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脏巷

傍晚时分。

官厅后。

角落的一间库房中,有一盏亮着的昏黄色的灯。

灯前的壮硕男子苦着脸,颇为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似乎是为案子而感到苦恼。

“东林帮…”

烛火摇曳,为他的脸上铺上一层幽暗的阴霾。

此人正是王白。

视线中尽是散乱的书卷,堆积如山,是县衙这数年来全部的卷宗。

然而,其中关于东林帮的记载,寥寥无几。

此刻,在他眼前摊开的卷宗,则是记载着十三年前的一桩溺尸案。

【乾瑞十五年,十一月二十六;大雪纷飞,一户母子当日不知所踪;】

【母张何、子宁立。】

“立儿?”

王白眼神微微一凝,随后,又接着看下去。

【十日后,城南町宁河,有夜香夫途经西下口时,忽见浮尸两具,打捞起时已浸泡十日,面目全非。据仵作所言,正是失踪的张何母子二人。】

【然而自二人失踪之日起,城南町宁河冰冻三里。直至十日后,方才解冻。】

看到这,王白面色沉下,皱了皱眉。

这宗案子,论诡异程度,完全不下其他的诡案,甚至比起寻常案子还要更加离奇。

并且,其中记载的母子二人,不论是姓名还是死后模样,都与他今日午前见到的那只诡物十分契合。

“结冰…是怎么溺水的…?”王白捏着下巴,百思不得其解。

凭空移动之术,饶是他这般宗师级武夫也毫无头绪,就更别说其他寻常人了。

唯一的解释,就是那些傀奇术法了。

念头落下,他挪了挪卷宗,将昏黄烛火照在面前的一摞卷宗中,寻找着关于东林帮的蛛丝马迹。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铁锁碰撞声。

“王捕,回家歇歇呗!”有人催促道。

“来了!”

王白将一摞卷宗收起,放在库房里,便快步走出库房。走到门口,只见一名年纪稍大的老汉提着门锁,等着王白出来。

此人名叫吴年,是这刑房的管事。

据众衙役传言,吴年在此地当管事足足有三十来年,对于其中卷宗细节可以说是了如指掌。

王白心头一动,连忙开口问道。

“吴叔,你知道十三年前那宗溺尸案吗?又或者,你知道李大牛这人吗?”

“李大牛?”

闻言,吴年忽然僵住身子,又接着道:“你…你在哪里看见的李大牛这个名字?”

“怎么,吴叔知道?”王白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

“唉,想必你也听到一些传闻了。”

吴年叹了口气,解释道:“李大牛,曾是东林帮的一名香主,而后溺尸案事发,他才被逐出帮派。

据当时案宗记载,种种迹象都指明了,香主李大牛就是案件的凶手。

而后来不知因何,县令要求刑房销毁这卷案宗,这溺尸案子,也就不了了之了。”

听到这,王白双眼瞳孔微缩。虽然先前就有猜测,但此时听见吴年亲口承认,却仍然令他有些许吃惊。

他不由有些好奇,李大牛究竟是何许人也,竟能做到凭空转移的奇异现象。

吴年似乎看出王白的想法,颇为无奈道。

“我知道的就是这些了,这么久远的案子,再琢磨也没意义了,回去吧。”

“多谢告知,告辞了,吴叔。”

王白拱手作揖后,便离开了衙门。

黄昏斜阳。

王白身着公服,走在人影稀疏的街边,静默沉吟。

“东林帮…东林…”

自他进衙门这么多月以来,几乎每桩案子都有着东林帮的微许影子。

但从卷宗上,确找不到关于其的任何描述。

这也不禁让他想起前些日子在屠夫案中,赫然瞥见的那名东林帮三护法的身影。一脚踹翻两人高的厚实柴屋,饶是如今的他,恐怕也只能勉强做到。

当时的他,不过外劲实力,并没有多想。

如今回想起来,越发令他感到毛骨悚然。

按理讲,达到内劲实力以后的五感,就已经远超常人许多。凡是五丈以内,哪怕是脉搏心跳声,对他来说都如同鼓鸣雷声。

而在当时。

二人之间不过一丈远,他却对王白的存在视若无睹。

甚至,在他眼前将杀害数十人的诡物徒手碾死,并迅速带走。

“啧…”

