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礼明中学文艺汇演的日子还有半个月，英文社要表演的话剧剧本，早在简自涛受伤之前就已经定下了，选的是莎翁的《罗密欧与朱丽叶》。
想着因为高中生年岁不大，经历不多，英文水平也说不上熟练。前者虽是轰轰烈烈的爱情情节，但比起《哈姆莱特》、《李尔王》啥的，还是更好理解些。
一场汇演上的节目众多，单个十来分钟的节目没办法给曦苑他们充裕的时间，去将《罗密欧与朱丽叶》的剧情完整的搬到舞台上。
所以如何将剧本在不影响剧情发展的情况下，包括莎翁最爱用的那些华丽排比辞藻，进行适当删减。
这个重任就落在了曦苑和晏子毓的身上。
今天是排练的第一天，下午曦苑与晏子毓约在了学校的礼堂里，打算在学校放学前把正式的话剧剧本捣鼓出来。
曦苑悠哉悠哉地吃完午饭，又在办公室里翻了翻学生的作业本，踩着约定的时间点抵达礼堂的时候。晏子毓已经提前到了，安静地独坐在第一排窗边的位置。
锦城初春的阳光并不浓重，浅浅地投过窗外的梧桐树叶映进来，温柔地散在他乌黑的发梢上，景和人融合就像一幅画般让人不忍心破坏。曦苑一直以来不得不承认的是，晏子毓真的有一张好看的皮囊。
礼堂里除了晏子毓再无他人，曦苑踮着脚，尖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想要吓晏子毓一跳。平时曦苑总是被他戏弄，她也想观摩下他受惊出洋相会是什么样子。
“你倒是很准时，一秒钟都不浪费。”晏子毓抬起左手，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头也不回地说到。
曦苑此刻距离他仅有两米之遥，踏出去的脚僵在原地。
真可惜！竟然被他发现了。见自己恶作剧失败，曦苑轻哼一声，不情不愿地走到晏子毓的身边。
“我这叫守时！”曦苑嘟囔着。“你来了很久了么？”
“没有，我只是不习惯别人等我。”
“你进学校的时候，门房阿伯没有拦你吗？”曦苑想起了第一天到学校报道的时候。
晏子毓淡眸一转，望着她说到：“他为何要拦我？这礼堂的路还是他领我过来的呢。”
“......”曦苑一时无言。难不成现在真的是个看脸行事的世道了？
晏子毓扑哧笑了，“傻，骗你的，自涛既然叫我来学校帮忙，便是提前打过招呼的。”说完，晏子毓拍了拍身侧的位置，示意曦苑过来坐下。
曦苑顺从地坐下，但刻意与他隔了一个位置的距离。
晏子毓见状微微皱眉，“我们时间紧迫，你确定要隔这么远与我沟通剧本？”
“嗯嗯。”曦苑的小脑瓜点头如捣蒜。“我觉得这个距离刚刚好。”
“行，那剧本出来后，需要再誊写出的十个本子，你自己抄吧。”晏子毓亦不勉强曦苑，只是低头翻了翻眼前桌上那一叠纸张，平静地说到。
话音刚落，曦苑的身子便迅速朝他靠过来。
参与英语话剧演出的社团学生有十来个，不能挤着看一个本子，得靠曦苑他们纯手抄出多几本才行。
那一叠纸张估摸着有半个指甲盖厚，抄十本？光想想就累得手酸。她孙曦苑向来是个姿态可伸可缩，耳聪目明的女子，才不会讨这个苦头吃。
孙曦苑坐过来的速度急，带起小小的气流翻动，把她身上那股玉兰花香引出，窜进了晏子毓的鼻子里。晏子毓神情微怔，不免勾起了一些昔日往事，心里暗觉苦涩，本想逗逗曦苑的，结果反而让自己不好受。
“咳，咳。”晏子毓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来掩饰他的尴尬。
他摆正了身子，将那叠纸张递给曦苑说到：“这是我删减好的剧本，你看看可不可以。”
“哦？好的，我看看。”曦苑没想到晏子毓先把他们共同的工作给完成了，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曦苑伸手去拿剧本的时候，无意间触碰到晏子毓的手，瞅着是回春季节了，偶尔寒意阵阵，但午时的温度已有暖意，他的手仍是冰冰凉凉的。
“等下，幸好我早有准备。”曦苑机灵一笑，将剧本放下，双手在身上摸索了一番，然后在口袋里掏出一个手掌大，扁扁的白瓷暖水壶。
晏子毓没见过长得如此奇怪的东西，看起来又不是邢窑、汝窑出来的白瓷，有那般贵重的做工。
“这是什么？”
曦苑将东西推到晏子毓手边，得意地说到：“不懂了吧，中国式冬天的暖身宝物。我临出办公室前才装的热水，记得你好像体寒，礼堂里两面都是排窗，怕你觉得冷，专门给你备着的。”
晏子毓闻言，心头抽了一下，他缓缓拿起桌上那长得稀奇古怪的小玩意，紧紧握在双手中，温暖的热水温度，还有曦苑留存的体温从指尖传来。
“谢谢。”晏子毓说。
一旁的孙曦苑开始认真地看起来桌上的剧本，听到晏子毓的道谢就抬眼望去，刚好与晏子毓目不转睛的注视对上。
曦苑顿时莫名有点心慌，脸上泛起红晕，赶紧复而垂下眼帘说到：“好了，别太感动了。”
在曦苑阅读剧本内容的空隙，晏子毓一手握着暖水壶，一手撑在桌面上盯着曦苑，耐心等待着。
在这样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里看剧本，晏子毓的目光堂堂正正，毫不遮掩，曦苑又不是五根清净的出家人，哪里还能安心看，纸张上那些个英文字母现在就像黑乎乎的小泥鳅，完全跑不进她的脑袋，可她又不能甩手不看。
曦苑将剧本慢慢举高，到恰好能挡住她发烫脸部的位置，在度秒如年，坐如针毡的状态下，终于是一目十行，将剧本读完。
其实曦苑早就想着，自幼在国外长大的晏子毓，英文造诣定是比她高的。不过她留洋时修的是文学史，最多需要做出点内容的修改意见而已。
他们很顺利地整理出了最终的剧本内容。到誊写剧本的时候，晏子毓为了答谢曦苑给的暖手壶，主动提出让他多抄几本本子。
晏子毓有一手漂亮的字，墨水钢笔在他手中仿佛会听话，写得又快又工整。曦苑停笔感叹道，看了看自己的字，落笔书写虽然规范，却全然没有晏子毓写字行云流水的艺术感。
抄着抄着，曦苑忽然发问道：“晏子毓，《罗密欧与朱丽叶》里面，你有没有最喜欢的台词？”
晏子毓笔头一顿，默默思索了起来。曦苑见他好半会儿没声响，便先给出自己的答案。
“我最喜欢那句，‘她面颊上的光晕会掩盖星星的明亮，如同灯火再白昼下黯然失色。’只要眼中有爱的人，世间其余的一切都失了光彩，你不觉得很妙吗？”曦苑问着晏子毓，也在等他的答案。
“不要指着月亮起誓，它是变化无常的，每个月亮都有阴晴圆缺；若对它发誓，你的爱情也会像它一样无常。”晏子毓的嗓音低沉清润，说起英文来也分外悦耳。
曦苑汗颜郁闷，她在讲美满的爱情，他偏故意要讲爱情的无常，真是聊不到一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