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采购神瓷,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松赞干布汗的心意已经很明了了。
神瓷的诱惑太大,必须大量的采购,想尽一切的办法。
这给刘向极大的压力。
因为……他发现其实朔方那边,对于吐蕃感兴趣的东西实在不太多。
其实这也可以理解。
粮食,朔方那儿有,据闻已经堆积如山了。
而且不只是松赞干布汗在卖,便连吐蕃们的贵族也在私下里卖。
牛马,朔方也需要,可是已经卖了数十万头,这数不清的牛马涌入朔方,让朔方那边的压力也很是巨大。
留在吐蕃这边的,只剩下被朔方那儿挑拣过的一些驽马和老牛了。
而至于黄金……也卖出了不少,只是大量的出售黄金,令黄金的价格也暴跌。
奴隶七八万人,大多是曾被吐蕃人打败的部族,不过朔方那儿,也比较挑剔,不要年老的,妇人倒是都要,除此之外,就只要壮年了。
这些人统统进入了矿场,随当初突厥的奴隶们一起,疯狂的采掘矿产。
思来想去,整个吐蕃居然已经没有多少可卖之物了。
可是松赞干布汗又催促着弄钱,甚至警告他,若是弄不到钱,可能对刘向未来与吐蕃的合作有着极大的影响。
刘向思虑再三,终于想了一个主意,他立即给松赞干布汗上了一道快马的急奏,表达了大唐对于河西之地的渴望。
这河西之地靠着夏州,水草丰美,而且因为靠着祁连山脉,有一处区域,特别适合耕种粮食。朔方的汉人对此垂涎,倒是情有可原。
而对于吐蕃而言,这一块本地,本是两年前,从吐谷浑那里夺取而来,吐蕃人的人口并不多,这些年连年用兵,侵占了党项、白兰以及吐谷浑的土地,对于吐蕃人而言,这种急速的疆域膨胀,根本难以安心的生产,这河西之地,对于吐蕃而言,不过视同鸡肋罢了。
可若是拿这个质押给二皮沟钱庄,根据二皮沟钱庄的估价,至少也在百万贯以上。
这是一笔巨大的资金,足以让吐蕃国在神瓷方面,继续源源不断的投入了。
当然……世上还没有过这样的交易,刘向也不知那松赞干布汗的心意,只是觉得……不妨可以试试看。
总比自己完全束手无策,一点建设性的建议都没有要好。
这奏疏送至松赞干布汗处,整个吐蕃国,已开始了激烈的讨论。
有人认为,河西之地虽不可开发,对于吐蕃而言,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可一旦让汉人侵占,未来势必成为吐蕃的心腹大患。
也有人认为,此时买精瓷最是紧要,天竺诸国和泥婆罗诸国,也都有购买精瓷的意思,吐蕃无论是囤积还是转售,都能获得大利。
双方吵得不可开交。
松赞干布汗却只是微笑,为了解决这场纷争,他却做了一个举动,将这泥婆罗国的王太子召了来,随即询问:“倘若我愿以数百精瓷换泥婆罗国山北之地,可否?”
这王太子显得很犹豫,一时之间,竟是无言以对。
山北之地,对于泥婆罗国而言,乃是鸡肋,若是这精瓷当真能不断的增长财富,对泥婆罗国而言,未必不是香饽饽。
而且,他已将朱文烨的梵文版文章送至泥婆罗去了,泥婆罗那边似乎有许多人对此很热衷。
于是这位王太子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我心里犹豫不定,不知如何是好。”
松赞干布汗于是大喜:“这就是我要的答案了,泥婆罗国因为几百个神瓷便犹豫,若是本汗再加几百个,说不定便同意了,无用的土地,若是不能带来财富的增长,又有什么意义?我们吐蕃四处用兵,战死了无数勇士,可得来的财货,却还没有用神瓷所带来的收益多。今日我们可以舍弃区区一个河西,他日只要我们强大起来,依旧可以重新将河西之地夺回来。我需要无数的神瓷来交好天竺各邦,也需要神瓷来迎娶大唐的公主,现在……答案已经显见了,将来……我甚至还可以用神瓷来购置天竺的肥沃土地……下令刘向,和朔方人好好的谈一谈。”
人们的土地观念是不同的,汉人们千百年来,对于土地都有一种犹如子女对母亲一般的眷恋,任何一块土地,他们都视其为祖先的恩泽,所以任何拿土地来做交易的事,都视其为叛逆一般,不可接受。
可是在吐蕃以及河西这片土地上,短短数百年间,曾经不知换过了多少个主人,土地对于他们而言,只是最简单的财产。
于是,双方开始紧张的磋商。
朔方那边提出的条件很简单,虽是质押,可是在质押期间,也就是吐蕃人还账之前,必须撤出河西之地,而朔方则负责代管。
吐蕃人犹豫之后,还是决定了,他们选择撤出军马,但是一部分已经抵达的吐蕃人,可以留在河西。
而朔方给出的资金,则是借贷一百一十五万贯,一个铜板也不能再多了。
吐蕃犹豫再三之后,最终选择了接受。
……
消息传到了陈家,陈正泰已经感觉……许多事已经被这些吐蕃人玩坏了。
好端端的一个精瓷泡沫,居然撬动了整个西域的格局。
这样的好事,还有什么说的,大手一挥,立即批准了!
