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涛看了顾彦晖一眼,他知道顾彦晖心理处于矛盾。
王涛内心暗叹,这种缺乏决断的性格,注定难成大事,不能果断的造反或彻底投降,能够谈判的筹码一日日的减少。
王涛扭头看向杨云海,问道:“杨云海,是不是刘洪沂不愿回来?”
满堂皆惊,顾彦晖猛然盯视杨云海。
杨云海一惊,随即摇头道:“属下不清楚,只是奉命行事。”
顾彦晖脸色阴沉,突然摆手道:“你去休息吧。”
“属下告退。”杨云海军礼告辞,转身离开了。
顾彦晖缓解一下神情,扭头问道:“你们怎么看?”
王涛说道:“属下只是随口一问,刘洪沂有心背叛的可能性不大,毕竟在外的军力,多数忠于大人。”
顾彦晖恼火道:“他身为主将,若是有心回来,怎么可能回不来,非得本军下令吗?”
王涛无语,撇开别的事情,顾彦晖的这种说法大不妥。
顾彦晖认为属下应该替他分忧背锅,但是军力最注重执行军令,没有军令的擅兵,等同于刘洪沂公然背叛顾彦晖。
判官刘明也听出不妥,开口建议:“大人,不如下令撤军吧,刘洪沂若是掌军久了,或许真的回不来。”
王涛说道:“大人下令不妥,我认为可以试探一下刘洪沂,大人传令刘洪沂独自归来议事,若是刘洪沂听令回归,则途中用另一道军令,命令刘洪沂回去,继续统帅军力。”
“何必多此一举。”判官刘明不悦道。
王涛说道:“大人还不能与川南军撕破脸,若是刘洪沂听令回归,表明刘洪沂依然忠于大人,那么可以继续驻军南诏。”
判官刘明反驳:“问题是,川南军的利诱,已然影响东川军心,南诏的军力必须回来,才能杜绝背叛。”
王涛说道:“杨云海说了,都是兄弟们的辛苦所获,若是强行断人财路,军心必然生怨。
所谓有财大家发,既然去往南诏能够发财,那就让军力轮番去往,顺心而为,自然化解可能背叛的隐患。”
顾彦晖眼神一亮,赞许点头。
判官刘明一听也觉得有理,问道:“若是刘洪沂拒绝回归呢?”
“那就得节度使大人率领大军,亲自走一趟南诏,不然无法号令军力回归。”王涛语气沉重道。
顾彦晖点头,定下了试探策略。
“南诏的情形,属下再问一问杨云海。”王涛说道,顾彦晖点头。
......
王涛离开二堂,亲自去寻见杨云海。
杨云海离开军府,立刻去往扶风银庄兑现银子,然后回归家宅,家有一妻一妾,两个儿子,一个女儿。
回到家中,妻妾和儿女们欢喜不胜,杨云海解下包囊递给妻室。
妻室接过顿时下坠,呀了一声才拿住,继而抱着。
“郎君,这是多少呀?”妻室询问。
“数百两银子。”杨云海随意回答。
“啊?郎君立下大功啦?”妻室吃惊道。
“军中犒赏占有一半,另一半是背回的山货。”杨云海微笑道,他的内心享受着家人惊讶。
“妻也听说背货换银子,想不到会有这么多,郎君此次归来,是不是不用去了,我们希望郎君留在梓州。”妻室温柔轻语。
“还得回去,不过在外面顶多一年能够撤军,你们不须担心,洱海那里很少发生战争。”杨云海轻描淡写的说道。
妻室点头,刚要服侍郎君解甲,忽然外面家奴喊话,掌书记王大人来访。
杨云海忙迈步走了出去,看见王涛伫立院门里,他大步走过去。
“属下拜见掌书记大人。”杨云海恭敬拜见,内心忐忑。
“嗯,寻个清静之处说话。”王涛轻语。
“请大人移步后院。”杨云海毫不犹豫回应,一起去往后院。
杨云海吩咐妻室守门,防备家人好奇偷听。
“大人有何指教?”杨云海问道。
王涛轻语:“我听的出来,是你不想回来,刘洪沂肯定也是私下命令你不许回去。”
杨云海听了不慌,点头道:“何应龙回去挨了二十军棍,军中也流传刘洪沂的回归意愿,但没有明确的军令,加上洱海郡君犒军优厚,没人愿意担责响应。”
王涛点头,道:“节度使大人不愿明面上走向对立,哗变引起的回归,一旦扶风侯追究,节度使大人必然交出替罪羊,刘洪沂不傻,只能逼迫你们。”
杨云海脸色阴沉,问道:“大人也是不看好节度使大人?”
