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捡的

第三十章

刚才有那么一瞬,在秦夫人和云浅之间,卫疆认为他是想要偏袒云浅的,如果那串珠子真的只剩下一串,云浅想要,他一定会让给她,可没想到,云浅争了那珠子去,不是自己用的,而是给府上的丫头,自己那般想着她,她倒是无情……

看来,刚才又是自己想错了,以为她重活了一世,会明白如何为人处事,没想到还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依然是目中无人,自私自利,如此一个人,除了皮囊,他还有什么可想的?

嫁了靖王又如何,将来有她好受的那一天。

卫疆越想脸色越是难看,老板站在一旁,生怕两人之间撞了火气,急得直搓手,可又不知道该如何化解。

“老板,珠子都包好了,今日就不挑了其他的了,改日再来。”三小姐上前挡住了卫疆的视线,将云浅拦在身后,不待她使眼色,书画就上前接过了老板手里的串珠。

老板也是正想解脱,当下赶紧将手中烫手山芋递了过去:“行行,下次再来。”

云浅从一脸乌黑的卫疆身旁走过,连斜都懒得斜他一眼,不论他的眼神有多怨恨,那都是他自己的事,这一世她已经看开了,最多就不把他当人看,哪有人和一个畜生去计较的。

走出铺子,云浅的脚步更快了,一串珠子,就能惹的卫疆发狂,倘若知道了他的弟弟卫整没能达到他的期望,岂不是丧心病狂了?

以他刚才的模样来看,似乎还不知道这事,趁他这会儿还算理智,得赶紧离他远远的,免得等他丧心病狂起来,又莫名其妙的把罪过算到自己头上。

生活了三年,身在其中之时是茫然的,如今抽出身来才看得清楚,卫疆前世似乎一辈子都在数落着旁人的过错,从未真正的静下心来想想自己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对,不过,他天生就是迷之自信的模样,哪能觉得是自己不对,即便是受到了世人冷落,那也是老天爷待他不公,时运不济而已。

云浅走后,铺子里的老板又对着卫疆陪着笑脸,说再去为他找找那种珠子,卫疆铁青着脸,从牙缝中挤出了两字:“不用!”

没听到吗,云浅拿回去是送给丫头们,难道他还要买个同样的拿回去送给秦夫人?

卫疆揣着一肚子的气回到了侯府,秦雨露满怀兴奋的看着他,今儿早上出门说好了,世子会给她买回来那串珠子。

可没想到,卫世子一进来,秦雨露就看到了一张阴沉的脸,手里也是两手空空,哪来的什么珠子。

“世子爷,莫是忘记了替我买珠子了?”

秦雨露不提还好,一提,卫疆就想起刚才在铺子里受的气,又想着要不是秦雨露非得要那东西,自己今日也不会受这一番气,越想越觉得,都是秦雨露惹出来的,当即便对着秦雨露吼道:“珠子珠子!就知道珠子!你那柜子里的还嫌不够多吗?光是想着这些没用的东西,你以为一串珠子就能突出你的气质来?有那时间惦记,何不提升一下内在?”

卫疆这话有些映射云浅,在他心中也是想这么对云浅说的,一个妇人家有何资格瞧不起他?就她刚才那副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德行,就只有云府那种地方能养出如她一般没教养的女人。

要是放在他侯府,他绝对会让她们知道,什么是该为,什么是不该为的,做女人就该有做女人的样子,就该有做女人的本分。

秦雨露被他这么一吼,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反应过来之后就是一声哭腔:“我,我不活了~”

“世子嫌我不好,为何要来招惹我……如今这么说,我还有脸活着吗?”秦雨露脸上的泪珠子乱飞,张牙舞爪的就要扑到跟前的柱子上,做了一个撞柱子的姿势,顿时吓得屋里的丫头脚都软了,还是离她最近的卫疆反应快,一把搂住了她的腰,冲着屋里的丫头又吼道:“愣着干什么?个个都不想活了是吗?”

