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缆绳！”
刚擦完甲板就被鞭子抽了一鞭子的少女以惊人的速度将缆绳整理好。
离开半年的朱厌君从陆地一回来便看到船上任劳任怨任打努力学习的学生们，有男有女有少没老（乱世里老人最先死光），井井有条。
——虽然人族海船有女人不能上船的规矩，这种不成文规矩本质上是人挤在一个狭小且看不到陆地与绿植的空间里非常容易起冲突，而男女凑一起，更不难猜到起冲突的后果。真正遵守这规矩的便是海贼船，一群亡命之徒凑一起，随便一点小事都能起冲突。而在海上，商船与海贼船基本兼容一身，很难找到正常船只。
与之相对的是长生种的船没这个规矩，羽人除了在船上带着还能飞到天上，活动空间很足，而飞行最是耗费体力，一圈飞下来也没谁有精力起冲突。并且羽人的海贼劫财不劫命，风洲制定的法律，海贼劫财与伤人命的罪行不同。
龙伯则是太穷，没发展出海贼这一可刑可期的行业，造的船要么是为了与人族战争，要么是为了捕鱼。
但朱厌君与无名俱都无所谓，她俩并不准备改行当海贼，没必要遵守海贼的规矩，船上若有人挑战她俩制定的规则。
杀！
多数人挑战就都杀了！zusi.org 狐狸小说网
看了一会，发现学生们的学习进度喜人，几乎能出师，朱厌君不由问无名：“这么残暴的教学方式，没人造反？”
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要在海上混，朱厌君自然要对海上多如牛毛的海贼做功课，对人在海上的心理异化有着相当了解。
无名道：“只要能在半年内出师，每人奖励半镒金，并成为船队水手，月俸一千铜锱。”
“一千？都有半镒金了，又怎看得上一千铜锱？”
二十两为一镒，一镒金便是十两黄金。
氓隶一辈子莫说黄金，铜钱都攒不下多少，半镒金的厚赏，如何不疯狂？
“当然不止这些，还有分成，船队经商的利润扣除成本与下一次的成本、税赋，剩下的五成归国库，五成由船长、水手与星相师按地位按功劳分。”
“没看出来你还挺有管理脑子的，居然想出这么好的方法刺激船队成员的积极性与服从性。”
如此重利面前，谁能不遵纪守法？
“我也是想着船队建立起来，若只用来运人太浪费了。”无名一边解释一边看向鹏鸟爪子里抓着的大包，真的是大包，有小半个房子那么大，也很沉，用布抱着还不够，还用兽皮与藤条又裹了两层才没掉。
“我卖珍贵的知识，贵族有不懂的地方还给予指点，总得收点束脩，免费的谁会珍惜？”
无名不由问：“你赚了多少束脩？”
朱厌君抬手，鹏鸟将包裹扔下。
包裹落在地上，砰的一声砸出三尺深坑，包裹皮散开，金光四射。
无名揉了揉眼睛，满坑金饼、马蹄金、华美金饰与各色宝石。
即便跟着阳生一起长大，见惯财宝，无名这辈子也没见过如此多的财宝。
朱厌君道：“金饼马蹄金一万三千镒，金饰三千多斤，宝石五千多斤。”
“你将帝国贵族们的财宝洗劫一空了？”
“束脩，自愿给我的。”朱厌君重点强调了自愿。“这也不是他们全部的财宝，你太小看一个贵族氏族累世的积累了，黄金宝石只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部分。但玉器、铜钱、铜器、粮食布帛携带太麻烦，我只要黄金与宝石。你看看有没有哪里要花钱的地方，拿去用吧。”
无名算了算。“我用不了这么多，留三百镒金就够了，剩下的都送回北方吧。”
一镒金就足够让一户氓庶一辈子衣食无忧，她真用不了这么多钱。
朱厌君无所谓，在玉宫长大，财宝在她眼中如泥沙。
“北方可有消息？”无名又问。
地处南溟，别的都还好，能解决，但消息传递是真麻烦。
隔着山与海，寻常时消息往来都要一两年，何况如今天下大乱，需要经过无数战乱地带。
所幸朱厌君可以乘着鹏鸟到处跑，不然真就天高人王远，完全失去联系。
“盗趾还在消化刚打下的地盘，接纳逃难而来的流民，努力保持土地不抛荒，之前的战乱中死去太多人，若不想办法，良田就得荒芜，我看他未来三年除了种地什么都别想干。但以他的性格，想来只能种地也能自得其乐。”
无名了解盗趾的性格，盗趾的反应也在她的预料之中，但另一个人会做什么她没法猜测。
“辛君呢？”
“她用三个月灭了云水以北所有方国，正在攻打穷桑国。”
无名张大了嘴。“三个月？如此扩张难道不怕撑死？”
扩张也要讲究常识，一口气吃撑死的概率远高于吃成胖子。
朱厌君也困惑不已：“从她还有余力去攻打穷桑国来看，她没撑死，甚至云水以北的诸国已成为她的后勤粮仓，但她怎么做到的？就算通过天幕继承了赤帝的政治遗产也不当如此迅速。”
无名只恨自己不是羽人，没有翅膀，不能飞去兖州看看怎么回事。
被调到兖州的东门虞若是知道朱厌君与无名的困惑，大概会说：虽然我看了整个过程，但我不能理解。
云水以北大大小小的方国经过天幕出现后带来的动荡数量锐减，但再锐减，也还剩三十余国，且做为吃鸡大赛的幸存者，不存在真正的弱鸡。
