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牛排都快吃完了,而姜玚那份才吃了三分之一。
赵团放下刀叉,抬手在姜玚眼前晃了晃,“你在想什么?”
“呃,抱歉。”
今天约会吃饭,一个小时内,姜玚已经这样三次了。
“你是在想‘五年’那个事吗?”赵团试着询问。
“唔……不是。”
“那是和你爷爷聊得不顺?”
姜玚叹着气放下刀叉,苦着脸道,“不太顺。”
是他想得太过理想了,本以为自己强势点,再给予二伯家最后的面子,爷爷应该会支持他的。
但同他聊了许久,老爷子最后竟强行转了话题,愣是不给个准话。
“我已经决定了,除了我二伯治腿的费用,其余的一概不管。”
话刚完,桌上的手机响起,是姜若打来的。
姜玚心烦,姜若肯定是来催堂姐夫公司的事。
“我来接吧。”赵团拿过他手机,喂了声。
姜若一愣,不是姜玚?
再次确认电话没错,厉声问道:“你谁啊?”
“我是赵团。”
“呃,原来是简小姐啊,真是不好意思,我找姜……”
“他去洗手间了。”
“那他……”
“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赵团的语气听上去像是被人打断好事,姜若朝身边的父亲看了眼,现在还不能得罪赵团,于是赶紧陪着笑脸道:“没事、没事,我不打扰你们了,再见。”
挂了电话,姜玚皱眉摇头,“我堂姐性子急,明天还会找我的。”
“如果要帮,需要多少钱?”
姜玚就堂姐夫家的公司状况做了个估算,“大概要两百万吧。”
两百万,不多也不少。
“难道除了你,他们就找不到别的办法了吗?”
“有的,只是找我最方便。”姜玚的话里带着苦闷。
“既然你不是唯一的出路,那就让他们自己找别的办法吧。”
“恩。”
然而姜若是铁了心,今天不行,那就明天,总之非拿到钱不可。
姜玚不堪其扰将她拉黑,姜若怒火难当,不管三七二十一冲进办公室对着姜玚一通乱骂。
当时还有两位主管在场,本想劝阻,结果都被姜若怼了回去。
有人去通知了赵团。
得知姜若来闹事,赵团带着两名身形高大的保安过去。
姜若像个泼妇,正骂得起劲儿,浑然不知身后多了几个人。
“把她带走!”
不给她任何反应,两名保安架着姜若就往外拖。
“啊啊啊,你们敢,知道我是谁吗?这公司也有我一份!”
“你够了!”姜玚拍桌而起,第一次见他如此愤怒,“我已经说了,以后你家的事,我不会再管。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姐夫在外面做了什么,每次捅了娄子就来找我。堂姐,我已经对你们仁义至尽了,如果再这样无理取闹下去,那别怪我不客气。”
说着,姜玚拿出手机就要报警。
姜若又怒又慌,以前她每次只要上公司来闹,姜玚连个屁都不敢放,只会认怂地答应她的要求,可今天不一样了。
赵团走到姜玚身边,同样对姜若没有好脸色,“要么你自己走,要么我们就报警。”
“简小姐你!”
姜以叮嘱过姜若,千万不要惹赵团,要是这门婚事告吹,他们家任何好处都得不到。
可眼下老公的公司急需钱,姜玚又一副死不答应的样子,这可怎么办?
姜玚见她还不走,对保安使了个眼色,后者见状正要将她拉走,姜若一把挥开保安,咬牙切齿地说道:“姜玚你等着,爷爷不会坐视不管的!”
