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初见

无暇在马车里颠簸着,这种颠簸让她很恼火。出嫁的路上,那么豪华安稳的大型马车都让她觉得颠簸的难受,更何况现在这种最寻常最普通的马车?

如果御厨就在马车内,她一定会用她的眼光将他杀死一千次一万次!

可是御厨在外面驾车,总不能让她朝着九珠吹胡子瞪眼吧?

确切来说,御厨现在是她的家丁了。出了蒙国水师之后,北行数里就是离水寨最近的城池西谷城。进城之前,御厨离开了一下下,再回来的时候已经完全变了容貌和衣着!

要不是他那笑嘻嘻的声音,无暇和九珠真会以为他是另外一个人!如此,她们也就明白了,为什么他扮作御厨潜伏在无暇的船上而根本没有被人发现的迹象。

他道貌岸然地对无暇说,“你的美貌太引人注目了,这样子上路我走不了几步路的。”于是,他的手在她脸上晃了几晃、抹了些什么东西。

之后,无暇就在九珠惊异的眼眸中,看到了一个样貌完全改变了的女子。

依旧美丽,但是没有那么张扬,温和清秀的犹如一个小家碧玉。

他满意地点点头,自信满满地说道,“恩,不错,这样更适合作我老婆了。”

无暇简直觉得朝他瞪眼都会浪费自己的精力,所以她选择直接无视,拉着九珠进了那辆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马车。

家丁驾着马车进了西谷城之后,转而西行。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反正马车内的无暇觉得耳边喧闹了又安静,安静了又喧闹,反复了数次他才掀开轿帘,恭恭敬敬地说,“小姐,时候不早了,我们先在这个客栈投宿一宿吧!”

无暇瞥了他一眼,无视他眼中明显不符合他身份的笑意,大大方方地下车来。

无暇观察了一下这家客栈,临街,门面颇为豪华,里面装修的也较为富丽堂皇。此时太阳已落山,天未全黑,一二楼的茶座已经坐了不少的人,显见得生意不错。

家丁装作低三下气地随着小二来到一楼的一处僻静的座位前,请无暇坐。

无暇索性跟他耍小姐脾气,说是不满意这个座位,然后直剌剌地冲到二楼,找了个临窗的位置坐下。

小二颇为为难,道,“小姐,实在不好意思,这个座位已经有人定下了。”

无暇啪地一声拍了一下桌子,站起身,双手叉腰双目圆睁作泼妇状,“怎么?以为我给不起钱吗?别人定的多少钱?阿旺,给他双倍。”

阿旺?叫小狗的么?家丁一脸郁闷,九珠则快笑出声来了。

小二继续为难,“小姐,这不是钱的问题,而是……”

继续泼妇状,“不是钱的问题,那就是权的问题了?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

家丁赶紧打断,“小姐,您就不要让这位小哥为难了,我们还是坐旁边那个位子吧。”

无暇一甩手,在他后脑勺上给了一个锅贴,“你个赖皮阿旺,胳臂肘往外拐啊!连我的话都不听,是不是不想跟着小姐我混了?晚上不想吃饭了?不想睡觉了?……”

小二目瞪口呆,心里真为这个替自己说话的家丁难受啊。这是什么小姐啊?看起来好端端的一个美人,脾气却坏成那样?也不担心嫁不出去?

家丁心里也是恨的直咬牙,早知道这样,应该装成她老子的。可是现在,他只有委屈地看着无暇,“小姐,我没有啊。”

无暇不怀好意地笑道,“你没有?那你还帮着别人说话?阿旺,小姐我告诉你啊,今儿,我就是要坐这个座位。”

小二和家丁心里那个为难啊……

一群人正闹的不可开交的时候,楼梯口上来几个人。小二一见来人,如释重负,长舒一口气,迎了上去,“客官您来了!掌柜的,您来的正好,这位小姐硬是要坐这位公子定的座位。”说着,指了指掌柜的前面的一人。

掌柜的前面有三个人,最前面的一人身材高大,身穿明显是上好质量的深蓝色丝绸袍子;面目冷峻,皮肤是诱人的浅古铜色;乌发顺溜的那叫一个让人羡慕,用一只跟袍子同色调的绸子胡乱地扎在脑后;一双如鹰一般的眼睛,犀利而危险,只是随意的瞧人一眼,就会让人心惊胆战、望而止步;年纪应该不超过三十;气质沉稳,后面跟着两个同样气质不俗的随从,显然非富即贵,也难怪由掌柜的亲自接待亲自送来二楼雅座。

再看他后面的两个随从,一个气宇轩昂,样貌俊俏,长相似是女子一般,但是手握长剑,脸庞坚毅的胜过一般的男子,浑身散发出冷峻的气息,看起来是一个不容易套近乎的人;另外一个,一副酸秀才的模样,白白净净,文质彬彬,都快大冬天的了,还道貌岸然地摇着一把纸折扇,他的眼睛细长狭窄,偏偏又慵懒地微眯着,因此咋一看,他的眼睛似乎是睁不开的一般。

无暇放肆地打量着这三个气度不凡的人,家丁不知道何时不着痕迹地紧跟在她身侧。

掌柜的快走几步,越过三人走至无暇身前,抱拳施礼道,“这位小姐,这个位子确实是那位公子先前就预定了的,能否请您行个方便,再选个位子。小姐您三人今晚的食宿,老朽都包了,如何?”