世子一声骂,丫头们才冲上来,一顿乱七八糟的胡乱拉扯,总算是将秦雨露按回了椅子上坐着。

“你们拉我做什么,就让我去死,让我去死。”秦雨露依然哭叫着。

“夫人,可莫伤到肚子里的孩子。”丫头急得满头大汗,赶紧的安慰她,明明是世子惹了夫人,这会儿世子倒好,站的远远的,将这麻烦都推给了她们,要万一出了事,候夫人,包括他卫世子,又要将罪过算到她们头上了。

她们哪敢马虎,恨不得将秦雨露拿根麻绳给绑了。

秦雨露听到丫头一提起孩子,更是哭得凶了,猛的一用力,准备挣开丫头们,又要去撞柱子:“我在世子眼里都是这样的人了,还要这孩子干嘛!生下来也是被嫌弃,被人骂的,倒不如不生。”

秦雨露这么一闹,丫头们有些拉不住了,情急之下刚才说话的丫头就冲着卫世子说道:“世子爷,你倒是说句话啊,夫人再这么闹下去,孩子出了事怎么与侯府人交代。”

卫疆脸色变了变,心中多少也有些后悔刚才冲动之后说的那番话,这便走过去,站在秦雨露的跟前,柔声细语的道:“我刚才在气头上,也不是想说你。”

一听卫疆这么说,秦雨露抹了一把眼泪,嚎嚎的哭了起来,但总算是没有嚷着要去死了。

卫疆懒着性子又与她细磨了一阵,秦雨露才停止了哭泣,听完了卫疆今日为何没将珠子买回来之后,又是一顿气,当着卫疆的面,碎了一口,说道:“他云府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这话卫疆是赞成的,搂着秦雨露的肩头,安慰了一下:“别生气了,总有一天,侯府会让云府哭着求饶。”

秦雨露终于笑了。

那笑也只不过是短暂的,第二日,乌城打了胜仗的军队归来,城中一片喝彩声,卫疆早早的就等在了城门口,等到的最前面的人,却没有卫整的影子,瞬间脸上一沉,心也跟着沉了下来。

他把所有知道的事情都详细的告诉了卫整,对于他来说,只不过是举手之劳,识破敌人的奸细,将其擒住拿去邀功即可,这么简单的事,能出什么差错?为何不见他卫整以功臣的身份行至队伍的前头?

卫疆一直等啊等,等到所有人都快走完了,刚要怀疑是不是自己早上来的太迟了,错过了卫整,就看到了托在队伍最后,一副萎靡不振,毫无精神劲的卫整。

当下,卫疆的心就凉了半截,几步冲上去,抓住卫整的胳膊猛摇,高声质问他:“成了没?你怎么这副模样?”

卫整抬起头,双眼布满了血丝,嘴唇抖了两抖,一声就哭了出来:“哥啊,我差点被你害死了!”

卫疆还没待他细说原由,光看见他一脸挫败的模样,就已经知道这结果必定是失败的,突然眼前暗黑,脚步几个趔趄,连连后退几步,老天怎就不长眼?

云府恰好与侯府的绝望相反,早早就传四爷和六少爷到了城门口,一时云府上下都欢腾。

平日里众人都喜欢叫云天成为云都督,就为了与其将首辅云大人区分,都叫云大人,一时也不知道叫的是老的云大人,还是大的云大人。

如今六少爷马上就要封官了,之后又是一位云大人。

云浅呆在屋里,干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等住,收拾了一番让书画跟在身后,一块儿去了老夫人那里等候,一屋子人等候总比自己一个人等候好些。

去的时候,姜夫人已经和老夫人说了好一会儿话,见云浅来了,姜夫人笑骂道:“瞧把她急的,这不就跟着赶过来了。”

云浅笑了笑,也没觉得不好意思。

老夫人手一招,示意云浅坐到她跟前,三人说笑了一阵,又过了一会儿,大房,二房,三房的都陆续的过来凑热闹。

余下的几位少爷则是老早的就堵在了门口,伸长了脖子往路口瞧。

七少爷双手捏住握着拳头,来回的渡几步,又回头去门口张望一眼,云府这番期盼着等了一两个时辰,几辆马车终于出现在了路口。

“来了来了。”

四少爷云鹏高吼了一声,顿时个个精神抖擞的往那边瞧。

而七少爷直接冲到了门外,没等马车停稳就一步跃了上去,将帘子一掀,激动的喊了两句:“父亲,六哥!”

