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
下课铃声响起,我浑身一抖,从梦中脱离。
阙非泽眉头轻蹙,挂着耳机,“做噩梦?”
噩梦?不不不。
我摇头,我在梦里可是凤凰呢,威风凛凛的。
“下课了啊,楚萧凉你也是,发烧就在家好好休息,和阙非泽一样胡闹,有什么问题随时来办公室找老师啊。”化学老师收拾着教材。
“哦……”我看了眼阙非泽,没有直接提出疑问,乖巧道:“谢谢老师。”
老师摆摆手,夹着保温杯离开。
“你说我发烧了?”我问阙非泽。
阙非泽的重点显然不在这里,他仍皱着眉,“你最近怎么老一惊一乍的?哪里不舒服?缺钙了?”
而我的重点不由得转向他的眼睛,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我伸出手,在碰到阙非泽眼睛前被他拿住。
“干嘛?又耍流氓?”
我看着被他抓住的手,感知有些混乱。
“摸一下你狗头就算耍流氓了?”王语伦为我打抱不平,“你这耍流氓的标准定得也忒低了。”
阙非泽一脚给他踢回去。
“按你的标准!这得算人身攻击了啊!”王语伦嚷嚷道。
“滚!”阙非泽用力一踹,不再理他,继续刚才的话题,问我是不是不舒服。
“没有。”我双手撑着膝盖,“我只是突然发觉……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楚萧凉,”阙非泽很认真道,“你是不是伤过头?特别严重的那种?”
“啊?”我愣了楞,伤过头?特别严重?
“我一直怀疑你脑袋被门夹过,”阙非泽凑近我,“你仔细想想。”
我沉默了一会儿,反手就是一支2B铅笔。
我觉得他在骂我。
阙非泽反应不是一般的快,几乎是下意识便抽出笔记本进行格挡,2B顺从落地,他再一扬手,糊了我一脸笔记本。
这个反击我毫无防备,手忙脚乱去扒脸上的笔记本,身体失去平衡,不受控地往后倒。
“小心——!”
我挥舞着四肢试图重新找到平衡点,眼见着阙非泽扑过来想稳住我却很不幸被我的腿扫到他唯一能支撑整个身体平衡定点的正常腿。
借着后倒的重力加速度,阙非泽硬是让我一块儿端了。
阙非泽倒的时候划拉了一下桌子,把桌子扒倒了。
两具□□沉闷有序的碰撞声后,周围稀里哗啦落下来一堆乱七八糟的卷子课本练习册。
我和他面对面怼着,比较重的课本练习册什么的先行落了地,几张草稿卷子慢悠悠在阙非泽背后飘着。
我一条腿挂在凳腿儿上,阙非泽则很憋屈挤着翻倒的课桌的压我上面。
其他的都还好,有一点比较尴尬,我挂凳腿儿上那条腿膝盖正好卡在他裤子中间。
刚才有一瞬间,我还挺感动的。
这样千钧一发两人都注定要倒的时刻他竟然第一时间匀了只手去垫我的后脑勺。
我刚想要说谢谢,就听这小子非常不客气道:“我就说你脑子被门夹过,接个本子都搞那么大阵仗。”
我深吸口气,“你确定要这个姿势和我犟吗?”
“呵。”阙非泽露出不屑的表情,“小爷乐意哪个姿势就……唔……靠!”
他捂着裆滚到一旁,我收起膝盖爬起来,冲他翻了一下眼皮,“你咬我啊。”
王语伦笑得直抽抽,给他拉起来之前拍了张照。
“这造型很有纪念意义啊哈哈哈……“
阙非泽黑脸咬着牙,估计还说不出话来。
我拍拍裤腿,从容往厕所走去。
解决完生理问题,我偷偷回了趟地府,青有还是没有消息。
因为法力仍在压制期,我去找了阎王帮忙联络岳丘。
“哥们儿法力恢复了?”岳丘爽快接了。
我告诉他没有,并询问他最近有没有空来御庭市找我。
“最近不行哎,”岳丘呸了口唾沫,然后通讯那头响起翻阅纸张的声音,“嗯……还得一周左右,这边儿矿开得差不多了我才走得开。”
“好,”我会意道,“你过来直接在屋里等我。”
“你又先挂?!”岳邱不满道,“不能多聊会儿?”