随即,他要求立即要有一条木质的轨道,迅速的通往河西之地,与朔方相连,而且要求半年之内,必须完工。
等到了明年,再逐渐替换铁轨。
除此之外……还需招徕大量的百姓前往河西。
说穿了,只一条……给钱安置。
但凡至河西落户的,给钱十贯,提供良种,提供牛马……
朔方现在本就有的是牛马。
若是有奴隶随主人同往,则给其粮食百斤。
这几乎是赤裸裸的撒钱了。
那里土地肥沃,是世上最好的牧场和土地,自己开垦出来的土地,便归属于开荒之人,牧场若能圈起,这牧场的归属,便也属于其人。
这消息一出,许多人开始跃跃欲试。
当然……对于陈正泰而言,这不过是暂时的协议而已,虽然给了一百一十五万贯,可谁知道将来吐蕃人翻脸起来,又会不会抢回去?
因而,这几乎等同于是时间的赛跑,能否赶在彻底的翻脸之前,将河西这块土地彻底的占据,才是重中之重。
为了充实人口,陈正泰大手一挥,筑城!
建立一座祁连山脉下的城市,规模不在朔方之下,且还是现成的,就叫西宁。
筑城的最大好处就在于,除了陈家要花钱之外,不但一座巨大的城市将拔地而起,而且……
因为筑城,所以需要无数的匠人和劳力招募到那河西去,更需数不清的作坊,也在其附近提供保障,商人们见有利可图,也会招募大量的人手前往!
单一个筑城,所需的人口就有数万人以上。
城池建好之后,它可以成为屏障,有了城池,就会有商业的活动,会有大量附近的粮食堆积在谷仓里,会衍生出许多的职业。
这对于快速的招徕人口,引进大量的劳动力有着极大的好处。
当然,唯一的缺点就是花钱,而且是花大钱。
可现在……陈家已经钱满为患了。
陈正泰已经在绞尽脑汁的,开启一个个从前想都不敢想的工程,这特么的就是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啊。
陈正泰号称,要建天下第四大城,所投入的资金,是无限的。
之所以喊出第四大城的口号,是因为第一大城乃是长安,这个……嗯,他惹不起。
第二城乃是东都洛阳,超越洛阳,终是有些敏感。而今天下的第三大城乃是江都扬州,那里也是别宫所在,也难免有僭越之嫌。
以上三座城市之外,其余的……当然看都不看的。
消息一出,无数的商贾就已开始闻风而动了,不去河西找机会,现在长安和朔方的竞争如此激烈,哪里还能挣到大钱?
这修路和筑城所需的六七万人力……却是一个紧急的缺口,一时之间,几乎天下所有地方,人力价格都在增长,不少的作坊……为了留住人,不得不开出更高的薪俸。
匠人和劳力们,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日子好过了许多,以往是求着作坊,如今……又有了新的去处,连说话都比从前大声了一些。
实在惹急了,大不了去河西干几年,那里薪水更高。再退一步,我移去河西去,落地便是十贯钱到手。
而此时……吐蕃人已经获得了巨量的资金,此时此刻,已经疯了的买进精瓷了。
这吐蕃人是完全没有策略可讲的,他们没有任何买进的周期,也不跟你玩什么花里胡哨的商业手段,就是买!
市面上但凡出现了精瓷,他们往往如莽夫一般率先冲过去,就是买,你开个价吧!
这一下子……真的是涨疯了。
陈正泰有点火燥,这样搞下去,那还了得?现在市场上出现了新的玩家,也就是俗称新的韭菜,而这个游戏最可怕之处就在于,只要韭菜没有割尽之前,精瓷就只有涨的可能。
不过……由着他去吧。
只是,这精瓷价格的节节攀高,就好似是每日在抽陈正泰脸似的。
以至于那学习报,隔三差五的便要将陈正泰拎出来,嬉笑怒骂一番。
陈正泰则好像一下子销声匿迹了,并不理会。
此时的朱文烨,已成了家喻户晓的人物了。
人们提起他,总是肃然起敬。
隐隐之间,仿佛已成了经济学的大师,每日前来拜访的人,如过江之鲫。
起初,朱文烨还会客气一下,后来发现人太多,直接定了规矩,二品以下的,不见,滚远一点吧。
不过今日……却来了几个奇怪的客人。
却是几个胡人前来拜访,对于胡人,朱文烨是没有丝毫兴趣的。
也不看看朱相公是谁,岂是想见就能见的?
