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贵君轻,人人生而平等。”
“民意即君意,民心即君心。”
“凡朕之子民,人人都有读书、练武之权利。”
“凡朕之子民,当居有所屋,食有其物,穿有其衣。”
“此乃朕代天所授,朕之子民,生而所有,无分老幼,无论贫贱。”
......
平平无奇的房间里,没有华丽的装潢,没有富贵的首饰。
只有一盆君子兰,向阳而生,青翠欲滴。
昔日让人闻风丧胆的魔女此刻换上朴素的衣裙,挽起了妇人的发髻,逆着光,正在轻声念诵着一本书。
这是林秀亲手写的民法典。
辞藻并不华丽,行文也不够优雅,更算不上字字珠玑,发人深省。
但一字一句,却宛如一把无边锋锐的刀,足以劈开灵魂,让人浑身颤栗。
葵蒹葭猜测过林秀到底想要做什么,设想过林秀在执掌大权后,会给整个天下带来什么。
但所有的猜测与设想,此刻都在这本民法典面前,显得无比可笑。
这不是她第一次阅读民法典了。
但每一次,她都依然感到震撼。
因为她知道林秀选择了一条前人未曾设想的道路。
一个人却妄想带给所有人幸福,给所有人指明一条通往理想国的道路。
这是何等的狂妄与自负。
这是连幻想中都不应该存在的理想。
但林秀正在做。
如果说她一开始仰慕林秀,叹服的是林秀在武学上的天赋,敬畏的是林秀在武力上的威吓。
那么现在,葵蒹葭为林秀的理想所震撼。
“陛下,你真是选了一条最艰难的道路啊。”
“明明你只要循规蹈矩,只要顺天而行,便可以成为千古一帝。”
“但你却偏偏要砸碎这旧天地,再造人间。”
“这太难了。”
“是很难。但你不去做,我不去做,这天下就永远是个腐朽的烂泥塘。”
“烂泥塘是养不出真龙的。”
“是要做在烂泥塘里张牙舞爪,实则不过与烂泥为伍的泥鳅,还是做翱翔在九天之上,呼风唤雨的真龙。”
“这很好选。”
“总有一天,这烂泥塘里会有人想要跳出来,翱翔在九天之上,做那未曾出现过的真龙。”
“那那个人为什么不能是朕?!”
“你且记住,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
王二狗不知道什么叫做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也不知道什么叫做未曾设想过的道路。
他只知道这南阳跟他所认知的任何一座城都不一样,这里的人也跟他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一样。
林安德派他来,是让他来破坏,来煽风点火,来看皇帝的笑话。
但现在,王二狗觉得恐怕林安德的如意算盘要落空了。
是。
林秀现在的确拿不出足够的土地分给所有人。
事实上别说投靠来的流民,就算是南阳当地也有很多人并没有拿到圣旨里所允诺的十亩田地。
但这却并没有在南阳城中造成一场对林秀的信任危机。
因为人们从未如此相信过朝廷,相信过皇帝,他们的眼中第一次充满了对生活的希望。
这希望来源于林秀所颁布的民法典。
这本通篇都是讲诉民众与生俱来的权利的法典,为所有人打开了一扇从未开启过的大门。
当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民法典写得再好,其实也只能算是在画饼。
但为什么皇帝画的这个饼,看起来就这么香,这么真呢?
王二狗在思考,他觉得可能与入城后的集体忆苦思甜大会有关。
他第一次参加的时候,感到惊心动魄。
因为那个叫陈超然的家伙,实在是大逆不道,带着大家把除皇帝之外的天下官员、世家、武者都骂了一个遍。
在陈超然的蛊惑下,所有人都相信了。
他们现在的不幸,不是来源于皇帝,而是来自于那些阳奉阴违的官员们。
天下太大,陛下虽是天子,但终究鞭长莫及。
所以就算陛下许诺了他们种种权利,但天下有太多坏人,不想把这些他们与生俱来的权利给他们。
如此一来,便只有一个办法。
那就是让他们这些聆听了陛下真意,明白了自身权利的人,去取代那些尸位素餐,阳奉阴违的人。
其中或许还有更复杂的原因。
但王二狗觉得,这应该是皇帝在许官。
明明大家一开始是抱着分田来的,但现在突然有机会做官了。
这样的话,似乎暂时分不到田也没太大关系了。
还有就是读书练武。
王二狗觉得这是皇帝能够稳定南阳局势的关键所在。
毕竟分田、做官之类的事情都是虚的,空口无凭。
但读书练武的权利,却是真实不虚。
玛德。
那个叫陈超然的家伙,不知道哪里来的精力,一天到晚不是带着大家读书,就是带着大家练武,中间还要忆苦思甜,一起学习民法典。
更可怕的是像陈超然这样的人,在南阳还有很多。
他们以前的身份各式各样,但现在都是官员啊,竟然整天无所事事,跟一群泥腿子混在一起,在一个盆里刨食。
这就他么的离谱。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官员嘛。
但感觉好像还不错。
王二狗叹了口气,又努力回想了一下自己进入南阳后的所见所闻。
似乎就是这些了。
但如果只是这样的话,骗得了人一时,但骗不了人一世。
皇帝如果无法执掌天下,攫取天下土地,横扫一切牛鬼蛇神,那么现在所描绘的一切都只是镜中花,水中月。
早晚要被拆穿的。
所以皇帝还有什么手段?
王二狗心中隐隐有些兴奋,他觉得自己快要找到皇帝苦心经营下的破绽了。
“王富贵,发什么呆。赶紧的,今天陈大人说要带我们去参观军营。”
“来了。”
王二狗不爽的瞪了对方一眼,他不喜欢王富贵这个名字。
还他么不如二狗呢。
但这是他的新名字,陈超然给他起的,说希望他富贵平安。
那叫王平安不更好吗?
王二狗吐槽着自己的新名字,然后跟着其他人向着所谓的军营而去。
王二狗打起精神,准备好好侦查一下皇帝的军事力量,回头联系家里的时候,家里应该用得上。
“一段齐射准备!放!”
砰砰砰!
鞭炮一般的炸响,突如其来,让所有人都吓得脸色惨白。
王二狗人都傻了,看着一群士兵手里拿着根造型奇特的铁管子,只是手指一动,暗器横飞,碎靶横飞。
这是什么东西?
唐门新发明的暗器?
王二狗知道唐门投靠了林秀,但没想过唐门竟然能造出这么厉害的暗器。
“可怕的暗器,看来应该就是皇帝的杀手锏了。不过威力还不算太大,应该威胁不到高品武者。”
“甚至中三品的武者有准备的话,也完全不会受到威胁,毕竟人是会动的。”
王二狗压下心中的惊怖,安慰自己一句,然后就看到有人推出了一个更大的铁管子。
“平山一级大炮准备!放!”
轰轰轰!
大炮一响,地动山摇。
这一炮可摧城、毁地、平山、填海、降妖、伏魔!
其他人是怎么想的,王二狗不知道。
反正他从军营出来后,整个人都恍恍惚惚,脑海里翻来覆去,最后只剩下这些日子陈超然那一直被他当作笑话的话。
大人们,时代变了啊!
“王二狗。”
忽然,新来的流民里有人偷偷叫他。
他下意识望过去,认出了对方的身份,是跟他一样的人。
于是,他立刻严肃道,“叫我王富贵,这是我的新名字。还有以后不要再联系我了,我怕被人误会。”
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