“阎王很忙。”我看了眼托腮坐边儿上指点冬不立分析时空方位图的阎王,“我就不多打扰了。”
岳邱一听阎王,不必我多说,自己便挂了。
我起身要走,冬不立朝我伸出尔康手:“楚还……”
阎王示意我不要理会,对冬不立道:“冬儿啊,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做。”
我乖乖闭嘴,冬不立抓狂。
“这不是我的事情!这明明是你的工作!”
阎王轻轻滑动手指,将漂浮在空中的两个时空异变四维立体图翻转,漫不经心道:“可这是冬儿偷走时空卷的惩罚啊。晚一天完成,就晚一天出这个办公室的门,冬儿可想清楚了?”
“那那那.....楚还为什么不用?”冬不立慌乱得一通乱指,忽然锁定我,“他还闯了封锁时空呢!你分明是偏袒!”
我大惊,心道我检讨都还没交呢,你可别往我身上招。
阎王不紧不慢,从容道:“且不论楚还是地府功臣,单本王与他过命的交情,也要徇私放他且去,你待如何?”
阎王幻出一个黑白棋盘,执白子布盘,捉摸不透道:“难道你与本王也有过命之交不曾?”
“……没有。”冬不立气鼓鼓捡起笔,咬牙切齿道,“……公报私仇。”
“哦?这话新鲜。”阎王似笑非笑,“本王与你数百年来在地府相安无事,何来私仇?我怎不知?”
“……没有。”冬不立还是这两个字,只不过不知为何气焰骤落,他低头摆弄着几个图像,忽然蔫巴巴的,看着还有点儿委屈,“我刚话说太快咬了舌头,说错了。”
“没有甚好。”阎王闻言,收起笑脸,将另外两个时空图像推去冬不立面前,竟颇为冷漠地抬下巴指了指,“喏。”
我悄悄溜了出来。
“哎,楚还。”门口噼里啪啦敲着键盘没停过的王助理和我打招呼,眼镜儿搭鼻头上,神神秘秘瞅着我道:“你也受不了他俩令人窒息的气氛吧?”
我想了想,“好像是。”
王助理心满意足地把脑袋转回去,“我就说嘛,还以为我搞错了呢。”
“......”
攥着门把手,我思考了会儿。
“他俩在谈恋爱吗?”
王助理用“惊为天人”来形容我的洞察力,“差不多,偷偷告诉你,是阎王单恋人家。”
“……阎王追人的方式挺特别的。”我担忧地看了眼门。
“老大嘛,霸道总裁范儿。”王助理继续埋头于案,“你还有事儿不?要不我再给你通报声儿?”
“不用了,”我摇摇头,“谢谢。”
王助理摆摆手,借了股东风把我送回到鬼官界街道中心。
青有不在,冬不立被阎王看住了,岳丘暂时脱不开身。
我一时间不知道和谁商量阙非泽的事。
在街上游荡了会儿,我眯着眼睛看着鬼官界深处,忽然间灵光一现。
地府图书馆在鬼官界一个很不起眼的地方,幽深难寻。
这里现世界所有时空的书籍它应有尽有,可谓真正的知识海洋。
只不过当今地府与时俱进,如今鬼官们有更便捷的书籍获取方式,鲜少踏足此地。
但我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
清空记忆后,我恢复意识不久,便在阎王的建议下来过,《还愿者工作指南》、《鬼官基本行为规范》、《时空出入境管理》这些书都是在这儿找的。
“楚还。”图书管理员站木梯上,半截下摆扎腰带里,青衣长袍,文质彬彬,“许久不见,近来如何?”
“还成。”我过去扶他下来。
“多谢。”他扶了扶金丝镜框,“还是随便看看?”
