几个退烧贴,仔细给他的额头和耳后都贴上,“有没有舒服一点?”

“嗯。”

贺京桐享受着她体贴的照顾,他觉得她的触摸比退烧贴管用多了。

他想明白了,要是想好得快,他今晚必须抱着她睡。

“你先躺一会儿吧。”

气氛在某一刻达到了默契的心照不宣。

蓝色的退烧贴像封印一样,他躺好,显出真正的乖相来。

因为没戴眼镜,迷茫的视线找她,有种不太聪明的感觉。

缪蓝没来由看得心头一软。

趁他难得的乖,跟他商量:“如果体温降不下来,还是要吃药的。”

“可以吃药。”他眨了下眼睛,终于松口。

缪蓝还没来得及欣慰,又听他道:“但我有一个条件。”

“……”

他还是别讲话了。

根本乖不了一点。

“贺京桐,我现在确认了,你小时候一定是个小皮蛋。吃个药都得提条件,也不知道谁惯的你。”

“……我不是!”

他单方面的否认已经没有说服力了,缪蓝把话放下,起身往浴室去。

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意外发现他不在床上了。

……不会烧糊涂了又回别的房间睡了吧。

完蛋了这脑子。

她刚打开门准备去看看,贺京桐端着两杯水从外间走回来。

他额上还贴着蓝色的退热贴,头发乱乱的,加上苍白的唇色,像一位落魄病弱公子。

她问:“你渴了?房间里有水的。”

贺京桐把右手那杯递给她,“蜂蜜水,给你的。”

缪蓝傻傻地端着水杯。

是惦记着她喝了酒吗?特地去楼下倒的蜂蜜水。

她简直想哇一声。

他一个病号,她甚至能接受他无理取闹,可他要不要这么贴心。

“贺京桐……”

贺京桐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内心满足,发烧也不难受了,沙沙的嗓音里显出得意和愉悦:“你看,以后不许再喝酒,要不然还得劳烦一个病人照顾你。”

他话里不饶人,可是心意不打折。

缪蓝全都接受,喝下一口蜂蜜水,从嘴巴甜进心里,“谢谢你诶。”

“不客气。病号和酒鬼的双向奔赴罢了。”

“我不是……”

算了今天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退烧贴起了作用,睡前最后量一遍体温,已经降到三十八度以下。

贺京桐本身也觉得舒服不少。

担心退烧贴不透气,睡觉的时候缪蓝没再给他贴。

她叮嘱一句:“如果你觉得又烧起来,要喊我知道吗?”

贺京桐:“当然知道,要不然我睡这儿干嘛。”

他可是赖上她了。

缪蓝今天看他看得更多一层,他的少爷脾气仅限口头发作,并没多少养尊处优的少爷作派。

那杯蜂蜜水是最好的证明。

如果半夜烧起来,他大概会自己想办法解决,等第二天早上再控诉她对他不管不顾。

嘴硬心软得很。

她夜里多上点心好了。

关了灯上床睡觉。

暂时同盖一床被子,两人没一起睡过,不知道睡熟了会不会发生抢被子的状况。

缪蓝在床尾另放了一床被子以防万一。

贺京桐体温高根本不愿意盖,把被子全给她裹着,“不抢你的,我睡相好着呢。”

彼此的呼吸声在安静的夜中清晰可闻。

缪蓝闭上眼睛,内心平静,没有了当初那种别扭。

一时半会儿都没睡着,贺京桐出声:“蓝蓝,你给我讲个睡前故事吧。”

“没有故事,抓紧休息。”

“那我给你讲一个。”

“……”

过一会儿——

“你别抱我,你今天是真的热,你不知道吗?”

“不抱着你怎么知道我退没退烧。”

“我非得知道吗?”

“你要照顾我的。”

……

第二天早上,和煦的晨光从窗户探进温暖的室内,随着时间变化,逐渐游移到正中央的大床上。

暖黄色薄被有盖过一夜的凌乱皱痕,随着下方的呼吸产生轻微的起伏,左右两侧频率并不一致。

来自于两个人。

浮光映照下,他们紧密相依,安稳地闭着眼睛,尚在睡梦中。

是这栋别墅里头一次出现的画面。

缪蓝被阳光刺到,眼睫轻颤,渐渐转醒。

可生物钟还没到起床的点,意志抗拒睁眼,本能地把被子拉高抵挡光亮。

脑子里依稀冒出一个念头:昨晚忘记关窗帘了?