“看来你这几个月白长了,还是这副猴急的德行。”话音一落,先是出来了一位中年男子,个子高大,一脸正气,极是威风,七少爷又对他叫了一声:“父亲”,赶紧跳下马车为其让了道。

云都督下车之后,这时刚才说话的六少爷才从马车上下来,依然是位风华正茂的少年,相貌与七少爷只是相差分毫,脸上却比七少爷要沉稳得多。

许是在战场上风吹日晒了一番,皮肤要比七少爷黝黑,眉目间多了几分云都督的气势。

“六哥!你快与我讲讲战场上的事,这冬季可是狠狠的下了一场大雪,你与父亲站在雪地上杀敌,一定是痛快极了,对吧?”七少爷激动的就差手舞足蹈,根本没将刚才六少爷对他说大话听进去。

“云赫!让你六哥先换身衣裳,早些去见你祖母,其他的事以后再说。”云都督语气粗重的说道,但脸色却很柔和。

等到两人换好的装束去给老夫人请安,老夫人的屋里已经挤得水缝不通了。

上辈的几位爷,下至云都督的几位女儿,都到场了,包括云倾,云珠,云嫣,就连云沫和云梦也跟着来了。

云浅一直坐在老夫人的身旁,谁都不敢往她这边挤,一时也没有觉得屋子里有多拥挤不堪,自然也没有留意到底来了哪些人,与老夫人的目光一样,只是瞧着门口,等待着父亲和六哥。

到了家,云都督和六少爷也没有让他们等多久,两人一走进老夫人的屋子,热闹劲儿就达到了高峰。

两人分别拜过了老夫人之后,刚一坐下,屋里的每个人似乎都想与其攀谈几句,云浅见这阵势,根本没有自己插话的份儿,也就默默的待在一旁,看着久违的两张面孔,按耐住翻涌的心口,不由得又忆起了前世种种,正想的出神,突听得云都督冲着她叫了一声:“浅丫头。”

“父亲,六哥哥。”云浅这才起身对着他们行了礼,刚叫出口,心头一梗塞,鼻子发酸,眼眶竟是红了。

“长大了!”

云都督故意将身子往后一仰,打量了她一番,最后停在她红红的眼圈上,笑容便顿住了。

“瞧,这么大了,见着为父还要哭,才夸你长大了,立马就臊我脸。”与老夫人一样,对云浅,云都督也是格外的喜欢,女儿虽多,可云浅却是他的第一个女儿,那时候她出生时,朝廷上还没有多少事情给他干,整日围着这么一位宝贝女儿转,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长大的,自然要比其他几位小姐要亲近的多。

“浅儿妹妹一定是惦记我们了对不对?”六少爷云浩生的威猛高大,说出的话却说轻声细语的。

云浅的嘴角微微翘起,脸上带些羞涩,前世自己死的那会儿,父亲与六哥正在沙场上,战的水深火热,临死前都已经有半年没见过他们了,当时不知父亲与哥哥在得她死讯时,会有多难过?

有多难过,瞧他们如今对自己的这份爱就知道,一定是痛彻心扉的悲痛了。

“行了,一去就是半年,哪有不想的。”老夫人见云浅又是难过,又是羞涩的,不忍心,一把捏着她的手又将她拉到了自己身边坐下。

幸好,屋子里的人多,你一句我一句没一会儿就扯到了其他事上,云浅人认真真的听着,主要是想听听侯府卫整的事。

最先问起来的还是七少爷。

“六哥,那个病怏怏卫二公子怎么样了?”

“此事说起来,话就长了,还是等我与亲父去朝廷复命之后,回来再告诉你。”六少爷起身就要准备走了,本来与父亲回来,就是打算先给祖母请安,然后赶去朝廷见皇上,谁知道一进来,就是满满的一屋子的人,一人轮一句话还没轮完就过去了半个时辰了,当下趁着七少爷提问的时候,正好退出。

“快去快去,莫要耽误了时辰。”老夫人一听六少爷说完,马上就赶人了,什么事都比不过朝廷上的事。“以后啊,就不用先来看我,回来之后立马就去见皇上,把该处理的事情处理好了再回来。”

“好,母亲,那孩儿就去见皇上。”四爷云都督也跟着站了起来。

“孙儿也告退了。”

俩人一走,屋里散的散,走的走,终于透了点气进来,云浅一时也没听到任何消息,只有等着六哥和父亲回来之后再打听了,当即也跟着人流回了院子。

其他人多半都是高兴的,只有云珠和云倾,这回难得的思想一致,一致认为云浅刚才那副红了眼圈的模样,太做作了,假的很。

好像就她一人是父亲的闺女,她们就不是似的,一个人抢了风头,让父亲都没有往她们几个身上瞧。

“真是个装模作样的东西。”云倾骂完,赵姨娘抖了抖,不知外面谁又惹了她,但她知道今日是四爷凯旋归来的日子,她心里害怕得慌,生怕四爷又挥起手里的剑要往她身上劈,是以,这会儿云倾不管如何撒泼,她只能闭着嘴巴不说话,尽量当自己不存在,这会儿非常害怕云倾一个心血来潮要把自己推回去给四爷接风。

