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宫庶诉苦

记得那一次,六哥生了好大的气。她还委屈,直到自己开始独立面对风风雨雨,才知道做他们这一行的,最容不得的就是不小心,哪怕就是一次。

足可以让你和身边的人万劫不复。

可是六哥,你为什么不多交给我一点东西呢?

她紧紧咬着嘴唇,道:“很多事就得留神,不能马虎,你忘了我们当年学打针的事了吗?”好多伤员可因为护士不小心加重了伤痛。

湘意再大条,也是品尝过恋爱经历的女孩子。看好友脸色,愣了几秒总算反应过来,她缓了语气道:“好了好了,我听你的。等一回火车到站了,咱们先去吃碗热抄手、担担面。做什么都要填饱了肚子。说来好几年没回来,还挺想念这里的美食的。”

说得好有道理。当下的中国,物价飞涨贪腐横行,吃饱饭对于很多底层民众来说,已经是一种奢望了。

其实不光是老百姓,哪怕是宫庶这种有操守的国/民党中比较有操守,从来不屑于吃拿卡要的中级官员。要不是孟荧这位嫂嫂来渝,说什么也是舍不得下馆子的,结果饭还没吃上,就上演了西洋景。

饭庄伙计上来就跟宫庶说:“这位先生,对不住了,咱们店里不收法币。话得说在前面。”看得方胡二女咋舌,这是什么样的熊心豹子胆,才敢跟山城军统站长这样说话,当然宫庶这个级别也不可能来收保护费。

不过随即想想也就明白了,宫庶迎接女眷,出于礼貌没有穿军装,一身旧式长袍穿着很像个知识分子,市井小民哪里能想到这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特/务头子。

宫庶的脸也黑了,万幸他虽然干这一行,有杀人不眨眼的胆色。但也不以杀人为兴趣,忍着讲道:“法币是民国通用货币,你凭什么不收?眼里还有王法吗?”

那伙计苦着脸说:“这位先生,不是我想不收啊。也不是王法不王法的事情。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现在是法币越来越多,但是吃的喝的就这么多,今春上咱们这儿进货,1000多块法币才能买一把油菜。后来给多少法币都不卖了。咱们东家也是没办法,说谁要是再收法币,月例就给他发法币不发谷子。先生,谁家不是一家子等着吃饭呢,真的不是故意啊。”

宫庶听着也是难受,这个小伙计就这么毫不自知地从鬼门关走了一圈。只见这个看上去心情很差的顾客摆摆手,低沉地说:“好,我一会儿结账用银元。你别啰嗦了,赶紧上菜。”

那伙计走后,宫庶心情沉重,胡湘意也有些为国计操心,只有孟荧这半年已经看了太多了,自在很多。

宫庶忽然拿起茶壶倒了两碗茶,端起一个海碗道:“嫂子,你在南方做的事我都知道了,说一句女中豪杰毫不为过,兄弟敬佩您的侠义心肠。我敬您一杯。”说罢一饮而尽。

孟荧知道眼前这位实在是个悲剧人物,品行可敬可信仰坚定,但因为落后于时代,终究是不能共存的。她心里也有些叹息,道:“宫庶,别这样,我也就是个妇道人家。种出些许粮食也救不了国也救不了民,还因此惹了人眼。来这儿让你护着我,真是给耀先丢人。”

她一提郑耀先,宫庶眼圈都有些红了,恨恨道:“都是这些国家蛀虫,您培育出高产粮食平价卖出,利国利民,居然还有人为了垄断污蔑您,妄图没收您的产业。这要是六哥还在,我看谁敢?”

胡湘意忍不住,道:“宫站长,郑长官不在,这不是还有你吗?你总不会看着孟荧有事吧。你是不知道,孔家那个大少爷简直搞笑,说孟荧分粮给贫苦农户就是通/共。她要是通/共,国母孙夫人又算什么?”

孟荧赶紧喝道:“湘意,这是在外头。你怎么就是记不住呢。”而且你这话说的,我不是通/共,我就是共/党好吗?

宫庶也不好回答湘意尖锐的提问,只是道:“嫂子放心,只要是在山城这里,兄弟保证没人敢难为您一点,不然我叫他见血。”语气平淡,煞气却大。

他说罢转而问了几句孟荧几句生活上的问题,表达关心而保持距离。等到菜上了桌,他自己也叹息说:“今天见着嫂子,兄弟我真是见着亲人了,忍不住想要诉苦。其实刚才胡小姐说那几句也没什么。现在这个时局,谁还不在底下骂政/府,也骂我们这些狗腿子。可这他母亲的世道是我们败坏的吗?我们的冤屈又有谁知道啊?”

“整天的街头一轮,抗/议活动,就是保密局也不能把这些人都抓起来——那监狱就满了。谁能想到呢,抗战胜利还不到两年,大家过的日子一日不如一日,您知道我刚才为什么就这么算了,因为底下兄弟真是又吃不饱饭的,还是我特批的陈谷子给老太太。”

“前几天和孝安哥哥通话,他也是感慨不已,他在北平,虽然不是正职,但眼看这那边一天一抗议。听说东北更是,人心早就归了共产党。我们也只有说起嫂子您在太湖、无锡那边培育出了高产水稻,才会高兴一点。对了嫂子,您是怎么做到的,说给兄弟听听。也让咱们高兴高兴。”

孟荧:……这叫我怎么说?难道我要告诉你,这种水稻是几十年后袁隆平院士发现的,她利用系统弄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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