我点点头,他从怀里摸出图书馆的空间通行卡,“楚还切记当心着点儿,这些书架子年头久了不稳当,昨日又倒了一个。”
“多谢。”我替他捡起几本书皮泛黄的繁体书,“为何不多招个人帮忙?”
图书管理员笑得很无奈,“大家都挺忙的。”
我点了点头,接过通行卡,一转身,迈入图书馆内部。
找到收纳鬼怪轶事的空间,我把《百鬼集》抠出来,大意翻了翻,没找到和阙非泽情况相似的说明。
没得到想知道的东西,我索性坐下来,快速检索了十来本类似的书,依然没有结果。
将书册摆放回去,我颇为失望地退出空间,一不留神撞了人。
图书管理员弯着腰捡书,同从重叠空间里出来的我撞个正着。
眼见着他撅着屁股往前扑腾,我赶紧扑身去拽。
管理员闭眼长哀,“哎哟!”
我深吸口气,胸口给压得有些气短,“您睁眼看看,摔的是我。”
“哎……?”他睁开眼,惊喜道:“楚还您没事儿吧?”
“……你再不起,我现在就死给你看……”
他麻溜起身,“对不住啊对不住。”
我坐起来猛咳了几声,“你也太沉了。”
“哪有哪有,主要是您太虚了。”他跪地上,小心翼翼捧起一本书仔细看了看,“这些书脆得很,可经不得摔。”
“……你可真会聊天。”我捶捶腰,帮他一起捡书。
“好说好说。”
我无言以对,有这么一图书管理员坐镇,估计也是图书馆人烟稀少的原因吧。
他掏出手帕来把书本的边边角角细细擦拭,忽然转身在办公桌抽屉里翻来找去。
“差点儿又忘了。”他递过来一本书,“上次集会您说想看,我特地找出来了,不过您太忙了,一直没来,耽搁太久,我也差些忘了。”
“《百官名录》?”
想起来了,是怀疑阙非泽是扫把星转世那时候跃跃欲试想看的。
“是啊,这本《百官名录》每年都有更新,这本是最新的,上回阎王借去,月前才还回来。”管理员揣着袖子。
“百官......”我看着这两个字,一个大胆的猜测形于脑海。
或许,在《百鬼集》里找不到的答案,会在这里呢?
我把书装怀里,同他告别,“多谢。”
“不客气,有空常来玩儿啊。”
有了新思路,我心中雀跃,回到平行时空我看了一下时间,刚过去一个多小时。
蹲厕所蹲了一个多小时,御庭高中校霸楚萧凉即将多一个新的传说。
我拍拍胸口,变换着装,刚跨出门儿,就听阙非泽不咸不淡的声音,道:“完事儿了?”
我差点栽回马桶里头。
“你怎么在这儿!”
“等你啊。”阙非泽用拐杖戳戳地板,“行了赶紧出来换我。”
我看了看周围空荡荡的其他厕所隔间,“……别的厕所不能上?”
“爷拉屎认地儿,就要固定口。”他冲我一摆头,“起开。”
我让出位置,有些无语地看他钻进我刚才呆的隔间里。
班上正在上数学课,数学老师是返聘回来的特级教师,为人和蔼,我迟到了也没怎么为难,问了原因就让我回座儿了。
伸手进桌洞盲摸数学书,无意在最上头摸出了个陌生的本子。
我一起拿出来,把数学课本翻到老师正在讲的那页后打开了笔记本,第一眼便被字体吸引了。
阙非泽的字特别有自己的风格,属于别人很难模仿的那种。
本子上行书龙飞凤舞,和他桀骜飞扬的性格如出一辙,甚至因为是笔墨书写而更加无所顾忌,勾撇竖捺凌厉嚣张,自成一派。
按理说这样的字应该很占位置才对,可他的本子里却没见有任何一个字是跃出线格挤掉其他字生存空间的,有些矛盾,但无束缚之感,让人一见到字,便觉得字的主人虽然轻狂年少,却也识体大方,有原有则。
这是上节课的化学笔记。
我看着这份可以打优的笔记,心里涌现出一股接一股奇异的感觉,绵绵密密,黏黏腻腻的,悄悄涌满了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