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大长公主听到她这话,心中一乐,刚喝进嘴里的茶水差点喷出来。

“谁说不是呢,这个辛氏,我老婆子以前倒小瞧她了。”

顾定方这个长孙,打在襁褓里就养在她身边,是她亲手调教,亲眼看着一点一点长大的。她对他可太了解了。

这孩子打小心思就比同龄人缜密,学东西也快,一点即通。可以说样样拔尖,是个千年难得一遇的奇才。只可惜一点,这孩子性子独僻,脾气冷硬,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烟火味儿。

俗话说得好,至刚易折。为了孙子这个脾性,起初她没少想法子,结果却收效甚微。没办法,只要孙子一旦认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反正她是拿他一点辙没有。

就拿今天来说,顾定方上午受伤一进书房,她就接到了消息。可是,她能怎么办?

难道要她这个祖母,舍着老脸亲自去砸门不成?还好还好,现在有人代她做了这事。

其实她早前也想过,她这孙子太过强硬,完全没必要娶一个像菟丝花一样,漂亮又缠人的妻子,而是需要一个敢跟他叫板、敢跟他唱对台戏的人,时不时从旁规劝着点他。

没想到,阴错阳差的,这辛氏还真就是这么个性子。

思及此,大长公主放下茶盏会心一笑:“这世间的事啊,从来都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随他们闹去吧,我老婆子年纪大了,不管喽。熄灯睡觉。”说不定打着闹着,她的方哥儿身上还真能生出几分烟火味来。

另一边,被大长公主寄予厚望的辛怡,自然也没有让她老人家失望。

有了沐风的加持,不一会工夫,书房门就被撞开了。但是那小子怕被他家主子扒皮,溜得那叫一个快,一眨眼就没影了。

辛怡领着莲心摸黑闯进去,点上灯,就见顾定方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双目紧闭。而衣服上,被褥上,到处都是刺目的红。

看到这情形,莲心吓得腿一软,差点瘫在地上。

“小、小姐,世子这不会已经死了吧?”

辛怡回头剜她一眼:“别胡说。”她明明没有刺中要害。

话虽说得淡定,辛怡心里其实也打鼓似地,扑通扑通跳得极快,她走过去的脚都是软的。

三两步扑到床边,出于职业习惯,辛怡伸手去探顾定方的鼻息,还有气,只是睡着了。

辛怡心里又气又急。

“顾定方,不用你吓我,我告诉你,你要是敢死,我转头就找个比你好的男人改嫁了。”

“不对,我不嫁人了,我花钱买一堆的美男子,我都养在怡心院里,见天换着个的宠幸他们,我气死你。”

辛怡骂着气不过,伸手去打顾定方垂在外面的手臂,触手却一片冰凉。一向温热,骨节分明的大手,无力的垂在床边,任她怎么拍打都没有反应。

联想梦中顾定方去世时就是这般,一身的血,软绵绵地倒在地上,任她怎么哭喊都没用,辛怡心一酸没忍住,把脸埋进他宽大的手掌里,眼泪如泉水般涌出,将掌心濡湿了一大片。

忽然,头顶传来一个暗哑的声音:“哭什么?”

辛怡一怔抬起头,就看到顾定方不知何时醒了,漆黑如墨的眸子,正静静地看着她。甚至见她抬脸,还试图抬起手,用袖子为她擦泪。

辛怡也觉得自己哭得太丢人,打开顾定方的手,胡乱蹭掉脸上的泪水,赌气骂道:

“顾定方,你个王八蛋,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后悔了?”

“言而无信、出尔反尔的小人,早知道你是这副死样子,我当初就应该宁死也不嫁给你。”

顾定方都要被她骂笑了。“你伤了我,怎么反倒骂我是言而无信的小人?”

“骂你骂亏了吗?”

辛怡眼一瞪,

“上午是谁说的,要好好跟我过日子,对我好一辈子的?”

“原来这就是你口中所谓的好,一言不合就把自己折腾死,然后让我下半生守寡?”

顾定方无奈蹙了蹙眉头:“我没有。”他只是回来后头疼的厉害,吞了几颗张民升以前给的助眠药丸,睡着了而已。

“你看,我自己还在伤口撒了止血药粉,真没想死。”怕辛怡不信,顾定方还特意指着伤口给她看。

随后又盯着她的脸,半真半假地道,

“家里有这么个貌美如花的妻子,我怎么可能舍得去死?”

辛怡被他说得一怔。

在另一个世界里,他那个任刑警队长的前夫,每次出任务前都会跟她开这种玩笑。

“放心吧,家里有这么个貌美如花的妻子,我可舍不得让自己出意外。”

怎么会这样?

明明完全风牛马不相及的两个人,怎么就因为一句话,突然间有了联系。

不对,还有那碗长寿面……

“主子,秦嬷嬷炖了鸡汤,让人送了些过来。”辛怡恍神间,沐风端着盅鸡汤,蹑手蹑脚溜了进来。

然后,将汤盅往中间的圆桌上一搁,又一阵风似地跑了。

自始至终,眼神连往床上瞟一眼都不曾,那情形,哪有一点担心他主子生命安危的样子。

见沐风这反应,辛怡忽然间醒悟过来。

也是,以顾定方的性情,前世那么多人骂暴君都活得好好的,怎么可能会突然想不开去死呢。

她这就是关心则乱。

不过想到上午刺出的那一剑,辛怡心里仍十分愧疚,盯着顾定方胸口的伤,小声道歉道:“对不起,我上午不该伤你。我现在就帮你处理伤口。”

顾定方握住她的手,制止了她查看伤口的动作,轻声道:

“熙熙,你怎么还不明白,令我受伤的,不是你那一剑,而是当时你出剑时的眼神和态度。你十岁那年,我在南梁就认识了你,太清楚你那眼神预示着什么。”你分明就是抱着欲杀我的心。

辛怡被他说得很是羞惭:“我、我当时就是下意识的反应,亦是无奈之举,谁让你想置大哥于死地的?”

顾定方无奈一叹:“我的小傻子,你可真是关心则乱。辛恒跟我是什么关系,他是你哥,是我的内兄,就因为跟他绊了几句嘴,我就能对他下毒手,要他的命了?”我那就只是想吓吓他而已。

“还是说,在你眼里,我根本就是那种心狠手辣,冷酷无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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