无暇眯了眯眼,一手横在胸前,托着另外一只手,另外一只手痞里痞气地抚着自己的下巴,犹豫了好久才突然出声道,“掌柜的,要不,您去跟那位公子再商量商量?”

掌柜的显然很无措,“小姐,这……小姐,任何事情都要讲一个先来后到吧?”

对面那模样俊俏的随从显然没有掌柜的这么好脾气,啪的一声就取出手里的长剑,咻的一声剑尖就顶到了无暇的颈子上,声音跟她的气质一样冰冷,“叫你走你就走,还那么多废话,不想活了么?”

无暇吓得花容失色,身子僵着动也不敢动,“喂,君子动口不动手,你这算哪门子君子?”

对方冷哼一声,就要出剑。那酸秀才走上前,用折扇挑开她的剑,声音如清泉般清冽动听,“看主子把你宠坏的,这坏脾气还不改改,动不动就舞刀弄剑的。”转过头,定定地看着无暇,“姑娘,这位子是我先定的。”

无暇摊摊双手,无辜地耸耸肩,“可是,这位子我也看中了呀……”装作思考了一下,又说,“要不这样,我跟掌柜的打个商量,换个大些的桌子,我委屈一点,跟你们坐一起?”

酸秀才显然怔了怔,他还没见过这么不知好歹的女子。是他孤陋寡闻了吗?可是,这么些年,他上过的战场、走过的地方、见过的人也不少呀。

模样俊俏的随从气愤异常,又要举剑架在无暇的脖子上。

无暇退后一步,道,“喂喂,你们这两个随从怎么这么喜欢抢风头,你们主子还没有说话呢?你们看看我的随从,一直一句话都不说,你们得学学。”

“要我说话吗?”对方的主子气定神闲地踱步上前,直接在临窗的座位上坐下来,手里抓过一只紫砂杯把玩着,眼睛瞧也不瞧无暇。果然是主子,说话的语气都透着一种气势,这种气势会让人心里产生很大的压力,压的人连说话都异常困难。

无暇盯着他,眼睛眨也不眨,慎重地点了点头,“是的,要你说。”

那人抬起头来,迎上无暇的眼睛,心里怔了一下下。

无暇的双眼,似高山上的湖泊一般,清澈明亮,带些戒备,带些笑意,带些目空一切的讥诮,还有着一种隐藏的贵气。不过让那人心里怔住的,却是里面的无惧和坚韧、犀利和威严。那种非有形的东西,他很少见到。

不过惊异也只是一闪而过,下一刻,如鹰一般的双眼中闪过一丝残忍和冷酷,“九月,将她们主仆三人扔下楼去。”

无暇此时知道了那个被唤作九月的、模样俊俏的随从为何那么嚣张冷酷——原来是有这样的主子在撑腰。

她堂堂的一个公主,被人扔下楼去多丢面子,所以,她诡异地朝着正向自己走来的九月一笑,躲到家丁的后面,叫道,“阿旺,有人要欺负你家小姐了。”

阿旺连忙作揖如捣蒜,“三位好汉,我家小姐今日不知好歹,嬉戏胡闹多有得罪了。我们这就走,就不劳这位九月好汉的大驾了。”说完,拉着无暇和九珠直奔向下楼的楼梯。走到楼梯口的时候,他又突然回头,冲掌柜的说道,“掌柜的,您说的,我家小姐让了位子的话,我们三人今晚的食宿就都是您包了的。”

掌柜的直擦脸上的汗,频频点头,“包了,包了。阿才,送三位去客房休息。快!”

无暇趁着他们说话的当儿,也回头,冲着酸秀才勾勾食指指头,笑道,“穷秀才,你那主人跟才狼一样,要不要考虑换个主子跟我啊?我保证将你养的白白胖胖的,眼睛能够睁的跟老虎的眼睛一般大。”

酸秀才怔在当地,无语。

他的主子看了一眼无暇,无暇被她的家丁拖着下楼,脸上却笑着,笑容如早春初绽的花儿一般,带着鲜活的生命力缓缓注入旁人的心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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