她想再睡一会儿,奈何意识揭开清醒的一个缝后,便不由自主地扩大,各种不同寻常的感受席卷上来。

腰上压着一股沉沉的力道,似被什么紧紧箍着。

身旁有不属于她的呼吸声,在安静的清晨轻易被捕捉到。

惊醒瞬间后,找到了令一切都说得通的原因:她昨晚跟贺京桐一起睡的。

睡得还挺香,夜里她一下没醒……

他的烧退了吗?

脑子里继而蹦出来这样的念头。

缪蓝动作轻缓侧了侧身,由平躺变成面向他。

仔细观察,他还没有醒来的迹象,呼吸不疾不徐,脸颊上褪去了过热的红。

手伸向他额头摸一下,比照自己的,是正常体温。

看来烧退了。

总算昨晚没白折腾。

缪蓝既然醒了,便打算起床。

她轻轻地掀开自己那侧的被子,抓着他的手臂试图从自己的腰上挪开。没想到他睡着了还那么大劲儿,根本不为所动。

很沉的他不知道吗,压那么紧。

怪不得她在梦中时不时有种喘不上气的窒息感。

腰上的手臂陡然使了力,把她往怀里带。

“别动。”低沉的两个音灌进她的耳廓。

他已经醒了。

而且醒的不止他这个人……

缪蓝明显地感觉到他晨起的反应。

大早上的,睡一张床就是有这种尴尬。

她吸一口气,尽量避免招惹到他,声音温温淡淡:“起床吧,你烧退没?”

“你试试就知道了。”

……要她怎么试?

他翻身压过来,鼻尖蹭她,嗓音沙哑暧昧:“蓝蓝,我想。”

“不,你不想。”

窗帘都没拉呢,明晃晃的太阳光下,她真的要脸。

他作无辜态:“我说我想喝水,你在想什么?”

“……”

他要是这个意思,她名字倒过来写!

缪蓝伸腿踢他一下,“你赶紧起来。”

她在床上的动手动脚被他一律视为情趣,反正不疼不痒的。

他照顾她的面皮,没打算真做什么,只跟她额头相抵,“蓝蓝,我懂了。”

“……你又懂什么了?”

他笑两声,“原来你不是嫌我热,你是嫌我不够热。”

昨晚她说不让抱,但还是在他怀里睡着了。

睡得多熟呢,他因为口渴醒来几次,都没见她有任何反应。

说照顾他,心也是够大的。

缪蓝无言以对。

贺京桐:“我以后天天发烧。”

“……”

能说出这种话,他的脑袋已经烧坏了。

磨蹭了一会儿终于起床,全新的一天从一大早就觉得分外美好。

两人洗漱完换衣服。

贺京桐发现自己的手机没充电关机了,拿着缪蓝的手机去衣帽间里找她。

“我用一下。”

她以为他有什么急事,解锁了递给他,“你要干嘛?”

贺京桐低头点开通讯录,拇指滑动,边找联系人,边回答她的问题:“我跟嘉树还有你妹妹说一声,元旦别来了,我们俩出去过。”

“……”

当个人吧他。

他的目的意外提前达到,两位工具人失去利用价值,便被他无情地舍弃。

缪蓝袜子都没来得及穿好,一把将手机夺过来,“少爷,有你这么当哥哥、当姐夫的吗?”

贺京桐理直气壮、理所当然:“我只想当个好老公。”

缪蓝没想到从他嘴里说出“好老公”这三个字。

她震惊刹那,不接这句话茬,低下头继续穿袜子。

“……总之不许让他们不来。”

“反了。”

“啊?”

“我说你袜子,穿反了。”

“……”

缪蓝这才发现自己脚上的袜子不对劲。

同床睡了一晚,没传染他的感冒,倒是患上了他同款嘴硬。

她把袜子错穿到底,“你不懂,就是这么穿的。”

贺京桐抱臂看她。

她早起洗漱把头发都绑成丸子,这会儿耳朵尖尖的浮红暴露出来。

真可爱。

“好老公”三个字有什么听不得的。

他明明就是。

担心少爷随心所欲按自己的脾气行事,缪蓝又叮嘱一遍:“刚才跟你说的,你听到没?不许打电话给他们。”

贺京桐弯腰抓起她的脚踝,提到高处。

缪蓝吓了一跳,整个人后仰,手臂向后扒住换鞋凳边缘。

他帮她把袜子脱掉重新穿好,随后勾起袜子口在她脚腕处弹两下,像是觉得好玩儿。

懒洋洋的声音回答她:“知道了,我多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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