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小大夫,劳烦把我给云公子配的药膏拿来。”楚千尘吩咐了一句,刘小大夫很快就把那一小匣子墨绿色的药膏递了过来。
“来,我给你涂药。”楚千尘笑眯眯地看着小丫头,然后用手指沾了些药膏,小心翼翼地涂沫在她脸上,动作轻柔。
七娘一开始还有些抗拒,但是,药膏涂在脸上清清凉凉地,很舒服。
慢慢地,她就放松了下来。
楚千尘一边给她涂药膏,一边说道:“她的脸不要包起来,明天再洗掉。”
“我一会儿再匀一点药膏给你们,每天涂一次,第二天再洗。”
“这个药膏可否多匀些给我,我花钱买,多少银子都行!”靖郡王妃忙不迭道。
楚千尘笑了笑,道:“这个药膏里含的多是止血敛伤的作用,她脸上的伤有些时日了,得先把一些淤血拔除。但是,要生肌除疤靠这个还不行,我需要花些时间调配新的药膏,你们三天后再来吧。”
除疤生肌的膏药叫十全膏,是她前世特制的,后来,王爷发现,十全膏止血敛伤的效果比军中用的金创药更好,就让她在这个基础上,又换了些成份,制了九续膏,就是她现在手上这种。
这两种药膏同出一源,又各有用途。
靖郡王妃连忙应下,神采焕发。
楚千尘全神灌注着手上的动作,很快,七娘的左半边脸就被涂成了墨绿色。
“好了。”楚千尘满意地说道。
七娘还是呆呆地,下意识地抬手去摸自己的脸。
楚千尘小心地把她的手拉了下来,摇摇头,道:“不可。”
七娘没有动,也没有反应。
楚千尘皱了下眉头,她觉得这孩子有些不太对,正要问,突然发现满堂皆静。
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发生了一种非常微妙的变化。
她一抬头,就看到医馆的门口不知何时多了一道月白的身影。
青年穿着一件月白道袍,头发以一条同色的丝绦随意地束着,半披半散。
微风吹动着他的发丝,轻柔地抚着他俊美白皙的面庞,让他平添了几分放任不羁的气质,似乎随时都会乘风而去。
楚千尘怔怔地看着他的脸,感觉仿佛周围都随着他的道来而变得明亮了起来。
是王爷!
她的眼眸微微干涩,心口那道因他而起的伤口又泛起那种熟悉的痛。
刺痛之中,又泛着丝丝暖意。
他活着,他还活着!
她一遍遍地在心里告诉自己。
明明早就知道今天也许能在这里见到他,可是这一刻,她还是压抑不住心头的激荡。
刚走进前堂的顾玦也看到了正给一个女童涂药膏的楚千尘,不免多看了她一眼。
这一看,顾玦微微一怔。
他记得这双凤眼,在他回京那天看到过。
当时她好像哭过,眼角微红,泪眼朦胧。
不像此刻的她,瞳孔清澈明亮,宛如那初升的朝阳般,熠熠生辉。
这个少女拥有一双他见过最漂亮的眼眸。
瞧对方直愣愣地看着自己,顾玦猜出她应该也记得自己。
不仅如此,顾玦也猜出了她应该就是救了云展的那个小神医。
靖郡王妃同样认得顾玦,远远地对着他福了一礼,算是打了招呼。
顾玦微微颌首,然后就进了后堂。
楚千尘的心神恍惚了一下,有种莫名的委屈:王爷都没有跟她说一句话。
两世为人,对她来说,顾玦是她最亲的人。
他是她的师,她的兄,她可以为之付出一切的人。
前世种种在这一刻又齐齐地涌现心头,她只觉得心如潮涌,心绪起伏不定。
楚千尘心不在焉地接过了琥珀递来的帕子,擦去指尖上残余的药膏。
这时,伙计捧着另一个匣子来,他把匀给七娘的药膏装在了这匣子里,递给了郡王妃的大丫鬟。
郡王妃怜爱地看着女儿,又问了几句是否要忌口之类的话,才带着女儿告辞了。
楚千尘的目光又一次望向了那道通往后堂的门帘。
只是此刻,她却觉得这道薄薄的门帘似是隔着两世一般。
楚千尘有些心神不宁,以致全然没注意到她身后的琥珀眼神复杂地打量着她。
琥珀总觉得自家姑娘有些奇怪,难道姑娘是畏惧宸王殿下?
不对啊,自家姑娘再胆大不过,况且,那天宸王殿下回京,姑娘还特意去看热闹,又丢了香囊……
思绪间,琥珀就看到楚千尘大步朝后堂方向去。
不知为何,她隐约觉得姑娘那纤细的背影透着一种决然。
琥珀连忙也跟了进去。
后堂里,三个男人姿态各异。
云展依旧乖乖地躺在榻上,饶是顾玦来了,他也不敢起身。
莫沉垂手立于一旁,彷如伫立战场之中的一杆长枪。
顾玦姿态慵懒地坐在旁边的一把太师椅上,三个男子的目光俱都朝楚千尘望来。
后堂里静了一静。
这一刻,楚千尘真庆幸自己此刻戴着面纱,否则,她真怕自己会失态。
她慢慢地走了过去,每一步都走得那么艰难,目光一直望着顾玦,想把他的五官深深地铭刻在心中。
突然,楚千尘的目光落在顾玦的左手上,敏锐地注意到他左手的尾指微微蜷曲着。
楚千尘眸色渐深。
她三步并作两步地上前,指着顾玦的左手,道:“把手给我。”
她的声音娇软清澈,如黄莺出谷般悦耳,带着几分理所当然,又有一丝小女儿特有的娇气。
顾玦挑了挑剑眉,把左手递了过去。
“……”云展瞳孔一亮。
不愧是小神医,只是这么看了一眼,就能看出他们昨日说的那个病人是王爷!云展默默地想道,看来小神医这是要给王爷诊脉了吧。
下一瞬,云展就看到楚千尘摸出一根银针,不由双眸睁大。
楚千尘的第一针稳稳地扎在了顾玦左手臂的手三里穴上。
紧接着,是第二根,第三根……
顾玦能清晰地感觉到胸口那剧烈的痛楚在一点点地缓解……
每一次他的旧伤发作,少则一个多时辰,长则一日一夜,这还是第一次,他的疼痛缓解得那么快。
顾玦打量着正在给自己行针的少女。
她梳着双环髻,乌黑整齐的刘海下露出一对形状漂亮的柳叶眉,此刻她眼帘半垂,浓密长翘的眼睫微微扇动着,神情十分专注。
下针的手更是稳健而灵活,每一针都准确地扎在穴道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和犹豫。
很显然,她有着绝对的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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