没兴趣归没兴趣,不过朱文烨想了想,还是决定给几个胡人留下一些好印象,命人将他们请进了报馆,而后到了自己的书斋处。
这几个胡人高鼻深目,此时以大唐的审美而言,这样的相貌,属于青面獠牙一般,甚是丑陋,也正因为如此,在这长安城中,同样是歌姬,胡姬的价格是最低廉的,一方面大家觉得长得丑,另一方面,也是觉得对方体味有些大。
朱文烨呷了口茶。
为首一个胡人已是学着汉人的样子作揖:“见过朱相公,在下汉名勃勃,冒昧来访,见笑了。”
“你是哪里人?”朱文烨奇怪的看着这叫勃勃的人,连个汉名都取得如此古怪。
“鄙人乃是波斯人士。”
“波斯……”朱文烨颔首。
他是个有学识的人,对于波斯是略知一二的,早在魏晋南北朝的时候,波斯就曾有使节前来东土进行交流,所以他对波斯人并不陌生。
他淡淡地道:“你来此,有何事?”
“实乃鄙人曾看过相公的文章,还有这几位友人也都看过,一直倾慕相公的才学,所以特来拜见。”
朱文烨点头,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一说到文章,他自觉的便露出了风轻云淡之色,气定神闲地道:“哪里,哪里,见笑,见笑。”
他见这勃勃后头的几个人,显然不会汉话的样子,忍不住怀疑起来:“他们几人如何知道老夫文章的?”
“他们本在西域做买卖,后来拜读过文章之后,特来东土。”
“西域……”朱文烨一脸懵逼:“老夫的文章,竟连西域人也知道?”
“这是自然。”勃勃倾慕的样子:“相公才高八斗,他们所看的……乃是梵文,所以……有许多不解之处。其实此次来,就是希望以后能与朱相公合作,能将先生的文章,翻译成波斯文,若能令波斯人也受相公教化,便再好不过了。”
梵文……波斯文……
这些都是朱文烨始料不及的。
“我竟不知域外之地,竟也有人耳闻老夫。”朱文烨失笑。
“何止是耳闻,简直是如雷贯耳。”勃勃诧异的道:“难道朱相公不知……在吐蕃以及泥婆罗诸国,人们争相传颂朱相公的文章,甚至有人想在吐蕃给相公立庙吗?”
朱文烨:“……”
“我们希望,报馆增设波斯文和梵文版,甚至可以增设高句丽版,到时,我等回国时,也可带着这些报纸回去,传颂朱相公的学问。”
朱文烨一时无语。
不过显然,他觉得脸上增光不少:“既如此,那也好。”
这勃勃又喜滋滋的道:“我等不但受朱相公的教诲,而且还听了朱相公的话,买了几个精瓷,如今也是大赚了一笔。”
那几个波斯人,似乎听到了勃勃说到了精瓷,精瓷在波斯人那里,也是叫jingci的口音,似乎一听这个,他们虽听不懂朱文烨和勃勃说的是什么,却都咧嘴,大乐。
开心啊!
“这个好办,只是……需寻访一些擅长波斯和梵文文法之人。”
双方就这么商定了。
而另一边……
李世民却有些蒙圈了。
他开始后悔起来。
当初问陈正泰是不是买一些精瓷,陈正泰只是摇头,非说过两年再送,可当时的时候,精瓷才四十贯,现在呢,已到了一百七十五贯了。
这足足翻了四倍啊。
简直和抢钱一般。
天下人的财富都在增加,据闻连胡人都在疯抢了,百骑那边不停的奏报,什么波斯人,什么吐蕃人,甚至是百济人,倭人,以及西域的商贾、使节,但凡是来长安的,就没有一个不买一些回去的。
人人都发了财,只有朕的内帑,原封不动。
李世民有些恼羞成怒了,大怒之下,将陈正泰叫到宫中来,劈头盖脸的道:“你是天策军大将军,怎可成日游手好闲,这军中的事,你一概不管,天策军乃是禁军,卫戍宫中,若有闪失,唯你是问。”
陈正泰一头雾水,哎呀……这……哪跟哪啊,当初不是你自己同意了的吗?要骂,也不至于我偷懒了大半年,你才转过头来骂吧。
“还有与关外诸邦的交涉,河西之地,固然紧要,可这等无主之地,唐军自可夺取,何须让吐蕃人来质押,这与资敌有什么分别?”
“是是是,儿臣错了。”陈正泰乖巧的回应。
李世民见陈正泰认了错,却还是冷着脸,冷不丁道:“这精瓷,涨到天上去了啊,哎……”
陈正泰一下子明白了:“陛下,花无百日好。”他压着声音,尽量不让人听见。
李世民顿时听到了弦外之音:“这是何意?”
“儿臣如实说了吧。”陈正泰咳嗽道:“此乃抑制世族的策略,儿臣略施小计,原本今日这个时候,便可让世族损失惨重。”
李世民狐疑道:“什么意思,可是朕看着精瓷,不是还在涨?”
陈正泰一脸尴尬道:“这……只是事情……出了一些偏差,儿臣没想到,那些番人们竟一股脑的冲了进来一掷千金,所以……步骤被打乱了。”
李世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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