没错。
家里还有那尊大佛在,只要他开口,姜玚就不敢不听。
闹剧结束,赵团当场责问行政经理为什么不第一时间拦着姜若。
经理心里叫苦,公司老员工都清楚姜若脾气大,背后还有姜老爷子撑腰,而且姜玚也从未特地吩咐过,所以她每次来也无人敢拦。
姜玚替经理说道:“别怪她,是我。”话锋一转,突然严厉道:“以后她要是在没有预约的情况下过来,你们直接将她拦下,她要是敢闹就报警。”
这次得了姜玚的命令,经理的腰背也挺直了许多,“小姜总您放心,我这就下去安排。”
姜玚疲惫地坐在工作椅上,捏着眉心道:“抱歉,让你看到我堂姐发疯。”
已经见识过姜若的疯,赵团倒没什么,她只是心疼姜玚。
“不用跟我道歉,我估计她还会闹几次,只要你坚持不给钱,她也没辙。”
“不会的。”姜玚摇头,“以我对她的了解,她这会儿肯定是去找我爷爷了。”
姜老爷子的态度很模糊,不支持,也不反对。
姜玚已经做好了拒绝老爷子的心理准备,可临到下班却接到了二伯姜以的电话。
电话里,姜以态度谦虚,为今天姜若大闹公司的事跟他道了歉,并保证以后不会这样了,姐夫那边的事就不用他操心,最后以长辈的身份嘱咐姜玚与赵团好好相处。
听到最后一句话,姜玚反应过来,为什么姜以要打这通电话。
他们还指望着和简家结亲,这次姜若让赵团看到了不好的一面,他们怕赵团和自己吵架闹分手。
呵,还真是‘为他着想的家人’啊。
赵团从外面走了进来讲道:“我妈刚跟我说,今晚在唐楼吃饭,我爷爷他们,还有我养母也会过去,你也和我一起去吧。”
姜玚有些犹豫,“今天是你们一家聚会,我去……恐怕不好吧。”
“我妈说了,带着你。”
既然简妈点头了,那姜玚就去。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简妈一开始没提姜玚,是赵团自己提出要带上姜玚的。
本来大家已经知道他俩的关系了,他去了也没什么问题,而且赵团心里也有个小九九。无广告网am~w~w.
到时候试着找机会让简老爷子发个话,说不定就能缩短简妈规定的五年时间了。
驱车来到唐楼,由着经理带领,二人去了最上层的大包间。
两家人都已经到了,姜玚他们路遇下班高峰期,路上堵车,所以来得最晚。
“团团来了。”
“团儿,过来坐。”
位置已经给他们两人留好了,就在两位妈妈中间。
赵团这段时间一直和赵妈妈住着,所以她选择挨着简妈,让姜玚挨着赵妈。
待一落座,简老爷子看着姜玚,“小姜……”
姜玚腰背挺直,略显紧张地站了起来,老爷子抬手道:“不用,以后都是一家人了,随意就好。既然人到齐了,开吃吧。”
简老爷子率先举杯,众人也纷纷拿起酒杯。
“来来来,赵家妈妈,之前有事忙,没时间找你们聚一聚,今天主要是为了感谢你们一家这么多年对团团的照顾。”
两位妈妈眼里都带着点点星光,“团儿能找到亲妈,我们也高兴。”
一杯饮尽,简妈又倒了杯同赵妈妈互喝了杯,一切话,尽在不言中。
红酒下肚,赵安吐了吐舌头,“还是白酒喝着得劲儿。”
简老爷子笑着问他,“小安喜欢喝白的?”
赵安下意识地往赵团那儿看了眼,摆手道:“不是不是,就偶尔喝喝,老家冬天太冷了,喝点酒暖暖身。”
“哦,原来是这样啊。”
“爷爷,你要是想喝,等我下次从老家过来,给您带一小坛子尝尝,那是我爷自己酿的。”
简老爷子乐呵呵地点头,“好啊。”
一家人说说笑笑其乐融融,唯独大伯母安安静静地低着头喂孙子吃饭。
赵团小声问简妈,“大伯父怎么没来?”
“他今天有个重要的应酬来不了。”
“哦。”
感受到姜玚在碰自己的手臂,赵团转过头一看,好家伙,他碗里的饭菜都堆尖儿了,而赵妈妈还在不停地往他碗里夹菜。
宋雯轻笑道:“瞧瞧,要不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呢。姜玚,你看赵妈妈多维护你啊。”
赵妈妈心里高兴得很,“团儿喜欢的,我们也喜欢。”
大伯母用纸巾擦了擦多多的嘴角,“是呀,我们也替团团高兴,说来你们两个打算什么时候办婚礼啊?”
一提婚礼,简妈握筷子的手指紧了紧,出声打断,“大嫂,我听说简瑾谈了新男朋友,她什么时候结婚啊?”
“她才谈了一个月,还早呢。”
简妈把面前的菜放到赵团碗里,看也不看宋雯,“哦,我家团团和姜玚也才刚确立关系,现在谈结婚太早了。”
宋雯并未生气又继续喂多多吃饭。
本来宋雯不出声,简老太太也不会去管她,这会儿注意到她一勺勺地喂曾孙,心里就更烦她了,不管有没有外人在场,当众下宋雯面子,“这孩子都被你养废了,早就说了你不合适,非要把多多绑身边。”
“不可以说奶奶!”
多多突然站了起来,横着脸瞪简老太太。
老太太更嫌恶宋雯了,这都把她曾孙养成什么样儿了!