然而辛筝的军队没有遇到任何真正难啃的硬骨头。
时间倒回夏季，辛筝表示，自己要在秋季发兵十五万攻打南方。
众人：姑奶奶，你去岁秋季才收复辛原，刚捋顺辛原，这就要发动战争，不怕引起民怨吗？
经过多年的折腾，辛原人口锐减，征发十五万大军，你是生怕辛原不造反吗？
辛筝不怕。
因为这十五万大军有十二万来自战俘。
是的，辛筝准备让战俘去攻打他们的国家。
东门虞彼时正好带着五千熟练胥吏与五十万石粮草来支援辛筝，听到这消息第一反应都是：辛君你脑壳是不是坏了？让人去攻打自己的祖国？就不怕战俘军给你来个临阵倒戈？
东门虞尚且如此反应，何况旁人，奈何辛筝一律王八念经不听不听就是不听。
盗趾远在冀州，而且盗趾也没阻拦辛筝发疯的意思，这点从他送来的东门虞、胥吏以及粮食可以看出，东门虞带来了五十万石粮食，但这只是开头，后面还有更多粮食。
盗趾军去岁与今岁所产粮食，除了维持自身运转所需，所有余粮都将送到兖州供辛筝使用。
不仅自己产的粮食如此，盗趾还用库房里所有的钱向冀州其它地方购买粮食，同样供给辛筝。
老大与老二显然达成了一致，所有人只能看着辛筝力排众议、一意孤行。
辛筝给予了这十五万大军最好的训练条件。
一日六餐，餐餐肉蛋奶管够——感谢辛原畜牧业发达，肉蛋奶获取容易，若是农耕区，辛筝这么搞得非得破产，虽然一日六餐还是搞得国库濒临破产。
军卒每日练不死就往死里训练的高强度训练之余还要学习大量辛筝增加的军规军纪，全是打下一块地盘后要做什么的，从怎么吃到怎么住，每天要做哪些事，甚至连在哪屙屎都有规定，巨细靡遗，长达四五万字。
辛筝要求每个军卒倒背如流。
毫无疑问，这要求已经不能说无理取闹，而是反人性——感谢做战俘时战俘们都上了扫盲课，不然辛筝的要求无疑是比反人性更上一层楼的丧心病狂。
辛筝也有自知之明，因此出征的是十五万大军，但征人时征的是二十万，三个月时间一路淘汰，只剩下十五万不论的身体还是对军规军纪都达标的军卒。
辛筝很开心，除了负责训练军队的君离与宜，军卒每天都在心里问候他俩祖宗一万代。
军队训练完成，正是秋高马肥时。
辛筝搜刮了整个辛原所有能跑的马，不拘战马还是驽马，凑够四十万匹马，一人两到三马，十五万大军兵分十路出征。
东门虞也没闲着，带着五千胥吏骑马跟在军队后方，军队每攻下一座城邑，他们要立刻接手。
军队只在城中停留三天，胥吏们要在这三天捋顺城中秩序，让当地为军队的后勤基地。
三天后军队会将无法再继续行军的伤病留下，大军开拔。
胥吏也只能留下两名，剩下的胥吏要继续跟着军队跑。
东门虞幸运一些，不用一直跟在军队屁股后面跑，可以留在云水上游北岸的一座渡口调度后勤，保证军队后勤，但东门虞不论怎么看都觉得这场战争荒诞。
更荒诞的是战俘军没有因为攻打的是自己的母国就临阵倒戈，一路攻城拔寨仿佛所有坚城都是纸糊的。
只留下三五名吏目的城邑也没在军队立刻后叛乱，而是积极为军队提供后勤。
东门虞出色的完成了自己调度后勤的任务，却从头到尾被我是不是在做梦的荒诞恍惚感包围。
比之东门虞，军卒与胥吏们也有做梦一般的荒诞恍惚感，但与东门荒诞恍惚的方向不同。
不荒诞恍惚的大抵只有一个半，一个是辛筝，半个是因为会医术而被辛筝人尽其用塞进军队当军医的彭祖。
因为一直跟着军队，彭祖目睹了军队是如何攻城拔寨的。
第一步，人衔枚，马裹蹄，悄无声息的摸到城外，从军队里找出出身该国该城的军卒，让军卒换上普通衣服趁着夜色去找自己在城郭内与城郭外的家人团聚，让家人之后都呆在家里不要出门，避免被卷入战争——除非大国都城，否则城墙都很低矮，只要身体足够强壮，身手足够灵活，徒手爬上去并不难。
喜的效率很高，战俘们尽管身在辛原，却一直同家里人有书信往来，这也是他们在辛原时积极学认字的动力，自己写信不要钱。
战俘们不仅通过书信告诉家人自己在辛原过得如何，还托商队将自己在辛原攒的钱帛寄给缺衣少食徘徊在生死线上的家人。
街坊邻居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谁家突然得了钱财，改善了生活，根本瞒不过周围，于是所有人都知道赤帝治下的生活水平——考虑到战俘的底下地位，良家子的实际生活水平应该会比战俘们的更好。
一个身强体壮，衣着完好，并且脸上有肉的人走进格格不入的氓隶区，很难不引起注目。
闾里间为了生存必须抱团，一家得到消息，整个闾里都会得到消息。
闾里间互相通婚，一个闾里得到消息，别的闾里也会得到消息。
不想被卷入战争成为炮灰的氓隶迅速发现一件坑爹的事：氓隶没钱，屋子都是草棚，不具备任何防御能力，但战争爆发后贵人们一定会来抓自己守城。
一番集思广益后，氓隶以闾里为单位聚到一处，再将能用的东西都搬过来垒出具有防御能力的街垒，老弱在最中间，青壮手持可以当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