王涛无奈道:“节度使大人优柔寡断,缺乏胆略,既不愿冒险一搏,又不舍节度使权势。
扶风侯使人策反我,我犹豫不定,直至川南军夺取西川才答应,但提出保全节度使一家性命富贵,日后给予郡王地位,扶风侯答应,给予我指挥使世袭。”
杨云海点头,道:“属下也是内心矛盾,在不久前的戎州草市大集,看着繁荣的交易场面,又了解扶风侯的南北方势力,才认为东川军没有希望翻盘,想着还回洱海,等待被川南军收编。”
“哦,听说王建北上陇右,大有作为,你说一说知道的局势。”王涛感兴趣询问。
杨云海回答一番,也说了大唐皇帝的现状。
王涛点头道:“王建枭雄,确实多谋善战,不过后续的统治很难乐观,造反的隐患太大。”
杨云海说道:“其实扶风侯应该趁着王建统治不稳,出动南北大军反攻陇右,王建多谋善战,日后必然威胁巨大,后果疲于应付。”
王涛说道:“你是军事角度认为应该先发制人,灭敌于立足不稳,但扶风侯需要求稳,他犯不上为了陇右,造成统治危机。
巴蜀乱战多年,人心厌战,远征陇右必然军心低迷,加上东川军的腹心之患,扶风侯只能保守。”
杨云海点头,王涛又道:“川南军有一个军事弱点,伤亡越多,负担的善后越重,川南军制的世袭,固然稳定统治,遏制了反叛,但弊病也是巨大。”
杨云海点头,问道:“大人,属下若是跟随大人,不知扶风侯能够给予什么?”
王涛正容道:“彼一时此一时,川南军大势已成,你若不能立功,只能获得牙将世袭。”
杨云海神情平静,问道:“大人登门指教,莫非有什么事情需要属下效力?”
王涛点头,道:“你在东川军很多年,年岁渐长,若是还不能获得建功立业的机会,此生再无勋贵希望。”
杨云海脸色微变,随即苦笑道:“大人,属下从未奢望勋贵。”
王涛摇头,淡然道:“出身勋贵世家的男儿,骨子里有着自我的骄傲,若是没什么本事,也就泯然众人。
你文武皆能,内心必然渴求勋贵荣光,类似扶风侯,为了勋贵荣光,不惜请求出征河东。”
杨云海微怔,意外道:“扶风侯出征河东,是为了获得勋贵?”
王涛点头,道:“扶风侯当年率领一千川南军,去往长安贡赋粮食,朝廷讨伐河东用不着他参与,他为了获得封侯,主动请求出征河东。
当初的扶风侯,内心尊崇朝廷,故而非常在意获得勋贵。”
杨云海点头,道:“属下愿听大人吩咐。”
王涛点头,道:“节度使大人猜疑刘洪沂背叛,打算军令调动刘洪沂回来议事,但调动只是一种试探,若是刘洪沂听令回归,则另一道军令,让刘洪沂再回去。”
杨云海点头倾听。
王涛继续道:“节度使大人决定,东川军轮番去往洱海镇守,一千军力回来,则让没有去过的一千军力返回洱海。”
杨云海微怔,问道:“属下回不去洱海?”
王涛说道:“不,你身为领军,我会以熟悉为由,让你统领一千军力回去,途中斩杀刘洪沂,杀刘洪沂是扶风侯的军令,你若是做成,我保你兵马使军职。”
杨云海点头,恭敬道:“属下尽力做成。”
王涛轻语:“杀了刘洪沂,你就是一千军力的真正兵马使,去往洱海镇守,配合洱海郡君行事。”
杨云海点头道:“属下清楚。”
王涛语气怅惘:“若还是节度使大人的兄长主事,我们何至于此。”
杨云海默然点头,又听道:“我有愧彦朗大人,日后去往南方做一闲官,你还年富力强,日后封侯不难。”
杨云海说道:“大人亦是年富力强,另外大人已然获得指挥使,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王涛摇头,道:“我累了,渴求平淡而又体面的生存即可,日后请任南方的下州刺史,带着家人平安过活。
至于指挥使,我没什么军事才能,只是为后人的福利,说实话,若非川南军制能够世袭,我未必愿意背叛东川军。”
杨云海点头,但又道:“川南军制的兵马使,与东川军的牙将差别不大。”
王涛轻语:“差别很大,东川军主将是能够长久统军,只是易生将帅猜忌,节度使担心主将背叛,取而代之,主将担心节度使不能容,久之内讧火拼,这也是藩镇为什么常见叛乱的根由。”
杨云海点头,没有再多说,王涛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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