“小弟弟你先别……”坐在多多身边的赵敏,本是想要安抚孩子,手还未挨过去,多多一个回头,厌恶地吐了两个词,“穷人,脏!”
大家都愣住了,宋雯赶忙将多多护在怀里,连连道歉,“对不起啊,小孩子童言无忌,他胡说、胡说。”
“我没胡说。”多多仰着小脸,“小希舅舅跟我说了,他们是穷人,脏得很,在外面捡的烂娃娃故意缠上咱们家。”
“够了!”简老爷子一拍桌子,怒指宋雯,“带着他,滚!”
宋雯抱着多多,边弯腰道歉边离开了包间。
本来和和气气的聚会,一下子跌入冰点。
赵妈妈三人气得手指翻白,偏偏这个时候简希来了。
“哟,都在啊,大伯母怎么了?我叫她,她都不理我。”
“简希,你混蛋!”赵安早就憋着一口恶气了,冲过去抓着他领子,就要给他来了一拳。
这一拳猝不及防,简希的左脸真就结结实实受了,待他反应过来,破口大骂,“他妈的赵安,老子弄死你!”
“啊呀!别打,别打了!”
“赵安,住手!”
“希希停手!”
场面陷入混乱,赵团眼疾手快控制住赵安,姜玚制住简希,将二人远远拉开。
两个年轻小伙都不服气,就算是打不着,嘴上也要回击过去。
“卧槽你大爷的!”
“我草你大爷呢!”
简老爷子脸黑如锅底。
啪——
简爸一巴掌狠狠扇在简希脸上。
简希只觉耳鸣,有什么液体从嘴角流了下来,他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简爸。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简妈说爷爷和奶奶也在,他想着好久没见两位老人家了,还特意推了魏山的邀约过来。
一进门就莫名挨了一顿揍。
简希挣脱开姜玚,恶狠狠地指向赵团,“肯定又是你在我爸妈面前说我什么坏话!赵团你真的很恶心!”
“不准骂我姐!我打死你!”
赵团将赵安推到赵敏跟前,“姨,你先带他出去。”
赵敏也是看出来了,这个叫简希的不喜欢、甚至是厌恶赵团。
她不是赵安,就算火气再大也不能冲动。
待赵敏拉着赵安出去后,简爸和姜玚也将简希摁在了凳子上坐好。
简妈目露忧伤且急切地想要同赵妈妈解释。
赵妈拳头紧握,强忍着酸涩讲道:“我爸发现团儿的时候瘦小得跟猫儿一样,她就被人扔在山里的臭水沟子里,要是我爸再晚来几步,这娃儿就真的没了。为了救活她,全家人什么办法都尝试了,幸好团儿自己求生力强,命是保住了……”
别说作为亲生父母的简氏夫妇,就连老爷子和老太太听了都心惊胆战。
赵团离死亡是那么的近。
姜玚咽了咽发疼的喉咙,紧紧握住赵团的手,听赵妈继续说下去。
“是,我们是穷,但自从有了团儿,家里只要有一口饭,就从来没饿着过她……”赵妈嘴唇轻颤,“简太太,我晓得你是真心爱团儿,但是你的儿子们并不是这样想的……”
简妈心瞬间凉了,想要去牵赵团被赵妈一步挡住,“我爱团团,她是我身上掉下来肉,简希我会好好教育。”
赵妈妈摆摆手,看了眼还在对他们恶眼相向的简希,“我把娃养这么大,不是让她平白受人嫌弃的。”
“不是的!”简妈似乎预感到了什么,眼底尽是慌乱,“团团,团团,过来,妈妈爱你的,是希希不对,妈妈这次一定严惩他。”
简希却是不知死活地吼道:“那你们快走啊,看见你们就恶心,呸!”
简妈转身就给他一耳光,“你够了!你要气死我吗?!”
简希这么讨厌赵团,赵妈觉得再在这里待下去没有意思,拉着赵团就走。
“你们去哪里?团团,团团!”简妈追了上去,简爸暗叫不好,紧追上去,“唐英你冷静点。”
二十多年前的那一天再次浮现在简妈脑中。
空置的婴儿床,没有孩子小小的身影,没有她的啼哭,孩子去了哪里?
她疯了一般四处寻找,大叫着赵团的乳名。
可是没有,哪里都没有!
不能走!赵团不能走!
她女儿好不容易回来,不能再丢了!
不能!不能——!
“妈——”
“唐英——”
“快送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