念头及此,王白不由得心头发毛。

这个帮派的诡异程度,完全超出他的能力范围,以至于,他根本不知道该从何下手。

想了想。

王白决定,将注意力放在溺尸案以及陆家案上。

冥冥中,他能够察觉到,这两个诡异事件中,至少有其一是能够与东林帮产生直接联系的。

王白抬头望了望渐暗的天色,粗略估算了一下时辰。

“酉时了,李大牛也该起床干活了。”想着,他提了一分速度,快步朝着镇禾街中的脏巷走去。

推开门,一股浓烈的腥味伴着腐烂味涌出。

待王白看清堂屋的模样,顿时身形一僵。

与眼前相比,前日的模样倒还称得上正常。

只见这宽阔的堂屋里赫然已是近乎残垣血海般的场景。遍地是四溅的猩红,和那台柱之上仿若怪物般巨力轰出的断痕。这些无一不诠释着此地遭遇过什么可怕的袭击。

此情此景让他回想起昨日李婶提到的恐怖撞击声。

线索,对上了。

刹那间,一股令人浑身上下起疙瘩的阴冷气息骤地迎面扑来。

令他双眼不自觉眯起。

“赵武夫?”

王白似乎想到什么,朝着前几日摆放木棺的方向看去。

果不其然,原本堂屋中间神像般的木桌和木棺早已变得散满木屑,被干涸发粘的腥臭薄膜掩在底下。

四下扫视,入目的却只有猩红之色,被污染的空气里仿佛滋生出浓浓的危险气息。

“糟糕。”

王白当即转身朝门外走去。

森冷的气息无不在告示着此地极度危险,他明白,这陆家决不宜久留。

顿时,

他脚步加快,立刻出了府邸大门。

站在陆家大院中,他顿住脚步,反手奋力一推。

在府邸大门被关上的一瞬,大院的枝叶摇晃起来,发出沙沙的声音。

王白抬起头看去,登时内心一寒。

在那寥寥可数的几棵银杏上,挂着的分明是一颗颗的头颅。那些头颅散落的发丝被根根捆在枝叶上,眼球几乎被挖空,只剩下空洞洞的眼窝。

那些头颅裂开的口鼻随着微风而缓缓摆动,仿佛在无声地嘶吼着。

忽然,一片枯黄的叶片在他面前落下。

他眼前一阵恍惚,再看清时,银杏树上便只剩枯黄的枝叶,仿佛方才一切只是幻觉。

“这是…哪儿?”

他心头如遭雷劈。

连忙观望四周,却没有发现同行的许厉以及衙役的任何身影。

“许厉!?”

“尹捕头???”

王白叫了许多声,依然没有人应答,反倒是天色越发地阴暗下来。

可是这时明明才是午时!

他脸色沉下。

趁着天色还未完全暗下,他的血膜内劲猛然发动,肌肉瞬间膨胀一圈,蒸腾起丝丝白雾。

“该死的。”

王白掌心一震,将身旁百来斤的石桌握在手里。

咬了咬牙。

他冷声一喝,浑身猛烈扭转,硕大的石桌悍然朝着大院的木门砸去,在空中划出撕裂空气的呜呜风声。

轰!!!

转眼之间便与木制的大门碰撞上,发出剧烈的声响。

石桌瞬间变得四分五裂,散出大量碎石子。

反倒是木门却是纹丝不动,连一道划痕都没有留下。

“操!果然!”

好似是内心的一根弦被扯断了,王白顿时放声咆哮起来。

“别他妈躲躲藏藏的,给老子滚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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