“你是没有看到她当时一双眼睛红红的,一脸的委屈,扮的那叫一个楚楚可怜,我都佩服,这么多年都说我会装可怜,今日一见,那能比得过她云浅啊。”

听她这么一说,赵姨娘总算知道了谁惹了她,可自己就是不明白,六小姐怎么就偏偏和云浅过不去,人家是嫡出,按道理来说,六小姐应该与自己一样,心里对大小姐生出敬畏之情才对,怎可能生出这么歹毒的恨意。

再如何想,赵姨娘也不敢说出口,因为她还记得当初云倾说的那句,“等父亲回来之后,你要还是不敢去找他,以后就不是我姨娘了。”

赵姨娘现在什么都不期望,就希望云倾能将当时说的那句话忘的一干二净,忘的彻彻底底才好。

云珠回去之后,并没有像云倾那般明着数落云浅的不是,就只是一声接着一声的冷哼,哼的久了,白姨娘就着急了。

“二小姐,你这哼了半天了,到底见着你父亲没?”白姨娘见到二小姐一会来,就问了她几遍这个问题,可二小姐就是不说话,只知道哼哼哼,急的她心燥不安的。

“回是回来了,可瞧都没瞧我一眼就走了。”云珠语气阴阴的说道。

白姨娘心下顿时一凉:“去的时候我不是让你尽量的往里挤吗?”今日四爷回来,老夫人屋里的人必然会很多的,所以她早早的就让二小姐过去了,可没想到还是没占个好位置?

“挤了又如何,抵不过别人的一出戏,把父亲和哥哥的目光全都抢了过去。”云珠说完又是一个冷哼。

“怎么回事?”白姨娘赶紧问道。

“我还以为她嫡出的小姐得了老夫人的恩宠就知足了,不屑与我们这种没人恩宠的来争,可谁知道人家这是铁了心的不给我们留活路,全当她一人是云都督的女儿,将所有的光环都抢了去。”

云珠说完,白姨娘眉头一皱,怎么又扯到云浅身上了,她其实并不希望六小姐与大小姐交恶,起码是在如今正求着她的节骨眼儿上,更是不能得罪了大小姐。

“大小姐又怎么了?”

“她是嫡出,自然比旁人要受重视一些。”

“哼!”

“什么重视不重视的,还不是顶着一张楚楚可怜的哭丧脸,会演的一出好戏,骗取了父亲的心痛,她那么一出,便显得我们这些当女儿的就是没心没肺,半年不见父亲不知道挂记的白眼狼了。”

云珠越说越流利,这才发现自己只要一说起云浅,这张嘴就跟管不住的阀门,成了话痨了,赶紧收住,心里又开始生起了闷气。

白姨娘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不过她却没如云珠那般生气,云浅倒还好,只要受宠的不是其他几位小姐就行,反正她云浅早已经是府上的宝贝,谁都知道,要是哪次受宠的不是她云浅,倒是稀奇了。

“反正你父亲都回来了,不怕见不着面。”白姨娘宽慰了说道。

云浅回去之后,并不知道那两位‘好’妹妹又将她狠狠的骂了一通,一心只想着等六哥回来,问他收到了那封信没有,卫整可有做过什么事情。

云浅一直等到午后,才听说父亲和哥哥从宫里回来了。

消息传来时,云府上下比两人刚回来那会儿还要兴奋,因为就在刚才,皇上当场封了云浩为正五品谨身殿大学士。

年纪轻轻封得如此官职实属不错了。

听说皇上还留了话,待云浩成家之后,就可以封他一个二品的定国将军,出使南边,坐守一方。

皇上之所以能如此的赏识云浩,多半也是年纪与云浩相仿,对于战场上的向往之心旺盛,介于自己是一国之主,不能经常出入战场杀敌,便对在战场上有所作为的人,特别钦佩。

六少爷云浩接过了圣旨,一路小心翼翼的捧着,面上极力的压住兴奋,可时不时的嘴角还是忍不住的会往上扬。

半年来,风里来雨里去,冰天雪地里打滚,与敌人拼的你死我活,这一刻,也总算是为他所付出的艰辛,赐予了该有的回报。

云浅一直等六少爷过来找她,一直等到晚上,姜夫人派人来请她过去一块儿用饭才得知,六哥和七哥已经在母亲的院子里说了一两个时辰了。

云浅赶紧随着灵儿往姜夫人院子里赶,以七哥的个性,想想就知道现在要是自己不上门,六哥肯定脱不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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